第二十章 絲特芬妮
艾薇雅的房間被安排在皇宮的東側，每年比武大會帝都便是權貴雲集，然而並不是所有人都在帝都有自己的一份產業，或者說絕大多數人都在帝都沒有任何資產，因此，很多人會選擇居住在城中的旅館里，一部分人則會選擇在城外搭帳篷，還有些有門路的就在熟識的城中權貴家中居住，而費利克斯家族因為與皇室沾親帶故，才得以留宿皇宮。
這對於其他權貴們來說是求之不得的殊榮，然而艾薇雅並不喜歡這地方。
埃米抱著被褥走進了艾薇雅的房間「殿下真的不去參加舞會嗎？」
「不去。」艾薇雅的回答十分果斷。
「可是凱恩大人他們都去了。」
牆壁上是金色刺花的掛毯，鏡子被埃米貼心的蓋上了塊布，巨大的窗帘后是一座一直延伸到天花板的落地窗，艾薇雅踱步到窗前。
聖多明在帝國中部，這裡比南方的卡恩特羅更冷些，艾薇雅也是換上了厚實些的外套「他們去沒去關我什麼事？」
沉默了半晌，埃米突然恍然大悟「殿下難道不會跳舞？」
原本安安靜靜看著窗外夜色的艾薇雅陡然抄起地上的一個軟枕，並朝著埃米扔了過去「話多！」
遇到慶典或者值得歡慶的大事，這片大陸上的各國都會舉辦一場濃重的舞會。起源於羅斯維德民間的音樂是最開始的舞會舞曲，不知何時開始，漸漸地這種舞會開始風行於整片大陸，優美的音樂和典雅的舞步為上流貴族們所推崇，它是比宴會更能解決婚姻問題的活動，還能展示自家的財富和地位，舞會就這麼成功步入了各國的宮廷。然而，這種舞會實際上並不流行於亞蘭公國，雖然底下的貴族們也嘗試跟風舉辦過舞會，但艾薇雅那會兒年紀還小，完全不用參加。
再之後的瑪格麗修女作為她的禮儀老師，她可不會教艾薇雅跳舞。
關於舞會的話題到此也就告一段落，埃米開始整理房間中央的大床，她撩起四周的床幔，準備換掉床上的鋪蓋，但床邊的勾住窗幔的鉤子老是掛上她的頭髮「為什麼要安上這些煩人的帘子？」
「在床上辦事的時候，讓侍從不至於直接看到。」艾薇雅的回答毫不拖泥帶水「或者說即便有侍從在房間里時也方便辦事。」
在一些村子里，這種床幔是會封上頂的，因為目的是儘可能的在夏日裡阻擋煩人的蚊蟲，不過皇宮裡的可不需要這麼驅蚊，他們會點燃一種木頭，爐子里焚燒這種木頭散發的香氣不但可以掩蓋頭油的異味，還能驅蚊。所以，皇宮的窗幔是不封頂的，而且不僅沒有封頂，更是加了好幾層真絲布做裝飾。
在來這個世界前，她可從沒了解過這些，而且北地根本沒有這種東西，這是在莫雷學士的歷史課上知道的。當然，年邁的莫雷學士不可能真在課上當著一個小姑娘的面講這個，只是艾薇雅偷翻了他的書，那時艾薇雅還是蠻震驚的，畢竟在之前，她一直以為這東西就是為好看和接灰。
埃米自然是知道艾薇雅口中床上辦的那種事，她小臉通紅「殿，殿下怎麼能這麼輕描淡寫的說出這種事！而且，他們都不背人的嗎？拉不拉上這床幔有什麼區別？」
她覺得，這種事，房門都應該關得死死的，而且還得防著屋外有人。
看著一臉慌張的埃米，艾薇雅哈哈哈大笑「誰知道呢？也許有人就喜歡這種。」
「哎呀！」埃米狠狠的拍了拍自己的臉，她不敢想象那種場面。可她越是臊得慌，艾薇雅笑得就越開心。
突然，敲門聲響起。
這是個難得的避開殿下視線的機會，埃米趕忙轉身過去開門。不過女孩的房間並不太適合對外人展示，所以她只打開了一半。
門外站著兩個人，一位高大的青年侍從，以及一位動人的少女。女孩的皮膚嫩白如雪，她穿著淡黃色的蓬鬆紗裙，腳下踩著黃色淺靴，頭頂還帶著一個小巧的銀色王冠，王冠歪向一側，埃米開門的時候她正在嘗試擺正它。
意識到門打開了，少女趕忙停下手裡的動作，然後禮貌的摘下手套，朝著埃米揮揮手「嗨！你好！請問你家主人在嗎？」
不明所以的埃米問道「您哪位？」
畢竟這皇宮裡最多的就是權貴，埃米雖然不知道這人是誰，但用上尊稱肯定是沒錯的。
「放肆，在你面前的可是帝國的公主，還不快行禮？」女孩身後的侍從大聲呵斥。
話落到了少女的耳朵里，她兩眼微眯，然後狠狠的往後跺了一腳，靴子精準的踩在了侍從的腳背上，接著就是一句冷冰冰訓斥「我讓你說話了嗎？」
吃疼的侍從立馬收了聲，面對自己主子的斥責，他退到身後的牆邊，低著頭一言不發。
看著這一幕的埃米尷尬一笑，她還是認認真真的捻起裙擺向女孩行了一個禮「殿下。」
「你又不是我的侍從，叫什麼殿下。我叫絲特芬妮·尼克勒斯，直呼絲特芬妮就好了。」少女昂首挺胸的做了個自我介紹。
埃米改口得很快「那麼這位絲特芬妮小姐，您是有什麼事嗎？」
「當然！」絲特芬妮說道「晚上宮殿大廳里會有一場舞會，凱恩伯伯和格雷他們已經過去了，我來邀請艾薇雅公主。」
埃米猶豫了片刻，還是選擇了將房門大開，讓她能看到自己身後的艾薇雅。
借著房間里的火光，發現埃米臉上還未褪去的潮紅，並且看到雜亂的大床以及半掩著的窗幔，絲特芬妮突然嚴肅了起來。
她在極短的時間內先是皺眉，同時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後展開眉頭，並深吸一口氣，欲言又止的試圖伸手指著誰，但還是乖巧的放下了不知所措的手，她的語氣聽起來好像是做出了一個非常重大的決定「我會保密的！」
這一番舉動怎麼看都覺得這姑娘方才接收了極大的信息量，可是，這信息量真有這麼大嗎？艾薇雅疑惑的看著這個少女，但很快她也意識到了這姑娘最可能想到了什麼。
艾薇雅立刻解釋道「不要誤會。」
「誰都會有個愛好不是？我能理解。」絲特芬妮給出一個標準的微笑。
「真不是你想的那樣。」艾薇雅試圖說清楚，畢竟這種事說出去多少有點壞自己的名聲。
可絲特芬妮明顯沒打算聽，她連連點頭「嗯，嗯，嗯。」
艾薇雅心裡輕嘆一口氣，懶得再與她掰扯，反正大概率以後不會見面，只希望她不是個碎嘴，不會喜歡到處亂說。
至於舞會，秉承著自己的性格，艾薇雅是絕對不會主動去參加的。
但自己既不是什麼要員，也不是什麼公爵或者大公，更不認識這位公主，能勞煩眼前的帝國公主親自來邀請自己，很難讓人不生疑，無事獻殷勤，非女干即盜啊。
就是眼下疑惑的不止艾薇雅，最疑惑的是埃米，兩人的這番啞謎搞得埃米有些莫名其妙。
她撓撓頭「兩位殿下在說什麼？」
「沒什麼。」絲特芬妮背起雙手，並往後退了一步。
艾薇雅也越過埃米走出了房間，她同樣對埃米說道「沒什麼。」
但出於對不知所措的小姑娘的照顧，艾薇雅還吩咐了她一些事「你留下收拾好屋子就行，我去去就回。」
「殿下，您不是說……」兩人這突如其來的默契和言語，讓埃米徹底蒙圈了，她還能想到的也只有殿下最開始說的不去舞會。
可是埃米話還沒說完，艾薇雅便將她輕輕推回屋內。
帝國的公主可比自己這個公國的公主要有分量得多，埃米可以不懂，但自己不去那就是無禮。對於這個邀請，她根本就沒有選擇的餘地，尤其是在這個皇室本就暗裡對費利克斯家族動手的當口，一個小小的理由就可能是皇帝直接開刀的借口。
從開始到現在，絲特芬妮的嘴角大部分時間都掛著淺淺的笑，看上去其實挺自然的，似乎真的是發自內心，但艾薇雅總覺得有些奇怪，總之，這姑娘絕不簡單。
兩人沿著迴廊往舞會大廳去，那個被絲特芬妮教訓的隨從跟在兩人身後。迴廊一側的燭火被水晶玻璃包裹著，溫和的光線拉出了三人長長的影子。
「皇帝陛下也會參加舞會嗎？」艾薇雅試圖尋找一個話題，否則這麼一路沉悶的走過去，她可受不了，這裡距離宮殿的大廳少說也有個十來分鐘的路程。
絲特芬妮的食指按著上嘴唇，想了一會兒，她說「父皇在洛佛塔的行宮，明天才會回來，不過母後會出席今晚的舞會。」
「是嗎？那太榮幸了。」艾薇雅儘可能讓自己說話方式像一位高貴的千金「可是我來得實在是有些匆忙，並沒為此準備禮服。」
「昨天工匠給我送來了三套禮服，我還沒穿過。」絲特芬妮輕盈的跳了兩步，她讓自己落在了艾薇雅的身前，伸手作勢筆畫了一番，再在自己的手心胡亂畫了幾下，然後她說道「你可以挑一件，它們應該很適合你。」
行吧，艾薇雅最後一個合理規避舞會的理由以失敗告終，雖然她本就沒抱多大希望。而且，你這量尺寸的方式是不是有點過於草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