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 活下去
月光散發著如白骨似的瑩瑩光芒,黑暗中好似有野獸在低吼,周遭的空氣猶如泥沼,讓李和風不得不張大嘴巴呼吸。
捲曲的黑山羊角,繁雜的詭異花紋交織,猩紅的血液順著角流淌,在其角尖的位置,戚小小四肢無力垂落。
她的胸膛被山羊角洞穿,大口大口的吸著氣,胸腔卻如破爛的風箱。
「嗬,頭兒。」她把頭偏嚮應千山的方向,喉嚨似乎浸滿鮮血,斷斷續續的喊了聲,瞳孔中的光,便如那黑暗中的殘燭,光芒消散。
鮮血順著手指滴落,啪嗒打在冰冷的石塊,迸濺出一朵刺目的血花。
「小小!」
李和風瘋狂嘶吼,卻因此亂了呼吸的節奏,窒息感瞬間遍布全身,無論胸腔如何發力,都難以獲得充足的空氣。
鐺……渾身的肌肉痙攣,他重重摔倒在地,發出如野獸般嘶吼的聲音,五指死死的抓進石塊,留下道道刺目的血跡。
咔嚓、嘎吱……
高高的院牆上蹲著只狐狸,正用獠牙頻繁的咀嚼著,偶爾傳來骨頭碎裂、血肉撕碎的聲音。
而它的面前,早已不見宋燁的身影。
「好叫郎君將那功名中,咿呀呀~」屋檐上站著位白衣女,眉毛、頭髮皆是雪白,渾身纏著雪白的布條。
雙手手腕皆有段雪白布條,被白衣女舞的格外好看,猶如身韻合一的水袖舞,在慘白的月光下很是動人。
玉音已經被干擾,發信號也不可能……應千山握刀的手在顫抖,三大築基後期,僅僅氣息便可將他壓制。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房屋的黑暗中,傳出道嬌媚的嬉笑聲。
「怎樣,可喜歡本姑娘的安排?」
來人穿著一身紅白長裙,年齡約莫三十來歲,眼角有著淡淡的皺紋,正是劉清影的娘親。
「只要傀儡不死絕,便能無限重生嗎?」應千山揉了揉眉心,「老子真是手賤,和程火炎換什麼牌子,他娘的。」
「所以,還有什麼遺言?」畫皮怪眯起的眼睛睜開,少有的正視眼前的敵人。
應千山沒搭理她,看向對面的羊道人,笑罵道:「老東西,我們再來賭一次如何?」
「你認得道爺?」羊道人身軀如同乾屍,卻一副穿金戴銀的裝扮,頭頂的黑色羊角微微搖動,俯視著眼前的男人。
他戴著金鐲子的手捋著灰黑鬍鬚,眯起眼睛打量應千山,卻始終想不起在什麼地方見過。
「十三年前,陶溪,那場災禍唯一活下來的那個人,想起了么。」應千山將陌刀抗在身上,想起十三年前隊長的話,一字不差的重複道。
「既然你覺得自己無比強大,我們就來打個賭,只要我能傷到你,便放他活著離去。」
「是了,我想起來了,哈哈哈,原來是你這個臭小子。」羊道人開懷大笑,像是遇見多年的老友。
他用乾枯的手指指向李和風,道:「想學陶溪那個女瘋子保護你那樣,保這小子活著離開?」
應千山看了眼李和風,目光終於變得柔和了許多,道:「我知道你很驕傲,不會拒絕這個賭約。」
「你這點微末修為,可是連當年的陶溪都不如,也想傷到老夫?」羊道人眯起眼睛,臉上的皺紋如雛菊綻放,冷笑道。
「不過,老夫就喜歡看到你們絕望又無助的模樣,那般可憐兮兮的樣子,我答應你。」
「咯咯,小蟲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老羊頭可是我們中修為最高的,小子。」
那狐狸端坐院牆,搖頭晃腦的品味嘴裡的香味,目光落在李和風身上,陰惻惻的笑道:「沒吃夠,遠遠不夠。」
畫皮怪望著男人堅實的背影,嘻嘻笑道:「真有男子氣概,要不你從了奴家,我保你不死喲。」
「承蒙姑娘厚愛,可惜老子不喜歡妖怪。」應千山提刀望向羊道人,將嘴裡的牙籤吐出,咧嘴笑道。
「不玩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我就出一招。」
羊道人晃著羊角,枯黑的手掌攤開,頗有禮節的笑道:「請。」
鏘……陌刀甩了個誇張的刀花,穩穩插回刀鞘中,應千山望向地上的李和風,露出溫和的笑容。
「小子,不是老罵隊長沒血性嗎,老子今天就猛一回給你看。」
李和風眼眶血紅的望著男人,脖子上根根血管暴起,拚命的向他爬去,哭喊道:「隊長,不要,我求求你不要!」
「活下去。」應千山嘴唇無聲開合,旋即弓步踏出,周身血色電光遊走,下一刻,握著刀的皮膚如瓷器碎裂。
轟……刺目的電光如煙花綻放,應千山徹底放開極限狀態,骨頭、筋脈、血肉……一切的一切都被血色吞噬。
體內彷彿有隻猛獸破開囚籠,應千山雙眼流出血水,粗糙的臉龐如瓷器碎裂,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裂紋。
深邃的夜空下,響起男人雄渾的嗓音,「破限技:活下去!」
咔嚓……應千山瞬間消失在原地,大地被生生震的凹陷,幽暗的血色閃電將夜空劃破,驟然刺向羊道人。
「雕蟲小技,不足掛齒爾。」羊道人嘴角浮現一抹戲謔,乾枯的手掌緩緩豎起,而後掌心往前一震。
只聽鐺的一聲,那血光被手掌擋下,陌刀撞擊在掌心,旋即接連傳出咔嚓聲音,竟是碎裂成無數片。
就在羊道人意興闌珊時,卻見那血光中根本沒有應千山的身影,也正是這個時候,刺目的紅色閃電於頭頂綻放。
濃縮到極致的血光匯聚於手掌,應千山以掌做刀,狠狠的劈砍在那深黑的羊角上,刀光劇烈顫動,竟是一擊斬斷小截。
應千山將那斷裂的羊角拿在掌心,整個人狼狽的撞擊大地,擦出條長長的痕迹后,單膝跪倒在地。
男人艱難的抬起血淋淋的手,露出一節拇指大小的山羊角,眼前恍惚浮現當年隊長的模樣,嘿嘿笑道:「我贏了。」
「震碎全身丹田筋脈,換來最大程度的破限,用完這一招你必死……」羊道人面色變得陰沉,冷笑道:「老夫認輸。」
聽著羊道人的話,應千山如釋重負的垂下頭,眼眸中的光芒逐漸暗淡。
但就在下一刻,一股詭異的力量自體內爆發,深黑的霧氣如長蛇扭動,應千山的眼瞳竟是在朝漆黑轉變。
「他娘的,都要死了還失控?!」應千山悲涼的慘笑,血肉中有肉瘤滋生,靈魂逐漸產生狂暴、嗜血的念頭。
獠牙在瘋長,脊骨彈出根根骨刺,眼瞳如墨似的漆黑,應千山揮掌自殺,卻被失控的念頭阻止。
眼見就要轉變成可怖的妖魔,一隻白皙的小手印在其胸膛,鼻尖飄蕩著淡淡的蘭花香味,幾縷青絲垂落眼前。
「嘻嘻,馬上就不痛了呢。」畫皮怪話音落下,手掌穿透應千山的心臟。
嗤啦……赤紅的心臟猶如火爐,被畫皮怪從胸膛中拽出,她呢喃道:「這是報酬喲。」
「哎喲,你這小蹄子,莫非是動春心了,讓他化作妖魔殺戮一番不好么。」牆上的狐狸咧嘴露出口白牙。
咕咚~
畫皮怪將心臟吞下,柔情似水的將應千山擁入懷中,嬉笑道:「這個男人太生猛,讓奴家動心了呢。」
她為應千山擦拭血跡,眼眸中有星光,「不將你變成皮了。」
「真是個賤女人,腦子有病!」牆上的狐狸乾嘔一聲,看向地面的李和風,獰笑道:「這隻小點心可不能浪費。」
說罷,碩大的頭顱猛地探出,血盆大口咬向李和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