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神靈的自我修養

漆黑的天幕如柔然的綢緞，秦修正融入黑暗中，望著段正元家中的情形，靈識細緻入微的把控細節。

指點完段正元后，他便徑直回到家中，將肉身藏匿於陣域中，以陽神跟隨在對方的身邊。

畢竟是第一個信徒，自然是要格外重視。

而且他即將扮演一位神靈，若是途中表演的不對，還如何讓段正元信服？

「到時即便救了他的性命，卻表現的十分滑稽，如何讓他心服口服的傳頌我的名。」

秦修右手摩挲下巴，思考著稍後的演出，「利用陽神的力量，場面一定要宏大，氣勢一定要足，最好什麼風雨雷電都來一套……」

說起來，前世剛好看過相關的書……秦修回憶著書本上的內容，下意識的喃喃道。

「日日重複無突破，固有的表演方式讓表演者和作者產生隔閡，故需要即興表演。」

「在舞台上不能為奔跑而奔跑，為痛苦而痛苦。在舞台上不要「一般」的動作，不要為動作而動作，動作要有根據。」

「舞台的動作，必須是有內心根據的，合乎邏輯的，有順序的。」

——《演員自我修養》

正思索著稍後該如何表演，卻聽茅屋中陡然傳來段正元的聲音，「元始天尊救我！」

「還有許多細節未敲定，罷了，臨場發揮罷。」秦修立刻揮動衣袖，周身瞬間被金色火焰點燃。

其雙瞳中金色火焰燃燒，帶著漠視蒼生般的威嚴，尋常人若是望見，定然不敢與其對視。

因為這是屬於神的威嚴！

昏暗的茅草屋中，段正元放聲大吼，周遭頓時寂靜無聲，就連田小七都驟然停止，森白的眼瞳死死盯著他。

先前那道符籙煞是厲害，若非她生性謹慎，早被金色火焰燒死，若是畫符之人出現，她定然不是對手。

屋子裡靜悄悄的，只聽得角落中的蛐蛐兒在叫，田小七望著搖動的燭光，視線隱晦的掃視窗戶、房門，未曾見到半點人影。

怎麼回事，難道是名字喊錯了？段正元眼見無人出現，心臟傳來墜墜感，覺得遍體生寒，恐懼的望著田小七那張大嘴。

「段郎真壞，就愛捉弄奴家。」田小七見無人出現，眼底凶光大盛，森白的細牙交錯，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音，「吃了你，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

段正元不作理會，漲紅了臉龐，正竭力引發尿意，喃喃道：「尿啊，快尿啊！」

然而生死關頭，根本無法擊中精神，他的頭被丟進那血口中，頓時駭的頭皮發麻，「天殺的女妖精，我還沒娶老婆……」

正兀自悲憤青蔥歲月付諸東流，耳畔驟然響起雷霆般的聲音，「孽畜，修得猖狂！」

轟隆隆……茅屋外立時狂風大作，吹得整座茅屋都在晃動，耀眼的電光隨著滾滾雷聲而來，將整個房間照的發亮。

那聲音恢弘無邊，震得段正元頭暈目眩，隱約竟覺這聲音帶著迴音，在耳畔不斷的迴旋響起。

像是在山間大吼，不斷傳遞的迴音。

旋即耳畔有雷音陡然炸響，田小七慘叫著倒飛出去，將桌椅撞得粉碎，半邊身子都被電光打爛。

就在二人震撼之時，茅屋中狂風大作，一道金色身影悄然浮現在頭頂。

段正元掙脫束縛，連忙抬頭望去，只見一朵玉石蓮花沉浮，蓮花上盤坐一道身影，其渾身燃燒著金色的火焰。

他模樣顯得有些蒼老，臉上有些許皺紋，長長的白眉微微下垂，其眼眸只張開一半，嘴角噙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寶相莊嚴，讓人不敢直視。

段正元望見那威嚴的神影，心中生出崇敬之情，陡然跪倒在地，喊道：「拜見元始天尊，多謝天尊救命。」

秦修端坐在七色蓮花上，微不可見的頷首，但卻並未出聲回應，神靈，就應該有神靈的樣子。

他垂眸望向女妖精，右掌驟然傾覆，化作只金燦燦的火焰手掌，朝著對方鎮壓而去。

此妖不過練氣中期，秦修運轉七成修為凝聚的掌印，儼然是用大炮打蚊子，都是為了演出效果。

眼見那金色手掌落下，田小七嚇得頭皮發麻，僅僅是泄露的勁氣，便讓她四肢僵硬，「天尊饒命，啊！」

刺耳的慘叫聲響起，金色掌印傾覆下，田小七被碾成道道青煙。

段正元聽著女妖精的慘叫，心頭暢快不已，同時也是無比驚異，那書生到底是何許人物？

屋外風聲減弱，房內的金光悄然消散，段正元抬頭望去，卻見頭頂的神影已然消散，而那女妖精也不見蹤跡。

「想來是被元始天尊解決了，那可是真正的神靈。」段正元回憶著先前的情況，仍然是覺得不可思議。

須知江城中信奉的神其實不少，但從未聽說過，有哪家神靈聽見信眾的呼救，便能立刻趕來除妖的。

他從前也是不信這些，甚至曾有人邀他信神，他便回答道：「要我信也可以，你把他叫出來與我見見，我便信他。」

結果自然不言而喻，段正元也愈發的不信這些東西。

可是今夜他卻看到了什麼？

家中莫名來的女妖精要吃他，旋即便聽風聲大作，電閃雷鳴之間，一道神影出現，頃刻間誅殺女妖。

而後便是悄然消失，而這更加讓他相信，這位元始天尊乃是真正的大神。

首先是神靈自有其威嚴，出手相助已是不易，難不成誅妖后還能與你閑聊幾句，拉拉家常什麼的，那隻能是人，而不是神。

其次，從書生贈予符籙，到元始天尊出現，從未讓他付出過什麼，好像斬妖除魔，救濟世人便是他們的職責。

「那書生應該也是天尊的信徒，是奉天尊的諭旨前來救助我的？」段正元聯繫前後，覺得抓住關鍵，旋即慚愧不已。

「若非天尊心存仁慈，不計較我的冒犯，我段正元哪裡還有活路？」段正元朝著房門再度跪下，誠懇道。

「多謝天尊拯救愚民，正元往後定在家中供奉香火，傳頌您的名號，貢獻些綿薄之力。」

他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眼眸中有精光閃爍，「元始天尊才是真正的神靈，要讓人們都知道他的名號。」

院落外的黑暗中，秦修負手而立，望著茅屋中的景象，嘴角忍不住翹起抹弧度，「接下來就看成效如何了。」

丹田中生出的金色靈元，也讓他確定只要指向正確，人們信奉元始天尊便是信奉他，不會導致信仰錯誤。

「不過僅僅一位信徒，傳播能力有限，還需要更多的信眾，任重而道遠吶。」秦修抽身走向遠方，開始思考下一位信眾。

月光街，劉家老宅。

整片院落被炸的滿目瘡痍，竟是望不見完好之處，亂石上染著刺目的血跡，不遠處躺著數具屍體。

而在宅院的中心，三層小樓被夷為平地，漆黑的陰雷如岩漿涌動，無聲的吞噬大地。

程火炎立在殘破的遺迹前，面無表情的望著那蠕動的陰雷，他的陌刀被炸的粉碎，僅剩截殘破的刀鞘。

其衣衫更是破爛不堪，赤魚服幾乎碎成布條，在那寬厚的後背上，有道碗口大的傷疤，血肉模糊，隱約可見森白脊骨。

那傷口正對心臟，若是威力再大些，程火炎必然當場身亡。

「木婉，你快醒醒，不能睡！」身後傳來顧寒衣的嘶吼聲，程火炎默然轉身望去。

只見不遠處，顧寒衣摟著趙木婉，後者小腹都被穿透，渾身傷口不下三十處，面色蒼白的沒有半點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