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你覺得他不該死嗎?
莫景行無論何時都一派從容,被人圍到家門口了他也不見半點驚慌。
同樣回以一笑,他道:「確實沒有想到是我們阿祁。」
蘇見祁猛然變了臉色:「住嘴!朕是蘇北的皇,你不準這麼叫朕!」
莫景行也不生氣,從善如流的改口:「叫習慣了,我的陛下。」
他們將近兩年沒有見面,而出遊最初,莫景行也不是不知道,蘇見祁曾經多次派人尋找他的消息,企圖在半道上下殺手,讓他永遠也沒有辦法再回蘇北。
不過小皇帝的手段還是太嫩了,他的人還沒有出皇城,消息就已經到了莫景行這裡。
莫景行也不生氣,經常等到蘇見祁派人到的前一刻就轉移了。
讓蘇見祁以為自己總是慢了一步。
其實不是,莫景行就跟逗貓似的跟他玩躲貓貓,以此為樂。
他清楚蘇見祁恨他,他的恨意就暴露在日光下。
其實蘇見祁不適合當皇帝,他太沒有心機了,活在皇宮裡,要不是莫景行,只怕也已經死過無數次。
但是莫景行偏偏挑中了他。
那些心思陰沉的皇子,更適合在皇位上掌權的,都早早地被他處理在了爭儲的半道上。
剩下一個好拿捏好掌控的蘇見祁。
整個蘇北皇族若要說剩下的血脈,也就只剩他們兩個人而已。
「你沒有想過會有今天吧?被朕團團圍住的一天。」
莫景行雙手交叉在身前,站著的時候身高腿長,袍擺被風吹動,是偏偏君子的模樣。
他越是淡定,蘇見祁越是見不得這副樣子:「你給朕跪下!」
莫景行倒也不惱,往後一步行了個君臣之禮,他抬頭道:「陛下往常要找我,都得花費巨大力氣,此次如此順利到了我面前來,想必是有貴人相助吧?」
蘇見祁的身後是浩蕩大軍,將這條街圍了個水泄不通,可是身後始終沒有人再過來。
站在自己面前對峙的就只有蘇見祁一個人。
但是不可能,不是莫景行小看蘇見祁,但是小皇帝養尊處優慣了,國家大事都是莫景行操的心,他實在沒有統領這方面的天賦。
蘇見祁哪裡不知道莫景行要套話,但他也不想瞞著:「是,朕與西陵帝協作了。」
他什麼樣子莫景行不知道,也不可能瞞得住。
「那西陵聖上人呢?不會是想讓陛下您一個人與我談條件吧?」
「你還有條件可談嗎?」蘇見祁冷笑:「朕帶著一千精兵來的,平度、西陵更是兵力無數,你覺得你拿什麼來跟我們談條件?」
莫景行跪的腿酸,他不等蘇見祁叫起,自己就起來了,拍了拍袍擺的灰,風輕雲淡道:「那陛下想要什麼?」
「想要你的命,莫景行,是你讓蘇北皇室子嗣覆滅的,那些死去的皇兄,妃子,都是你一手釀成的,還有父皇——」
莫景行穆地打斷他:「你覺得老皇帝不該死嗎?」
蘇見祁輕易就被莫景行哽住,他雙拳握緊馬韁眸里的恨意搖擺不定:「什麼意思?」
「不止對我的母親,他對你的母妃,甚至是皇后,在你看不見的時候,床榻之上,都要用些難以見人的手段,你是知道一點的吧?」
蘇見祁臉色煞白。
他知道。
甚至不止他知道,那些皇兄皇姐,嬪妃們,又有哪個不知道?
可是老蘇北王是上位者,哪個上位者不是專權專政,說一不二,掌控欲極強的?
別說是在床榻上配合他的惡趣味,就是在床榻上死了,那都是雨露均沾的恩賜!
「他不該死嗎?」莫景行又往前了一步。
他距離蘇見祁的馬只剩五米,兩人之間沒有隔著別的,挨的極近。
「我要你一句話,他不該死嗎?」
蘇見祁還是沒有莫景行的段位高,他只是被這樣逼問幾句,就覺得後背渾身發冷,忍不住想要往後退。
——因為想起父皇死的那天了。
莫景行也是這樣漫不經心的一張臉,表情都是淡的,臉上沾了血也不擦。
他一刀一刀剜開老蘇北王的皮肉,剔骨的疼痛讓老蘇北王哀嚎吼叫。
罵他大逆不道,罵他狼子野心,後面改為求饒,求莫景行不要殺他。
那個時候莫景行也是這樣的表情,只是他那時候問的是老蘇北王:「你覺得自己不該死嗎?」
他說話間,刀子又在老蘇北王的手臂上劃下一刀。
「啊——!!」
凄慘的叫聲甚至驚起宮殿外棲息的飛鳥,那血從身下流出,蜿蜒蔓延了十來米。
蘇見祁入眼到處都是紅色,他死死咬著自己的手,想替老蘇北王求饒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直到老蘇北王再也承受不住疼痛,他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的皮,有些沒被剜下來的肉甚至翻起來,貼著皮膚,連著血晃晃蕩盪。
簡直比人間煉獄還要凄慘的景象。
老蘇北王伏在地上,看起來已經死了,起碼身上一點氣息都沒有。
蘇見祁爬著過去,在地上滾了自己一身血,他怒目圓睜,死死盯著莫景行怒罵:「為什麼殺了他,憑什麼殺了父皇!!」
「那你為什麼現在才來替他求饒?」莫景行半蹲著看自己,他嘴角竟然還有笑意:「你為什麼剛才不豁出命衝上來替他擋刀?」
蘇見祁張張嘴,一個聲音也發不出。
「你覺得他不該死嗎?」
莫景行問出這個問題,執刀的手在他臉上拍了拍:「你看見他死了才衝上來,只是覺得自己應該做個好兒子,好兒子不應該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父親被人殺死,對不對?」
這話幾乎踩到了蘇見祁的痛點。
他趁莫景行不防備,從他手中奪過刀:「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動手啊。」莫景行居然蹲在那裡沒有動:「現在殺了我,你就是幫老皇帝報仇的好兒子,來日跟你那些皇兄爭搶皇位,看是你如願,還是他們活?」
拿刀的手劇烈顫抖著,抖的都拿不住,明明離著莫景行的咽喉就只有一寸的距離,卻怎麼也刺不下去。
蘇見祁流出來的淚眼都帶血。
他自私,懦弱,同樣想看著老皇帝死,卻不敢如同莫景行一樣的付諸行動,末了還要假惺惺的討伐。
他要依靠莫景行,沒有他,他在這深宮裡寸步難行,所以他連下手殺他都不敢。
多懦弱,多難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