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前路被阻
青雲湖底,幽暗的地窟中。
龐大的蜈蚣盤踞在白骨間,猶如蟄伏深淵的惡龍,其身上的烏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密集的黑色肉瘤。
那一個個肉瘤如有人頭大,表層有黑色肉芽蠕動,隱約可見森白的爛肉,正隨著蜈蚣的呼吸,緩緩舒張。
而隨著肉瘤悄然鼓動,內里噴出濃郁的黑霧,帶著些許森白雜質,朝著上空裊裊升騰而去。
而在那黑煙觸碰頂部石壁時,蠕動的石壁閃爍陣紋,黑煙舒爾沒入石壁,朝著上方的白鹿書院溢散而去。
「好精純的生命力,真是足夠邪惡的慾望……」青蜈舒展精壯的雙臂,塊壘似的的肌肉鼓動,氣血澎湃如滔滔大河。
昨日神仙草被燒毀,他便沒了邪念來源,如今正是突破的關鍵時刻,便也顧不得許多,從體內釋放異毒。
這異毒乃是他天生帶有,乃是極為細小的顆粒,只要被人吸進體內,便會激發對方心中的恐懼。
更重要的是,這種異毒能吸納生命力,並且適時的回傳到他體內。
從昨夜到現在約莫大半天時間,他能明顯感知到修為的精進,此刻距離《血鱗供元術》大成不過咫尺之遙。
而一旦功法大成,他將是這世間最精純、最美味的祭品。
「你真是瘋了,這樣會將鎮妖司引來,到時所有人都要死!」應牧從甬道中走出,眼眸中滿是凝重,此刻目光森然的望向青蜈。
「白鹿書院出現如此動蕩,已經有夜遊使察覺異常。」
「他們知道又能怎樣?」青蜈冷笑,雙臂環抱胸口,道:「明日我《血鱗供元術》便能大成,在他們察覺到異常前,我早已經離開此地。」
說到食物二字時,青蜈似乎頗為自傲,眼眸中滿是熾熱,「這地窟本就為我修行《血鱗供元術》所創設,我走後留著也沒用。」
「可你想過若是鎮妖司發現這裡,我們這些人又該怎麼辦?」應牧大怒,這蜈蚣倒是打得手好算盤,大成后即可離開。
他們這些留下的人便要遭殃,說不定因為此事,便會成為巨鯨幫的棄子。
「你無非是害怕被巨鯨幫拋棄,怕拿不到大血丹突破築基。」青蜈嘴角翹起,咧嘴露出尖銳的牙齒,道:「只要你助我大成,大血丹少不了你的。」
「也罷,我便為你護法突破。」應牧聽著大血丹三字,微微頷首,旋即蹙眉道:「你就這麼確定江城無人能破你的毒?」
「呵,你難道忘記我來自何處?」青蜈眼眸中滿是狂熱,身上浮現道道陰黑鱗片,猩紅的舌頭舔著嘴唇。
「此毒莫說是江城,便是放到整個漁州,也絕沒有人能破解。」青蜈猛然吸氣,濃烈的血氣散發高溫,獰笑道。
如果是傳承於那位……應牧眸光閃爍,想起青蜈的出身,理所當然的點頭道:「我明白了。」
踏踏踏……甬道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黑色勁裝男人快步走來,神色匆匆的說道:「門主不好了,外面來了個書生,能祛除這瘟疫。」
「這不可能!」青蜈眼眸化作森寒,驟然彈射而出,猙獰的面孔死死盯著男人,道:「若是敢隨意散播謊言,信不信我一口吞了你!」
勁裝男人踉蹌後退,跌倒在森森白骨間,顫聲道:「今早門主讓我去上面盯著,我親眼見到那書生破解了您的毒,絕無半點謊話。」
眼見男人神情不似作假,青蜈的面色頓時變得難看,露出尖銳的獠牙,寒聲道:「不可能,這異毒可是源自祂,江城怎麼有人能破解。」
「事已至此,開弓沒有回頭箭。」應牧面色陰沉,揮袖探出柄青罡劍,道:「我去阻止書生解毒,你全力突破。」
走到如今這一步,若是青蜈突破失敗,而且被鎮妖司抓住,他非但得不到大血丹,反而可能會因此喪命。
「嗯。」青蜈點頭回應,旋即沉聲道:「你可有把握?」
「按照目前的信息,鎮妖司只來了位夜遊使,修為約莫二十年……」應牧驟然揮動長劍,劍光森森如寒冰,道。
「我會啟動大陣封鎖書院,暫時讓消息無法傳出去,至於那位夜遊使,他在我手下撐不過十招。」
……
斜風細雨,油紙傘邊灑下水珠,遠處有淡淡的水霧沉浮。
小道士瞪大眼睛,伸手把下巴合攏,細細打量書生,問道:「書生,你剛才是什麼手段,為何能輕鬆解毒?」
他適才曾試圖解毒,不但用上金針點穴,還以氣血衝擊各大關隘,但那毒卻如附骨之疽,無論如何都解不掉。
別看小道士年歲不大,丹道造詣卻極高,每每前往丹閣修行,丹閣弟子必然趨之若鶩,不恥下問。
顧寒衣深知小道士的厲害,如今對青衣書生更加好奇,到底是怎樣一個人物,才能把這個妖孽都比下去。
「找到病灶,將其拔出,這樣就行了。」
青衣書生微笑,旋即與林慧朝書院中走去,裡面還有數百人等著他去救治,可沒工夫滿足小道士的好奇心。
誰不知道找到病灶,拔出就能治病……小道士嘴角抽搐,若當真如此簡單,天下還有什麼絕症可言?
他望著書生的背影,快步跟了上去,想要再看看對方到底是如何解毒的。
然而眾人剛剛踏進白鹿書院,卻見鄧賢匆忙過來,焦急的說道:「不好了,病人們鬧著要自焚。」
顧寒衣面色一凝,握緊陌刀上前,沉聲問道:「怎麼回事?」
「他們自知沒有生還的希望,又見到被那些染病人的慘狀,不願意在恐懼和痛苦中死去。」
鄧賢望見傘下的秦修,立刻拱手行禮,繼續說道:「如今他們正往藏書閣聚集,有人拆了桌椅門扉當作柴火。」
「勞煩先生救救他們。」顧寒衣轉向秦修,拱手抱拳,鄭重的行禮道。
鄧賢見到這般情景,頓時不可思議的望著秦修,問道:「大人您這是?」
「這小書生能解毒,所有人都不用死了。」小道士揮動衣袖,朝身後的護城司道:「諸位,勞煩趕緊將消息通知下去,莫要讓人無辜丟了性命。」
三百護城司立刻行動起來,如今不怕被疾病感染,自然也能放心進入書院,把這個好消息帶給所有人。
「小生正是為此而來。」秦修頷首虛撫顧寒衣,而後眾人便緊張的朝藏書閣趕去。
白鹿書院佔地頗廣,藏書閣位於最東方,若是想要快速抵達,從青雲湖穿行是最快的。
但就在秦修沿著青雲湖向前時,他眼底忽然閃過寒芒,竟是緩緩停下腳步,望向清澈的湖面。
眾人見他停下腳步,頓時有些不解,亦是循著他的目光望去。
只見偌大的青雲湖中,竟有一葉扁舟在雨中飄搖,船頭立著位男子,身穿藏青色長袍,朝著眾人彎腰行禮,道。
「聽聞書生醫術了得,在下想請你上船喝茶,不知可否?」
應牧語氣雖是詢問,但卻蘊含著不容置疑的味道,只見他衣袖忽而揮動,湖面氤氳水汽驟然捲動。
整個青雲湖的面積竟是在擴大,湖水漫過草坪,淹沒了道路,將秦修等人的前路阻隔。
「這是……陣域?」顧寒衣面色驟變,抬手抽出陌刀,往前劈出道森寒光芒,然而那刀芒落盡湖水,竟是沒有激起半點浪花。
此刻再度抬頭望去,眾人哪裡還在青雲書院,已然處在某處湖泊旁。
那湖泊寬廣不知幾百里,猶如湛藍的大海,夜幕驟然降臨,繁盛的星光灑在湖面,波光粼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