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織羅手與拜師
一個個問題在腦海回蕩,像是大鐘敲個不停,讓楊惜有些頭暈目眩,尤其是問題中還夾雜殺人、犯案等字眼。
楊惜在江城生活幾十年,從未犯過什麼案子,就是普通老百姓,那裡見過這等陣仗,此刻被嚇得渾身顫抖。
她心中忍不住駭然想到,難道侄兒真的殺了他的同僚?
很快她又搖了搖頭,想起與秦修初見時的情節,頓時驅散這種想法,侄兒絕不是那種人。
眼見楊惜沉默不語,臉色變得煞白,雙手緊緊的捏著衣裙,已然有了崩潰之象,林慧擋在楊惜面前,面若寒霜的說道:「我會讓爹將你調走,往後莫要再來我林家。」
「鎮妖司職責,乃是護衛江城,護衛整個大乾。」趙歲神情不變,反倒露出笑容,道:「我觀她言辭有疑,神情鬼鬼祟祟,恐怕真與迎寶坊案有牽連。」
他並未放棄審問,只因秦修私自修行妖魔功法,未必沒有將其傳給身邊人,若是任由他胡作非為,恐怕會生出大事端。
「你若是還不回答,我有權帶你回去審問。」趙歲眼眸眯起,像是擇人而噬的猛獸,道。
「進一次鎮妖司的大牢,似你這般至少要脫層皮,可要考慮清楚。」
楊惜雙腿發軟,好在有林慧扶著,渾渾噩噩的不知說些什麼,正要開口求饒。
「我嬸嬸只是尋常百姓,何必如此逼問她,有問題可以來問小生。」秦修推開院門,看向大堂中的老人。
柳平安神情冷漠,捏緊拳頭快步走來,扶著楊惜退開,臨走時深深看了眼趙歲。
林慧惱怒的看了眼趙歲,來到秦修身邊,誠懇的說道:「抱歉,給你添麻煩了。」
秦修眼見她情緒低落,正想開口說話,卻聽大堂中傳來冷冽的詢問聲,彷彿上位者睥睨下人。
趙歲放下茶杯,深邃的眼眸望向庭院,肆無忌憚的掃視書生,問了句,「你就是那個秦修?」
「正是,你又是什麼人?」秦修看了眼驚魂未定的嬸嬸,抖了抖修長的劍眉。
趙歲眼眸眯起,勢如猛虎,跨出大堂,喝道:「大膽秦修,你暗中修行妖魔功法,蠱惑人心,且讓我押你回鎮妖司好生審問。」
秦修聽著他的質問,罕見的愣了愣,饒有趣味的道:「小生不想與你回去。」
「由不得你,入了鎮妖司大獄,定要讓你知道暗中修行妖魔功法的代價!」趙歲氣血鼓動,衣袍獵獵作響。
臟腑間隱有雷音作響,其雙眸化作赤紅,額頭生出湛藍的獨角,二十三年道行轟然爆發。
獨角纏繞閃電,趙歲臉龐生出細碎冰晶,猶如盤踞深淵的蛟龍,此刻驟然睜開雙眼,抬手朝秦修鎮壓而來。
眼見趙歲抬手就是殺招,秦修雙袖忽而揮動,雙手化作如墨般的漆黑,進而結出奇妙法印。
他五指靈活躍動,猶如起舞的舞蝶,接連叩擊在趙歲身上,後者甚至跟不上他的速度,只能慌亂退避。
「你在幹什麼,這是什麼邪術?!」趙歲被他叩擊渾身,只覺得心神慌亂,眼前的世界變得模糊,浮現大量的虛影。
秦修見他亂了陣腳,欺身貼近,右手結出幽冥陰,驟然轟擊在其眉心,道。
「小生看你戾氣太重,送你去幽冥域磨鍊磨鍊,你可要守住靈台清明,否則若是妖魔化了,我便只有斬妖除魔。」
趙歲被他轟擊眉心,雙眸陡然翻動,竟是完全化作眼白,渾身無意識的顫慄著,跌落在桃樹下,面容扭曲。
其猶如被雷電擊中,劇烈的抖動身子,嚇的大黃狗驚慌失措,把鐵鏈拖的筆直,站得遠遠的朝他狂吠幾聲。
「秦修,他不會要死了吧?」
楊惜面色變得紅潤,已然從驚嚇中回過神,此刻見那人被擊飛,頓時出了口惡氣,但還是下意識的擔憂。
畢竟有人死在院子中,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放心,他不會有事的,我只是略施小懲。」秦修拍了拍手,他所用法術喚作織羅手。
此術直擊心靈,能讓人墜入無盡幻象,而他適才結出的幽冥印,便是此法中極恐怖的幻象之一。
如墜幽冥地獄,被萬鬼追尋、分食,然而又復活,又被追尋,又被分食。
常人堅持幾個呼吸,就會精神崩潰而死,不過此人修行妖魔功法,亦是築基初期修為,能多堅持些時候。
柳平安怒氣沖沖的走過去,把鐵鏈拖拽著,讓大黃狗貼近趙歲的臉,喝道:「大黃,給我咬他!」
大黃狗先前還在狂吠,此刻與趙歲臉貼臉,頓時不敢叫囂了,只能發出嗚咽聲音,無辜的轉了轉眼睛。
林慧低著頭,頗為懊惱的說道:「此人是我爹派來保護我的,非要跟著我來。」
「錯的是他不是你,而且你不是來拜師的嗎?」楊惜臉上多了些笑意,朝她使著眼色。
「林姑娘今日是來拜師的,送了好些拜師禮。」楊惜對秦修說了聲,朝廚房走去,又回頭笑道:「你們先好好聊,我去做飯。」
秦修彷彿早有預料,饒有趣味的問道:「以林姑娘的地位,若是想要拜師修行,恐怕不知多少人想教,何必來找我?」
「因為迎寶坊中是你救了我,我相信你。」林慧早就想好答案,而且爹多半不會同意他修行,自然不會讓鎮妖司的教他。
她與秦修也算經歷過生死,對他的為人、實力都有些了解,自然以他作為首選。
林慧從懷中取出個木盒,雙手遞到秦修面前,道:「這是我特意準備的拜師禮,還請師父笑納。」
秦修看了眼木盒,並未伸手去接,而是搖頭道:「林姑娘還是收回罷,我暫時沒有收徒的想法。」
林慧怔了怔,茫然的問道:「為什麼?」
「你可知修行需要付出什麼代價?」秦修指著桃樹下的趙歲,語氣罕見的有些嚴厲,「此人修行妖魔功法,能活到這個年齡,已然是走了大運。」
「不管什麼代價,我都能接受。」林慧沒有收回木盒,而是倔強的看著秦修。
「只要修行妖魔功法,隨時都會有妖化的可能,化作只余獸性的邪惡怪物。」秦修注視林慧,聲音沉重。
「受傷、悲痛、甚至某種微小的原因,都可能讓你妖魔化,若是你剛修行功法,就化作妖魔,你真的能接受?」
林慧眼神茫然,不知道修行居然這般艱難。
秦修看了眼桃樹下的柳平安,繼續說道:「而且只要踏入修行路,少不得與人爭鬥,多半會結仇無數。
若是敵人要殺你,你敢拿起刀反抗么,若是敵人報復你的家人,你能接受他們因此殞命的後果么?」
「最後問你一句,知道殺人是什麼感覺么?」
秦修見林慧完全呆住,這才露出個微笑,道:「做任何抉擇前都要考慮清楚,想好了再給我答案。」
說完,他轉身走入房間,搬了張竹椅在到庭院中,愜意的躺了上去,慵懶的曬著太陽。
原來修行如此艱難,稍有不慎就會殞命……林慧立在庭院中,微風吹動少女的髮絲,心臟劇烈的跳動著。
少傾,少女眼眸恢復神采,表情格外的堅定,道:「經歷過迎寶坊的事,我才知道原來這個世界如此的危險,普通人不過是妖怪口中的食物。
我的家人都是普通人,我不想她們落入這種危險,我要守護他們,哪怕要我變成妖怪也能接受。」
林慧吐出口濁氣,忽然眼睛彎成月牙,甜甜的笑道:「師父,你就收了我嘛。」
眼見少女撒嬌,秦修嘴裡的茶差點噴出來,他腰背微微挺直,道:「心性還算堅韌,勉強算通過考驗。」
「這是我的拜師禮,請師父笑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