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朵雪花(十二)
12
飛羽劍派的掌門真人與柴獻雖撿回一條性命,卻從此不能再修鍊,尤其是柴獻,他修為不如掌門真人,寒氣入骨,靈台被徹底摧毀,只一瞬間,臉上竟生出幾道細紋,與此同時他不停地喊冷,飛羽劍派的其他人念在同門之誼,匆匆將他抬走,不敢再在了了跟前礙眼。
飛羽劍派的掌門真人,修為至少也在八天干,雖說比不得門派中的仙君,但也絕對是叫得出名號的大能,眾人看了了的眼神充滿敬畏,甚至有人私下議論,說她會不會是被大能奪舍,才有這樣厲害的手段。
這些話不叫凌波聽見還好,一旦被她聽見,必然要挨個罵回去,逼得對方承認她師妹的強。
其他尚未登台的魁首見識過了了的本事,個個心下黯然,知曉今年的第一怕是要花落無上宗,他們再如何爭鬥,也頂多是去搶個亞元。
因此不少人已失去鬥志,第一日比試結束的很快,若說有哪家笑容掛在臉上,那當屬無上宗。
這大魁首是誰的顯而易見,其他七十一人根本無力招架,無上宗依舊是修仙界第一大門派,無人能與之爭鋒!想想了了剛現身時,那些看客對她指指點點的不信任,再與今日她打敗柴獻差點弄死飛羽劍派掌門時,看客們的呆若木雞,對比起來顯得過於好笑。
本來根據安排,了了會跟師姐睡一間屋子,可她體質特殊,凌波打死都不要跟了了共處一室,她怕自己直接在睡夢中被凍死。
真儀待在小雪人中不發一語,她再次認識到自己與了了之間的差距,又想起自己早已死了,悲從中來,不停地抹眼淚,靈魂的淚水幾乎將小雪人融化,了了正捧過雪人加固,忽聞有人敲門。
她以為是師姐,轉念一想,師姐哪裡會敲門?
寒風卷過木門,訪客是令了了意料之外的人。
辛翎頗為忐忑地站在門口,又抬手敲了敲:「了了師妹,我是都山派的辛翎,我可以進來么?」
了了點了下頭,辛翎走進屋子裡,被凍得打了個哆嗦,關心道:「師妹,你不冷嗎?」
了了沒回話,冷淡地看她,辛翎知道這姑娘性子冷淡,今日在比武台上她已見識過了。於是不再委婉,開門見山地取出一本劍譜,放在了桌上,怕了了拒絕,她連忙道:「這是我自創的四象劍法,只可惜我靈台損毀無法修鍊,我想,你應該是最適合它的人。」
見了了沒有反應,辛翎再次解釋說:「都山派只是小門派,劍譜必然比不得無上宗,但這四象劍法十分奧妙,你——」
「為何送我?」
了了知道這劍法精妙無比,她親眼所見,又親手所用,她不明白的是,彼此素不相識,辛翎為何要將如此珍貴的劍譜送給她?
辛翎有點自嘲地笑了:「此話說出,師妹可能覺著我異想天開,但我始終覺得,如果不能彼此學習互相交流,那麼修仙界的劍修也將止步於此。」
所以她將四象劍法贈與了了,這是她自創劍譜,無需徵得掌門真人同意。
了了得到答案后便不曾開口,辛翎朝她點頭示意後起身離開,迎面正好碰上凌波,打了招呼后,凌波果然門都沒敲便闖了進來:「怎麼辛翎師姐會從你的房間走出去?她來找你做什麼?」
沒等了了回答,凌波瞧見了桌上的劍譜,驚奇不已:「辛翎師姐果然是辛翎師姐,大氣又謙虛,這就是她能夠在一眾劍修中脫穎而出的原因吧?」
除卻天資與勤奮,辛翎從不藏私,可惜凌波劍法練得很是糟糕,不曾有幸向對方請教。
凌波噼里啪啦說了一堆話,習慣性沒得到任何回應,一扭頭髮現今天讓她大大長臉的師妹正在擺弄她那化了的小雪人,「哎呀,你怎麼還在玩雪呀,了了,你快看我。」
了了抬起頭,從頭到腳將師姐打量一番,繼續加固雪人,意思是看完了。
凌波總是能輕易被她氣得直蹦,她劈手奪走小雪人,默默垂淚的真儀努力掙扎:「放開我!」
凌波聽不見雪人的聲音,強調師妹仔細瞧自己,昂首挺胸地問:「怎麼樣?」
了了不明白什麼怎麼樣,便回答:「就那樣。」
什麼叫就那樣?!
凌波氣呼呼的,連手上冷颼颼的雪人都被她抱住,「我是認真跟你說呢,你、你能不能……能不能……」
鮮少見到師姐會有不好意思的時候,了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凌波,凌波努力了好一會兒,終於羞答答、扭扭捏捏地問:「教我……」
「教你什麼?」
後面幾個字咬得很輕,聲如蚊蚋,本就沒認真聽的了了更是聽不明白。
凌波臉漲得通紅:「教我修鍊!」
隨後她發現師妹沒有回答自己,而是探頭朝窗外看去,似乎是想看看今天的太陽究竟有沒有從東方升起,這行為可比言語更傷自尊,「你說句話嘛!教不教!」
她原本已做好了被師妹羞辱的準備,誰知臭丫頭居然很爽快地點了頭,這出乎凌波意料,她奇怪道:「你就這樣答應了?問都不問我一句?」
了了不理她,反倒凌波自己,最難開口的話一旦說了,剩下的話匣子便一股腦打開,再沒個收斂時候。
當初在宗門爬試煉台,從最底層到一層不休息,了了都面不改色心不跳,如今卻被凌波念得頭疼,她真想把師姐凍到雪人里,可是自己的蜜果子還在對方手中攥著。
凌波不好意思去尋大師兄跟小師兄,他們是男人,到底不如師妹親近,而且,她不想被師尊知曉,了了話少,決不會告密。
如何引氣入體,如何收心吐納,凌波都懂,在了了看來,師姐若是將花在外貌跟師尊身上的心思用到修鍊上,早就找到了自己的道,何至於浪費這樣多的時間?
她的第一個要求,便是不讓凌波再管師尊等人的衣食住行,凌波一聽,下意識道:「那怎麼行?大師兄看似沉穩睿智,實則丟三落四,常常下山忘記帶符咒跟法器,小師兄更不必說,一旦讀書就會沉迷其中,連飯都忘記吃。還有師尊跟你,一個比一個話少,一個比一個嘴刁,我不管你們,你們還活不活了?」
了了慢吞吞地說:「你又不是僕人。」
凌波怒道:「這怎麼能一樣?」
了了心想,有什麼不一樣?
她說:「若是做不到,就別修仙。」
凌波本來想懟臭丫頭兩句,想到什麼,頓時眼珠一轉:「好哇,這可是你要求的,我做得到,但你可別後悔,到時哭著來找我,師姐我的衣服放哪裡啦師姐今天中午吃什麼……我可不會管你!」
了了冷冰冰地說:「我不會那樣說話。」
師姐學得是小孩子不成,了了可不曾用這種甜膩膩的語調喊師姐撒嬌。
凌波:「哼!」
她說話算話,果然不再管師妹師兄還有師尊的日常瑣事,了了還好些,大師兄小師兄離了凌波是真不成,出門在外,連自己的東西放在哪兒都找不著,要來問凌波,凌波謹記師妹要求,拒絕幫忙,翌日,大師兄頂著黑眼圈出現,他昨晚找梳子找了半宿,小師兄也沒好到哪裡去,呵欠連天,看書看到天亮,剛眯了會兒就被叫起來。
只有了了一如既往,她其實更喜歡短頭髮,但師姐總說女兒家要留長發才好,修仙界無論女男皆是長發,了了便也入鄉隨俗,她平日從不琢磨怎樣梳頭才好看,師姐不管她了,她隨意用一根發繩將頭髮束在腦後,清爽又簡潔。
可凌波只是嘴上說說,她能不管大師兄小師兄,那是因為他們大多數時間都在外頭,而師尊常常閉關,唯有和了了共度的這十年,朝夕相伴從不分離,衣食住行一日三餐,哪樣不要她管?
當了了坐下,凌波習慣性就解開她的發繩,嘴裡數落,手上卻利索快速給了了編了條麻花辮,發尾還打了個蝴蝶結。整個過程行雲流水,都做完了才意識到,說好了不管師妹的。
隨即惱羞成怒:「看什麼看,你自己要是好好梳頭,我用得著親自動手嗎?不許看!」
了了從善如流別過頭不再看凌波,興許是睡了一夜的緣故,各大門派的魁首們今日看起來總算是有些精神,不似昨日萎靡,了了目不轉睛看著比武台,凌波看了沒多久便直打瞌睡,她對打打殺殺不感興趣,也不愛同人爭鬥,看久了就犯困。
由於凌波的異常,元景玉書二人只能尋了了問個明白,趁著凌波單手托頭小雞啄米,元景悄聲問:「小師妹,師妹究竟是怎麼了?我昨日問她將我的梳子收到了何處,她竟不搭理我。」
玉書一邊附和一邊打了個呵欠,眼角還因困意泛起點點淚花。
「自己的梳子自己找。」
在小師妹這也碰了一鼻子灰,元景不敢多言,玉書見大師兄吃癟,更是三緘其口,生怕惹了兩位師妹不快。
小雪人真儀恍然間意識到了什麼,也許一開始,大家感激凌波的付出,可隨著時間過去,便沒有人肯定她所貢獻的價值,因為這一切在眾人看來,已是天經地義,倘若凌波不做了,反倒叫人接受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