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學生

連著兩天，方詩華早晚還是嚴格按照師父的要求練功。師父和師爺都是先練習形意拳，然後主要習練楊式太極拳。本門和大多數人認為的楊氏太極拳不同，練法是先剛后柔。從九剛一柔、八剛二柔一直練到半剛半柔、剛柔相濟。同時，在練功方法上也是兼容並蓄，吸收了一些形意拳、八卦掌、截拳道的基本功訓練方式。三年來，方詩華每天早晨天不亮就到公司樓下小樹林或者健身房練功，晚上加班回家後繼續練功，甚至在拖地時也用搖轆轤、鐵鎬刨地的動作，蹲著馬步刷碗，這叫做練功生活化，生活練功化。

這天早上，方詩華在泳池邊剛結束練功，就見到子薇俏生生地站在一樹紅艷艷的三角梅下面，笑吟吟地望著自己。旁邊，還有一個又高又壯的帥小伙，大概二十三四歲，一米八幾的個頭，健碩的胸肌、稜角分明的腹肌被緊繃的健身T恤凸顯出來。「嗨，大師好！」紫薇熱情地揮手，跟小夥子跑過來。「沒打擾您練功吧？這是我弟弟阿豪！這是方老師！」紫薇互相介紹。跟阿豪渾身暴凸的肌肉比起來，方詩華的肌肉看起來要纖細不少，身高也低了半個頭。

方詩華向阿豪伸出手來，「你好！」兩人的手握在了一起，方詩華感到阿豪的手非常粗糙有力。而阿豪感到方詩華的手光滑白凈，有意試探他的握力，於是猛地用力握了下去，卻但是卻像握了一支鐵鉗。他不敢再用力，趕緊鬆開。

紫薇介紹說，阿豪剛大學畢業，回來跟父親學做生意。他也喜歡拳擊散打，沒接觸過武術。聽紫薇說小區里有一位武術師傅，有點兒好奇，今天早上特地來看看。

「我是個業餘愛好者，不過是學了一點點功夫，還遠遠沒有出師，哪裡是什麼武術師傅！」方詩華不禁好笑。

「可不可以試兩下？」阿豪目光里閃爍著自信的光芒。他想，如此瘦弱矮小的人，哪有什麼功夫啊！姐姐是被這傢伙迷惑住了嗎？他瞟了姐姐一眼。

方詩華有點為難。在帝都偶爾和練武的朋友推手，但是從沒有上過擂台。師父評價過，自己的身上也具有了「整勁」，能發出「剛勁」和「寸勁」，如果失手，對方有可能受傷。而對方要是散打高手，自己也同樣會受傷。今天還打算早餐後去公司走馬上任呢！「我看還是算了吧，我只是鍛煉身體而已。傳統功夫很適合養生，一些太極拳的原理甚至能運用到企業管理中。武術並不只是用來打的。」方詩華婉拒道。

「傳統武術比起現代散打要差遠了，也就只能適合公園裡老頭老太太慢悠悠地活動下而已吧。軟手軟腳的太極拳就不配稱武術！」阿豪不屑於看方詩華，轉向紫薇。「姐姐你看了嗎？上個月一個練業餘散打的把楊氏太極拳大師打得滿臉是血的視頻……」

「阿豪！」紫薇不滿地打斷他。這個弟弟，自己好心好意帶她出來見見高手鄰居，他怎麼說話這麼不靠譜，上來就得罪人。平時在家裡就口無遮攔的，出來還這樣，將來可怎麼繼承家裡的產業呢！

方詩華心中一凜。自己就是楊氏太極拳傳人，聽到人當面辱及本門派，怎麼能忍受。「哦？我恰好就是練楊式太極拳的，也練形意八卦掌。這樣吧，你看看我是不是軟手軟腳的太極拳。我張開手指，把胳膊伸在這裡不動，你用胳膊掃過來，看看是不是能把我的胳膊打開。」方詩華隨意地伸出右臂。

阿豪右臂攥緊拳頭，手臂立刻充血粗大起來，肌肉虯結。

他想，先用三成力氣，別把這老哥的細胳膊磕斷了。

但是，阿豪的胳膊磕上去，方詩華的手臂一動沒動，阿豪反而覺得胳膊彷彿磕在了扁擔上，傳來了一陣劇痛。阿豪強忍著沒有叫出來，但是臉上肌肉已經扭曲了。我的天，這人的胳膊難道不是肉長的嗎？阿豪捏了捏拳頭，趁機活動小臂上的肌肉緩解疼痛。他看了眼方詩華的胳膊，看起來細皮嫩肉的，皮膚就像女孩子的胳膊，磕碰的地方皮膚甚至都沒有紅。而自己胳膊磕碰的地方已經紅了，隱隱的發熱。「我就不信他不會疼，胳膊都是肉長的。」阿豪發狠，用了90%的力道磕上去，胳膊立刻傳來劇烈的疼痛，就好像狠狠地磕在了棉布包裹的鐵棍上。阿豪繼續發狠，咬緊牙關，第三次全力磕上去。這次他再也忍不住了，甩著手跳起來。我X，這是什麼胳膊啊！阿豪看著明顯腫起了一個血塊的小臂，又看看方詩華伸著五指的胳膊，不敢置信地望著方詩華的平靜的眼睛。這他喵的就是個鐵人吧！

紫薇也過來驚訝地看著阿豪的胳膊，「阿豪，你沒事兒吧？」

「你們回去先要用冰敷一小時，然後不要活動這個手臂。明後天再熱敷下，四天以後應該就好了。抱歉啊！其實我並沒有發力，我的手都沒有動。」方詩華也有些過意不去。

「沒事的，今天就這樣吧，改天咱們再交流啊！」紫薇快速遞看了眼方詩華，又嗔怪地瞪了一眼阿豪，打算告辭而去。

「不行，哥你這鐵胳膊怎麼練的？能教我不？我要請你當我老師！」阿豪說：「我要是有這鐵胳膊，練散打的那幫哥們打到我胳膊上拳頭都酥了，還怎麼跟我打？」

「這個並不難，只是我們的入門之前練的功夫而已。」方詩華笑道。「過幾天我可以教你。」

「一言為定啊！」阿豪鞠躬行禮。「師父！」

「不是這樣的！」方詩華趕緊攔住阿豪。「我還沒資格收徒弟。你就叫我方老師好了，咱們一起學習。」

「我不管您怎麼說，反正以後我就是您的學生了！」阿豪堅持。兩人互相留了聯繫方式，約定方詩華有空就叫阿豪來學習。三人揮手作別。

方詩華走在別墅小區的河邊，回憶起自己的練功經歷。習武的前兩年，師父的要求是外練筋骨皮，內練一口炁。主要練習打樹和單操手，外練包括手腳互博、打鐵柱、拍打、鐵砂袋負重走圈；內練包括無極樁、打坐、丹田球、搖轆轤、鐵鎬刨地、挑扁擔、雙人對練推肩、靠、帶氣上中下三路揉空球。用師父的話說，一個簡單的動作，必須滿足「一萬小時定律」的要求，才能功夫上身。一萬小時定律是作家格拉德威爾在《異類》一書中指出的定律。「人們眼中的天才之所以卓越非凡，並非天資超人一等，而是付出了持續不斷的努力。1萬小時的錘鍊是任何人從平凡變成世界級大師的必要條件。」如果每天練習十個小時，全年無休，那麼成為一個領域的專家至少需要三年。這就是一萬小時定律。兩年裡，方詩華沒有學任何一套拳法，而是抽出所有的業餘時間只練這些枯燥基本功。終於，師爺、師父、師娘在春節時收下方詩華敬茶，他正式成為楊氏太極拳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