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章 對決
聖多明城在南城牆內側的空地上有一座小型的演武場,在起先的兩天時間裡,盛大的團隊作戰比試已經決出了最終的八支隊伍,接下來,又舉行了射箭和馬術的較量。今天,是比武大會的第六天,距離七天時間的比武大會結束,還有一天的時間。而現在,將在這座小型的演武場上演的,是騎士對決。
這是與團隊戰一樣熱門的比試項目,騎士對決的歷史甚至遠超最初的比武。剛開始這是貴族之間切磋武藝的活動,但隨著帝國第三任皇帝亞當斯的上位,他熱衷於將這個項目變得更具觀賞性,手握木劍身穿布甲的貴族切磋,也就逐漸變成了全副武裝的騎士對決。
這是整個比武大會中,個人揚名立萬的最好機會,以至於有的騎士子弟在沒有被封為騎士之前,也對這樣的比拼躍躍欲試。
在海的另一邊,法蘭福斯帝國的老對手,羅斯維德的西西卡人曾流傳著這麼一句話「就是要讓年輕的騎士流血,讓他的牙齒被打的擦吧作響,讓他被兇惡的對手壓倒在地,就算他被打倒二十次,他也要爬起來二十次,只有這樣他才能承擔軍事義務,才能迎接未來的勝利。」
法蘭福斯絕對不會在這種地方落後於人,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騎士對決也有了越來越多的新內容。除了貴族之間的場外押注,和參賽者們自己的傾家蕩產博一次獲得升遷和青睞的機會,還有的騎士會接受女士或者朋友乃至僱主的請求,為他們擊敗仇人或者希望羞辱的人,當然,這也包括解決自己的私人恩怨。
騎士對決,是生死有命的。
前來觀賽的人已經把演武場圍得嚴嚴實實,有些人爬上了附近的大樹和巨石來獲得更好的觀看視角,連靠近這裡的城牆上,都明碼標價出售觀賽的位置。
艾薇雅作為凱恩大公的女兒,還與皇帝沾親帶故,她倒是沒必要去爭位置,不過她依舊沒有留在自己的座位上,而是如第一場團隊賽一樣,跑到了場外的圍欄旁,絲特芬妮在她身邊,但對打打殺殺沒興趣的女孩更多的注意力在場邊形形***的觀眾身上。
「若是能同他們那樣,生得普普通通該多好。」她看著場邊一對相互瘋鬧的少男少女自言自語道。
那是你不知道普通人的苦,艾薇雅心裡嘀咕著。
演武場的長條形場地被一道木製欄杆分割成了左右兩塊,依舊是濕潤的黃土防止揚塵。
比賽雙方將在欄杆的兩側騎馬衝鋒,在接近的那一刻用手裡的騎槍將對方捅落馬下,就是勝者。當然,這不是真的戰場上那種騎槍,而是由一種叫做黑木的木頭打造的木質騎槍,理論上,這種騎槍在碰撞時更容易斷裂。
「快看快看,是里根爵士!」絲特芬妮指著欄杆盡頭的一名銀甲騎士興奮的喊道。
被拽得差點摔倒的艾薇雅滿臉的無奈「你不是不喜歡看打架嗎?」
「他帥啊!」絲特芬妮的兩眼都在放光。
花痴看來是那個世界都不缺,而且還跟身份地位沒關係。
艾薇雅儘力的穩住了絲特芬妮,至少她不會再不自覺的蹦躂,眼前的比賽即將開始,場邊響起了急促的戰鼓聲。
參賽雙方已經在出發的位置翻身上馬,銀甲騎士的對手是一個鎧甲都有些生鏽的大塊頭,他的頭盔上還有一根裝飾用的白色羽毛。
「糟了,糟了!」安靜沒一會兒的絲特芬妮突然又拽緊了艾薇雅的袖子。
「你又怎麼?」
「是弗納爾!」絲特芬妮語氣緊張「以前是溫莎家族的騎士,他,他是上屆比武大會的冠軍……」
溫莎家族,一個消亡得莫名其妙的家族,艾薇雅的母親給予艾薇雅名字里的中間字,就是溫莎。
作為她外婆的家族,溫莎家族在近百年間,竟然沒有一個能繼承家業的兒子,即便是女兒,也大都因為各種原因早早離世,外婆也算是家族的遠親。而到艾薇雅的母親這一輩,直系的溫莎血脈基本已經徹底斷絕,傳言最後一個溫莎家族的直系血脈在三年前離世。
自己雖說名字裡帶著溫莎,可實際上與溫莎家族的血緣關係還沒身邊的絲特芬妮近。
「他現在效忠於誰?」艾薇雅問道。
絲特芬妮想了想,給出了肯定的回答「他不效忠於任何一個家族,去年父皇試圖讓他跟隨我尼克勒斯家,但他當場拒絕了。」
場上突然傳來了驚呼,就在談話的當口,第一場騎士對決就已經結束了,令人意外的,大塊頭的弗納爾在碰到里根爵士之前,就被自己的馬給甩了下來。
騎在馬上的里根爵士自然而然的贏得了對決,但規則上這種情況是允許換馬重來的,可弗納爾沒有要求重新比試,他摘下自己的頭盔,花白的頭髮凌亂的披撒下來。對於失敗的人,觀眾們會給與噓聲,對於有機會卻不願意重試的人,觀眾會一邊辱罵一邊扔出手裡的物件驅趕場上的懦夫,即便是曾今奪過冠的人。
弗納爾沒有理會觀眾們的辱罵,他沉默的安撫著自己的馬兒,然後牽著這匹老馬緩緩退出了演武場。
艾薇雅看著這位年邁騎士的背影,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但觀眾們沒什麼人在乎敗者的退場,他們開始為勝者歡呼,並迎接下一位參賽者的到來。
對決為輪戰制,且所有人都可自發上場,誰在場上擊敗的對手最多,誰就是最後的勝者。如果你覺得自己擊敗的對手夠多了,或者覺得對手過於強大,也可放棄接下來的對決主動離場。
還沒熱身的里根爵士肯定是不會申請退場的,他在自己的出發位置等待著下一位挑戰者,侍從還幫他換了一根新的騎槍,他可不樂意兩場對決用一桿槍。
第二位挑戰者很快就上了場,這位,絲特芬妮也沒能叫出名字來,只說在父皇的覲見室里見過一次,似乎是卡羅伯爵的侍從。
「我賭一金索,這位新人能贏。」艾薇雅身後的看客有人押起了注。
「一金索,我賭里根爵士贏!」絲特芬妮也湊起了熱鬧。
能坐在身後看台上的,個個都是權貴,他們認得絲特芬妮,而公主殿下押了注,他們可不敢再跟,輸了肉疼,贏了那不就是欺負自家公主?
眼看沒人跟注的絲特芬妮明顯有些不痛快,而場上的對決已經正式開始了。
不知名的騎士率先向前發起了衝鋒,他坐下的白馬吭哧了一聲,揚踢踏在了重新鋪就的濕潤黃土上,他將騎槍架在盔甲胸口的槍架上,微微壓低身子。
看起來這傢伙的馬不會再出什麼意外了,里根爵士也開始策馬衝鋒。當兩人在中間位置交匯時,彼此手裡的黑木騎槍最先撞上了雙方的身體,強大的衝擊力讓本就易碎的黑木槍崩碎成了漫天的木屑。
那位不知名的騎士沒能穩住身形,他摔落下馬,然而,他的腳卻意外的被韁繩纏住。
沒能立刻落地的騎士被自己的馬狠狠的踹了一腳,艾薇雅甚至能看到從頭盔里濺射出來的鮮血,而沒能立刻停下的白馬依舊在往前奔跑,騎士被一路拖行了半個演武場的距離,是周圍其他的騎士跳進場地圍堵才攔住了這匹受驚的馬兒。
有人搖搖頭「怕是沒救了。」
馬蹄直接踹到的腦袋,加上拖行這麼長的距離,人肯定是沒救了的,士兵進場抬走屍體,而侍從們在場上鋪上新的黃土。
絲特芬妮捂著嘴沒有說話,她並沒有為自己贏了一金索而高興。
對決死人是很常見的情況,現場的觀眾大都只是沉默不言,只有部分頭一次觀看對決的人發出了驚呼,場邊還有幾個小姑娘捂著眼睛發出了尖叫。
里根爵士再次返回了自己的位置。
方才的一幕是阻擋不了挑戰者的,反而會讓更多的人躍躍欲試。
下一位的登場沒讓現場的觀眾等太久,不過他並沒有在自己的位置停下,而是騎馬來到艾薇雅的跟前,就在艾薇雅感到疑惑的時候,騎士摘下了頭盔,熟悉的面孔讓她有些小驚訝,因為這人竟然是約克,他竟然真的一路比到了現在。
絲特芬妮當然不認得這位自由騎士,但艾薇雅認得,一位連續兩位挑戰者沒能認出來,絲特芬妮還有些惱火。
約克好似完全沒注意到艾薇雅身邊的那位帝國公主,他將騎槍的槍尖伸到了艾薇雅的面前,並帶著微笑低頭行禮。
這是在求得女孩的祝福。
上場的挑戰者可以向場下心儀的姑娘尋求祝福,若是女孩樂意,便會在槍尖繫上自己的髮帶或者手帕。
但這並不代表女孩接受了男孩的愛意,要知道,繫上自己的信物也能吸引到全場的目光,對於情竇初開的女孩們來說,有時候為了真正心儀的少年注意到自己,有時候只是為了顯擺,總之,很多女孩都不會拒絕這麼個能吸引全場注意的機會。
即便在場的人不認識艾薇雅,他們也認識女孩身邊的絲特芬妮,那可是帝國的公主,能與帝國公主談笑風生的少女,最次也應該是位公爵千金。一位騎士,向頂流貴族女孩求祝福,即便艾薇雅還沒有任何動作,場上大部分人的目光就已經投了過來。
場外開始有男孩們歡呼著起鬨了,隨著參與的人越來越多,竟然是開始有了節奏,絲特芬妮的腳也輕輕踢了踢艾薇雅。
顯然,自己若是拒絕會掃很多人的興,艾薇雅抬頭看著這個笑容都快堆到一起的男孩「你叫約克?」
「是的」男孩再次低頭行禮,他在盡一切可能表現的彬彬有禮「我們之前在馬廄外見過一次。」
艾薇雅輕嗯了一聲,她要的就是男孩的視線離開自己,因為她既沒有髮帶,也沒有手帕,總不能現場撕衣服給他繫上吧?她借這個當口,一隻手繞到絲特芬妮的背後,一把扯下了她的髮帶,等約克重新抬頭時,她恰好笑眯眯的給他的槍尖繫上那條淡藍色的絲帶。
全場沸騰了,即使是那些等著看笑話的人都跳躍著高聲歡呼。一位騎士在對決前獲得了一位公主的青睞,這將成為比武場上的一段佳話!
只有絲特芬妮一手抓住自己差點散下來的灰發,一隻手狠狠的給艾薇雅來了一下。
這到底算是你的還是我的?絲特芬妮幽怨的向艾薇雅問道。
「算我的,算我的。」艾薇雅笑呵呵的回答。
得到女孩祝福的騎士高舉著自己那桿系著絲帶的長槍,胯下的馬兒馱著他繞場慢跑了一圈,場邊的觀眾們紛紛探出身子向他揮手,當回到自己比賽的出發點時,連馬兒都興奮的小跳了幾步才安穩停下來,毫無疑問,他現在是全場的焦點。
可他的對手裡根爵士,就沒這好臉色了,作為上一場的勝者,本來贏得歡呼的是自己,然而對面的這傢伙卻玩了個巧的。
「他叫什麼名字?」里根從馬上俯身向身邊的侍從問道。
「不知道,我們的名單上沒有這麼一號人。」侍從取過新的騎槍「應該是名自由騎士。」
里根沉默的帶上頭盔,並接過侍從手裡的騎槍,坐下的戰馬不停的跳步,似乎只要放鬆一點韁繩,它就會撞向不遠處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