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那一劍的風情
蔡青山聽得書生的話,理了理思路,鄭重的抱拳說道,「大千世界,無數凡人,有誰不會對傳說中的仙人嚮往?
「青山也是個俗人,希望能跟隨先生,平日里若有什麼事,您只管吩咐一聲即可。」
此刻若是有江湖中人在此,聽得蔡青山的話,必然下巴都會驚到地上,群英榜33的黑雨劍客,竟願意跟在一小小書生身邊。
青衣書生舉著酒壺,醉眼迷離的道:「且不說法不輕傳,道不賤賣,就憑你的資質,練武或許能有些許成就,但要追尋仙道,難。」
憑我堂堂黑雨劍客的資質,竟連仙門都難以觸摸……蔡青山聽得書生的話,心中頓時有許多不甘。
不過先生沒必要騙我……他心中升起挫敗感,嘆息道:「是在下異想天開了。」
秦修抖了抖劍眉,話鋒一轉,道:「小生也不願平白受人恩惠,且施展你的劍法與我看看。」
蔡青山暗淡的眼眸有了光亮,恭恭敬敬的持弟子禮,隨後提了黑鐵劍立在火堆旁。
也不知仙人傳授的劍法有多厲害,能不能讓我成為天下第一?
他挽了個劍花,目光變得平靜而深邃,沉聲道:「在下六歲持劍,十三歲劍道大成,十八歲負劍離家,仗劍行走江湖已二十載矣。」
說到此處,他眼底滿是回憶與惆悵。
蔡青山年少時意氣風發,仗劍天涯,誓要成為天下第一劍客。
曾于衡陽城頭大敗煙雨劍柳如煙,細雲湖畔與魔女鏖戰三天三夜,聽雨閣前於戀人抵死纏綿。
可惜二十載風雨飄搖,連天下第一劍客的背影都望不見。
年少時的豪情壯志,以為努力就能成為天下第一劍客,如今回首望去,才發現那想法是如何可笑。
他此行經過天姥山,走的已是歸鄉之路,葬劍之路。
鏘……蔡青山左手彈劍,渾身氣勢渾然大變,猶如這世間最桀驁不馴的劍,「行走江湖二十載,在下最強一劍名為:殘心。」
他劍鋒倏忽前送,從地面挑起塊青磚,劍光頓時疾如狂風,將那青磚瞬間包圍,不過片刻時間,只聽鏗鏘一聲,便收劍而立。
青磚完好無損的立在原地。
蔡青山輕輕吹了口氣,那堅硬的磚石猶如風化,散落成一堆青色沙礫,獨留中心一截拇指大小殘心狀石子。
他對這招殘心極為滿意,持劍行禮道:「還請先生指點一二。」
「空有形式而不具備意境,且看看我這一劍如何?」秦修提了身邊的柳枝,還不忘喝了口桃花釀。
蔡青山忍不住皺了皺眉頭,他好歹是群英榜三十三名的劍客,二十載江湖經驗所化一劍,竟被說的一無是處。
他壓住心頭不快,倒要看看這書生的劍法多麼強大。
心底這般想著,蔡青山發現眼中的世界變慢了,火苗搖晃的無比緩慢,窗外的落葉像是定格在空中。
而眼前的書生提著柳枝,朝著前方遞出了一劍,剎那之間,蔡青山眼裡只剩漫天劍光。
那驚艷才絕的一劍像是擊潰夜空的閃電,像是溫柔的春風拂過臉頰,又像是怒海沸騰著搏雲擊月……
世間萬象,皆在這一劍之間。
蔡青山只覺得心中空落落的,鼻尖忍不住的發酸,記憶猶如打翻的調料,酸甜苦辣皆混作一團。
殘陽如血,聽雨閣前背道而馳的戀人;大漠古道,擊殺背叛者的惆悵與嘆息;渭水河畔,沙場秋點兵的豪情……
過往歲月,在心中翻湧不斷,思緒像是混亂的線團,剪不斷、理還亂。
蔡青山終於忍不住,留下兩行清淚,想起在夕陽下奔跑的自己,那是他逝去的青春。
淚眼婆娑的他震撼發現,牆角的青草在劍光下衰敗,卻又以極快的速度生長,生生不息,永不停歇。
「這哪裡是凡間的劍法,敢問先生……」蔡青山拱手抱拳,卻見火堆后哪裡有什麼書生,彷彿自始至終都是他一人。
正如那大槐樹下,南柯一夢。
噼里啪啦!
搖晃的火堆炸出火星,讓蔡青山回過神來,他鄭重的跪倒在地,「先生授業之恩,蔡青山沒齒難忘。」
蔡青山滅了火堆,大步邁出山門,恰此時,天光乍現,一縷陽光灑在劍客的衣襟,他學著書生模樣,一劍揮出,劍鋒斬碎陽光。
劍客眼中頓時有明亮的光芒,朝著來時的路大步而去。
距離劍客不遠處的山林間,身穿青色儒衫,背著老舊書箱,手提細長柳枝的書生朝著山下走去。
「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
咚咚鏘!
天姥山下有處石塊壘砌的祭壇,此刻其上正站著位衣著花花綠綠,臉上塗抹白粉,畫著大花臉的神婆。
她鬼哭狼嚎的唱著祭詞,四肢極為誇張的伸展,像只猴子上躥下跳,手裡的鑼鼓敲個不停。
祭壇上有大量祭品,拋去五穀三牲不談,在那最中心的位置,竟還有一對童男童女。
童男生的濃眉大眼,望著鬼哭狼嚎的神婆,露出憨態可掬的笑容;童女則略顯文靜,有些害怕的想要尋找爹娘。
有這兩個小畜生的靈性,我便能延壽幾年……神婆打量著童男童女,眼底滿是貪婪,恨不得現在就吞了他們的靈性。
對於年輕修士來說,幾年壽命或許算不得什麼,但於神婆而言,這幾年壽命卻比一切都重要。
人生走到盡頭,便對死亡愈發的恐懼,更何況她還是修行中人,尚未尋得仙道,怎甘心如此潦草死去。
想到此處,她目光陰翳幾分,心中充滿戾氣,「這十年來吞了如此多的靈性,卻不過十年道行,距離築基中期更是遙遙無期。
「若非害怕引起鎮妖司的注意,便將這村中所有人都吞了,定能讓突破築基中期!」
神婆心中邪念大放,祭壇下跪拜的鄉民們卻是尚未可知,他們臉頰消瘦、目光渙散,眼底有著說不盡的苦痛。
村民們苦這山神祭祀久矣,奈何神婆手段詭異,只能屈於對方的淫威。
往年也並非無人反抗,試圖用武力把神婆趕出村子,但那些人最終卻都離奇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