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我記事兒時起,我二叔就是個特別愛惜糧食的人。早在「光碟行動」前十多年,二叔吃飯就粒米不剩,絕不浪費。

前不久我二叔約了幾個老同學聚會喝大酒,都是從小光著屁股一起玩兒大老朋友,自然是酒逢發小千杯少,一頓飯直吃到後半夜,老哥幾個舌頭根兒都喝硬了。在諸位嫂夫人們輪番電話轟炸以後,才意猶未盡地準備「收杯」。

二叔一看桌上還剩了不少菜,有些甚至根本就沒動幾筷子。他「不剩飯後遺症」又爆發了,叫服務員過來打包。這時候同桌的有個叫剛子的老同學,也搭著確實是喝大了有些不著四六,大著舌頭跟我二叔說:「我說……打回去你吃啊?還是給嫂子吃啊?算了吧!」

二叔一邊打包一邊說:「那哪兒行!扔這兒全浪費了。你忘了咱插隊那時候的苦日子啦?」

剛子一聽嘿嘿樂了:「現在老子天天吃香喝辣,誰還記得那猴年馬月的事兒。不過……再好吃的山珍海味,老子也不會跟春暉那個傻X似的,哈哈……哈哈哈……」

二叔聞言勃然變色,他瞪著剛子說:「你丫別他媽的喝點酒就胡沁!你啊!徹底忘了本了!!」在座其他同學也都紛紛埋怨剛子說話沒個把門的,看看時候也不早了,當晚的酒局不歡而散。

第二天宿醉未醒的二叔突然被手機鈴聲炸醒了,睡眼惺忪的他往外一看,天還黑著呢。慌忙接起手機來一聽,竟然是剛子媳婦。剛子媳婦哭著讓二叔快點過去,剛子中邪了!

二叔跟幾個老同學匆忙趕到剛子家,才進小區就見圍了一大群吃瓜群眾看熱鬧。二叔他們分開眾人進去一看,只見剛子癱坐在他們小區的景觀花壇外邊,雙眼發直渾身顫抖,正用雙手一把一把地從花壇里挖泥土往嘴裡塞。二叔看見剛子的手指已經被泥沙劃破好幾道口子,花壇里也已經被他刨出了一個小坑兒來。

二叔他們上前想攙剛子起來回家,可四五個大老爺們竟然拉不動一個醉漢。爛醉如泥的剛子變得死沉死沉,他一邊吃土一邊嘴裡還念念有詞地說著:「餓……我餓……讓我吃!讓我吃!!」

我二叔看著看著,突然一下恍然大悟,似乎想明白了些什麼。

有一年村裡種的蘿蔔大豐收,村支書為了響應上面「積極改善知青生活條件」的號召,請村裡的知青們吃了一頓蘿蔔粉絲餡兒包子。那都是些餓狼似的小夥子,一見了包子自然兩眼放光,可勁兒往嘴裡塞。

春暉是他們幾個人里年紀最小的,在家裡也是老幺兒,沒怎麼吃過苦受過罪。眼看著他都快要餓得撐不住了,一見了熱氣騰騰的大包子,滿心裡就只剩下一個字兒:吃。那天他一共吃了二十二個包子。

興許是包子餡太咸了叫渴,春暉回到宿舍就捧著他的搪瓷大拌兒缸子猛灌了一氣涼水,結果才睡下沒多久,他就肚子疼得滿床滿地打滾。幾個同學手忙腳亂地把他送去衛生所,可所里的赤腳醫生束手無策不敢進行手術。

我二叔環顧了一下四周微明的夜色,站直身子正色說道:「春暉,要真是你小子,就高抬貴手饒了剛子吧,他口出狂言對你不敬,你罰也罰了,好歹咱們同學一場,又還是發小。」

話音剛落,就見剛子刨泥的手停了下來,他直著眼睛愣了半晌,一下昏死過去。

在醫院經過一番搶救洗胃,剛子昏睡了一天多,醒來以後他全然不記得那天夜裡發生的事情。等剛子身體恢復了,二叔他們幾個老同學一起去墓地拜了春暉,給他燒了紙錢,還供奉了很多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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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的怪異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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