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南陽狠狠地瞪了鴻蓮和紅葉一眼,絲毫不顧長公主的端莊,快步走了出去。

紅葉沉默了很久,徑自走到矮桌旁坐了下去,自言自語道:「這麼黑,你也待的下去。」

「我不該活在光下。」鴻蓮低聲說道:「黑暗能使我安心。」

「你要欺騙自己多久?!」紅葉細心呵護的手用力拍在了桌子上,桌邊的燭台都掉落到了地上:「霖王妃沒有死,霖王殿下也活得好好的,你還在糾結些什麼?」

「我忘恩負義是真,我愛上霖王是真,我害死小世子也是真。」鴻蓮一下一下敲著木魚,聲音微微顫抖。

她永遠都忘不了霖王府那一夜的大火,衝天火光照亮了整個京城,卻熄滅了她的求生之心。

紅葉踱步走到鴻蓮身邊,蹲下身在她耳邊低聲說道:「霖王妃連郡主殿下的人生都能猜到,難道猜不到咱們的嗎?」

她的聲音暗啞低沉,魅惑至極:「你不覺得,霖王妃和霖王,早就想離開京城了嗎?」她直接冷笑道:「我們不過只是一個理由罷了。」

屋中的佛自從來了鴻蓮屋中就未曾再見過天日,它一直低垂著眉眼,看著這一對姐妹,不言不語。

「我們也給了他們理由,這就是原罪。」鴻蓮搖搖頭:「我們不該忘記。」

「好!」紅葉生氣地起身說道:「你寧願避世不出,一輩子去還你的罪,那你就眼睜睜地看著你的好徒弟進火坑吧!」

說罷她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將本就不結實的門摔得咯吱咯吱地響。

鴻蓮清秀的臉上滿是悲憫,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她無法改變什麼。

佛也不能改變什麼。

南陽到正殿時,就看見出來的洛寧,她急忙上前上下看了一圈她的女兒,看得洛寧一臉懵。

「母親,您......」

「不必去在乎住持說的話。」南陽見洛寧無礙,鬆了口氣說道:「你沒事兒就好。」

洛寧明白母親去找了師父,可能知道了些什麼,但是母親馬上就要離開了,她不會再讓事情波及到父母,或者說,不會讓事情波及到任何無關的人。

「母親放心,住持只是與女兒探討佛法,女兒深有感觸。」洛寧微微一笑:「今日皇姑姑身體不好,母親可要去看望?」

南陽也沒有深問,笑著說道:「自然要去,寧兒就隨母親一起吧。」

「好的。」

洛平夏住的離正殿並不遠,院子很大,卻站滿了人,除了幾個侍衛之外,大部分都是一大清早就從京城裡匆匆趕來的太醫們,站在最前面的,是昨晚的太醫令。

南陽早就習慣了皇兄對皇嫂的重視程度,哪怕皇嫂只是一個小風寒,皇兄都恨不得讓整個太醫院都守在皇嫂身邊。

她走上前去,太醫們俯身行禮,太醫令慢慢地走到南陽身邊說道:「皇後娘娘此次染病不一般,恐怕是,中毒。」最後兩個字時他壓低了聲音,彷彿不想讓任何人聽到。

「什麼?」南陽震驚道:「可能查出是什麼毒素?」

「此毒極像先太後娘娘所中之毒,只是目前皇後娘娘中毒還淺,老臣已經讓娘娘服下解藥了。」自從太後娘娘中毒逝去后,兩代皇帝都在命太醫令暗中尋找解毒之法,也是為了以防萬一,現在來看,竟真的有人敢再次用這種方法毒害一國之母。

南陽目光深邃,眸中閃過一絲殺氣,她推門進去,洛寧也跟在她身後,只是洛寧關門前,看到了一個神色略微慌張的太醫,這引起了她的注意。

屋內站著宇文西曜等人,還有靜貴妃娘娘坐在床邊的榻上,而宇文炎就坐在洛平夏床邊,洛平夏斜躺在宇文炎懷裡,看起來並無大礙。

「皇兄,皇嫂,靜貴妃姐姐。」南陽掀開帘子,走到洛平夏面前問道:「皇嫂可還好?」

洛寧靜靜地陪在南陽身後,與眾人見過禮后,被東歡拉在身邊。

洛平夏見到兩人來,眼中閃過一絲驚喜,說道:「寧兒也來看姑姑嗎?」

「是啊,寧兒很擔心你,主動說要來的。」南陽含笑看著洛寧。

宇文炎微微挑了挑眉,宇文西曜等人倒是意外地很,東歡悄悄問道:「皇嫂終於轉了性子?」

洛寧無奈地看了東歡一眼,抬頭卻撞上宇文西曜詢問而又喜悅的眼神,眨了眨眼。

「真的嗎?」洛平夏笑得更加開心了些,推了推宇文炎說道:「你離開點兒,讓寧兒過來。」

宇文炎自然沒有任何異義,乖乖地聽洛平夏的話,起身站到了洛平夏旁邊,但眼神還是一直盯著洛平夏,彷彿害怕洛平夏消失在他視線中一樣。

洛寧走過眾人目視著的路時,沒有了往常一般的局促不安,很冷靜地半跪在洛平夏床邊,露出符合年齡的單純的笑來,說道:「姑姑會沒事兒的嗎?」

洛平夏自己沒有女兒,雖然也疼愛東歡,但畢竟沒有血緣關係,再怎麼親近,總覺得隔了點什麼,而洛寧與自己同族同姓,她早就把洛寧當作了自己的女兒。

她伸出柔軟的手,握住洛寧的手說道:「有寧兒記掛著姑姑,姑姑當然不會有事兒。」

「那姑姑一定要好好的。」洛寧握緊了洛平夏的手,不由得感嘆這真是一雙養尊處優的手:「寧兒還等著和姑姑學刺繡呢。」

洛平夏柔和地摸摸洛寧的臉,有些玩笑地說道:「寧兒可是要給自己綉嫁衣啊?」

宇文西曜聽到此話倒不像靜貴妃娘娘和南陽那樣瞭然地笑,他有些緊張,洛寧一向不喜歡提到嫁娶二字,他怕惹了洛寧不痛快。

可洛寧竟然羞紅了臉,吶吶地說道:「姑姑別取笑寧兒了。」

一時間宇文西曜與宇文西珏等人對視一眼後有些發愣,這姑娘今日怎麼了?魔怔了嗎?

洛平夏見洛寧連耳朵都紅了,捂嘴笑道:「寧兒長大了。」

「皇兄,」南陽想起了正經事兒,臉色凝重地問道:「這毒,皇兄可有眉目了?」

宇文炎點了點頭,他曾親眼目睹母后的中毒情況,自那時起,他就一直追查此毒的蹤跡,終於在前幾日有了消息,沒想到就在他要將那些人連根拔起時,平夏竟也會中毒,這實在觸到了他的底線。

「皇兄可要動手了?」南陽好像也知道下毒的人是誰,她目光灼灼地看著宇文炎,眼睛里滿是仇恨,母后的死是她心底最深的疤痕,以前顧念著那人的身份,沒有動手,如今她還不死心,又要動皇嫂,那就無需再忍了。

宇文炎自然知道妹妹的心思,他說道:「等北月回來,她也要見證那一刻。」

大將軍洛深將要班師回朝過年,北月自然也要回來的,而北月回來后,就是那人的死亡之時了。

洛寧默默地聽著,還暗中觀察著在場所有人的神色,宇文西曜等人沒有神情變化就算了,畢竟他們早就習慣了死亡,但是靜貴妃娘娘和姑姑也好似習以為常時,洛寧稍稍有些驚訝,深宮婦人,大多不諳世事,聞死色變,更何況是一直被保護的極好的姑姑和出身小家的靜貴妃娘娘呢?

但這樣看來,兩人也並非什麼都不知道呢。

洛平夏有些累了,宇文炎揮手讓所有人都下去,洛寧跟在南陽身後,手卻被宇文西曜悄悄地握住了,她抬眼瞧著他,只看見了他眼中的歡喜。

門外太醫令還是恭敬地候著,洛寧走過太醫令身邊時,停住了腳步,低聲問道:「太醫令大人可知道此毒的特點?」

宇文西曜也陪在洛寧身邊,有些疑惑洛寧為何要問這個。

太醫令說道:「此毒無色無味,一次吃下致死的量,會七竅流血而死,但是如果每次只服下一點,日積月累下去,服用者身體會逐漸虛弱,死時也不過只像是體虛而亡。」

洛寧點了點頭,謝過太醫令后,轉身便繼續走了,宇文西曜心底忽然升起一些不好的感覺,他問道:「你為什麼要問這個?」

洛寧沒有回答,反而問道:「當年先太后死後,先皇處死了太醫院所有的太醫,只留下了太醫令,這是為什麼呢?」

宇文西曜回道:「太醫令二十年前不過是個分葯的,一直被上面的太醫們壓著,難以高升,沒有資格給皇祖母看病,自然也就逃過一劫。」

洛寧又問道:「那你父皇後來提他做太醫令,又命他暗中製作解藥是嗎?」

「對。」

「那他在姑姑中毒之前可親眼見過這個毒呢?」洛寧又問道。

宇文西曜摸了摸下巴,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知道。但應該是見過的吧?要不然怎麼研製解藥呢?」

洛寧嘆了口氣說道:「好吧,你說得對,研製解藥必須要知道毒藥是什麼,可那也只用知道製作毒藥的藥材是什麼就可以了,根本就不用知道毒藥的特點的。」

宇文西曜越聽越不對勁,他問道:「你是懷疑太醫令動的手腳?」

洛寧又想起她剛剛見到的那個慌亂的小太醫,模稜兩可地說道:「只是個猜測而已,還是需要證據的。」

宇文西曜盯著她的眼睛,忽然發現她的眼睛變得深邃起來,好似沒有了之前的澄澈,他忽然問道:「你發現了什麼?」

洛寧有些悲傷地看著宇文西曜,他果然不知道,他果然什麼都不知道呢。

內閣三年,他真是絲毫沒有在乎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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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寧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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