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極致且忘我

蘇小九的工作室風格奇特。

大門正對著一隻碩大的鍋爐，高度約3米開外，直徑應該接近2米，這就是主要的熱量來源。

撲騰的熱浪幾乎肉眼可見，形成橘紅色的光火，環繞在王峻的身體周圍。

「先生需不需要隔熱服？」

蘇小九的輪椅停在王峻的側面，手臂輕微抬起。

不遠處的牆壁向兩側打開，一件件特別材料的防火服整整齊齊碼在裡面。

「不了，謝謝。」王峻禮貌微笑。

「先生不用客氣，大部分人來到我的工作室都無法承受裡面的高溫。」

蘇小九委婉地再次提醒。

「待會兒，可能需要你多待些時間。」

聞言，王峻不再堅持，快步走過去，挑選一套合身的防火服套在身上。

防火服的內部就像是有著特殊的降溫魔法。

王峻的皮膚瞬間變得清涼，遍布額頭的細密汗珠快速風乾，就像是大夏天曬著烈日走了半個小時，終於來到泳池，一個猛子扎了進去。

涼快，舒爽，讓人直呼神奇。

眼睛微微眯起，王峻心底暗道：「好獨特的手段，這防護服似乎並不是單純的科技產物。」

輪椅不疾不徐地向前滾動，蘇小九微笑道：「聽聞先生曾經任職於紅傘公司的後勤部門？」

王峻愣了愣，然後想起是有這麼一回事。

「是的，待了有小一年。」

他狀若無意的回答，實則內心對於蘇小九背景有了一定的猜測。

36號城市共有四大財閥：趙家，林家，蘇家，秦家。

趙家舉全族之力搬遷到36號城市，幾乎算是土皇帝。

林家，蘇家，秦家的勢力稍遜趙家一籌，但相互之間難分伯仲。

眼光放遠放長放大，看向整個聯邦，則勢力最強的應該是秦家，林家，趙家，蘇家彼此近似。

蘇小九可以知道王峻曾經在紅傘公司中任過哪些職位，待在哪些部門，要麼就是通過黑鋒巷中的某一位拿到情報，要麼就是她的姓氏很有背景。

蘇，聯邦九大財閥之一，正常人都不會忽略這個信息。

王峻的眼神饒有深意，黑亮的眸子宛如深邃夜空。

看似只有十七八歲的姑娘，實際背景極不簡單啊。

王峻心底難免感慨：才來到當前世界不足十天，怎麼總是接連遇到事兒？

他多了個心眼——之前有人散布謠言，讓下三區的諸多超凡者送禮，相互之間弄得像小孩子家家的攀比。

這不可能沒有人故意煽風點火。

那些混跡街頭的超凡者哪一個不是人精？

但凡沒點生存智慧，早就不知道死在哪個旮旯頭了。

王峻猜到背後必然有人搗鬼，但卻不知道背後之人到底是誰。

在沒有足夠線索的情況下，盲目地推測，反而容易自己誤導自己。

所以，他一直在等，等一個最大得利者的出現。

現在看來，蘇小九或許有點嫌疑，也許是她為了今天這一幕鋪墊的前置條件。

「快別愣著，來看看我給你準備的禮物。」

蘇小九的聲音打斷了王峻的思緒。

王峻回神，面帶微笑，跟隨她繼續前進。

看似不大的房間其實暗藏玄機，繞到鍋爐側面，有一個向上的樓梯，沿著樓梯上去，應該就是二層，可以看見鍋爐內部的模樣。

王峻斜向上看去，看到了一排排的冷兵器，只不過那些兵器與以往有所不同，像是預留了遠程槍炮的出槍孔位，還有的銘刻奇怪的花紋，花紋裡面是流光溢彩的激光。

「我送給你的禮物就是武器，」蘇小九的嗓音中透著少許歡快，「已經設計了十幾種備選方案，但我不太清楚你喜歡什麼武器，所以遲遲沒有最終定型。」

十幾種武器設計？

就我都還沒看，這姑娘自己一個人搗鼓，預設了這麼多種？

應該不太可能，哪有人會閑得這麼蛋疼，花這些功夫。

多半是她平日里的積累，這會兒一股腦拿出來用。

王峻拔出腰間插著的龍牙匕首，道：「好啊，這玩意其實是個長槍槍頭，只拿來做匕首有點浪費。」

「咦，好獨特的材質！」

機械輪椅側轉45度，蘇小九兩隻手扶起寬大的帽檐，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龍牙匕首。

她上半身前傾，屁股向前挪動的幅度極大，很讓人懷疑會不會下一秒就從輪椅上摔下來。

王峻上前兩步，把龍牙匕首湊到蘇小九眼前。

「可以嗎？」蘇小九歪著腦袋，眼睛裡面滿是星星。

她的聲音軟糯，本就與尋常女生不同，別有一番嬌媚。

這會兒下意識地釋放天性，那輕微上翹尾音拖長半秒，酥得直入骨髓。

輕音體柔易推倒……王峻腦海中沒由來地閃過七個字。

此刻，蘇小九茶色的雙瞳里彷彿冒出了夢想的泡泡，泡泡中滿是對於武器的喜愛。

少女的神色如此認真，白皙的面龐看起來就像純凈無瑕的水晶。

王峻微不可查的搖頭，排除心中雜念，手腕翻轉，刀刃向己刀柄向外。

他就不怕我突然襲擊嗎？

怎麼把刀刃朝向自己呢？

蘇小九眨巴眼睛，看懂了王峻的意思。

接過匕首，她認真地摸索起來，很快摸到龍牙匕首的末端。

「這……」

「的確是一柄長槍槍頭。」

蘇小九彎曲手指，輕輕彈了一下。

叮！

指尖輕觸匕首，清脆悅耳的聲音繚繞。

蘇小九輕微歪著腦袋，眉宇間染上一絲愁苦。

「它好悲傷啊……」

蘇小九眉梢耷拉下去，指尖再次觸及匕首。

又是叮的一聲響，王峻聽起來沒有任何異常，但蘇小九的神色全然不似作假。

她臉上的笑容完全消失，眼帘低垂，手指沿著龍牙匕首的刀脊緩緩劃過。

殘留的歲月痕迹若隱若現，就在蘇小九心頭。

「一曲永遠不願意奏完的落幕曲。」

她的呢喃聲如泣如訴，情緒完全代入進去，渾然忘記了王峻還在身旁。

王峻沒有生氣，反而生出少許敬意。

他看過蘇小九的進化樹，知道蘇小九的超凡能力是冰火無間，與武器大概率沒有關係。

眼前的少女年紀不大，但對於武器的痴迷與熱愛，傻子都能看得出來。

前一秒，王峻和蘇小九還在正常對話。

后一秒，蘇小九拿到龍牙匕首，快速沉浸在龍牙匕首中。

王峻看到她的眼睛里有光，光芒明滅不定，時而如輝煌的太陽，時而似搖曳的燭火。

「這姑娘沒有依靠超凡能力，但卻可以感知到武器中蘊藏的靈性……實在不簡單啊。」

古往今來，多少文人墨客，渴求妙手偶得的天上絕句。

但是，數遍歷史長河，又有幾人可得？

沒有沉迷於的一物一事，沒有專心達到忘我的狀態，沒有百分百的代入與思考，根本就無法得到那麼絕美的詩句。

蘇姑娘是一位性情中人！

她專心於武器，已經做到極致。

至少……這一刻，她確實是極致且忘我的。

王峻不忍心打擾，安靜矗立，仿如一尊雕像。

幾分鐘后，蘇小九回過神來，睫羽輕微顫動，眼帘緩緩抬起。

「呼~~~~~~~~~~」

她的胸腔鼓盪，長吐腹內積壓的濁氣。

「龍牙嗎？這絕不是它原本的名字……」

蘇小九歉意微笑，學著王峻的手法，刀刃朝向自己，刀柄朝向王峻，遞出匕首。

「為什麼這樣說？」王峻接下匕首，插回腰間。

蘇小九搖搖頭，雙手手指十字交叉，指尖朝向天空。

左眼瞳孔亮起深藍光輝，光輝飛速凝聚絲線，勾勒出一個環形法陣。

這一次，王峻的距離足夠近，清晰看到少女眼中的環形法陣。

外部圓環好似滿月，正中心是一顆六芒星，六芒星的底部有一座類似神殿的建築，六芒星的左上方和右上方分別是另外兩顆月亮，一者上弦，一者下弦。

當他深深看向環形法陣內部時，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呼喚：

啊颯嘢賽弄哦咕嘰嘰！

瓦礫哪哈莫咯搖哩哪啊咕嘰嘰！

呦呦哭啥咕嘰嘰！

呼喚的來源並非來自外界，而是王峻的內心深處。

王峻像是觸及到了某種偉大存在。

突然，深藍的圓環暗淡下去，月亮、六芒星、神殿消失無蹤。

王峻心底的呼喚聲瞬間彌消。

但是，他分明聽到了心底響徹一聲癲狂的嚎叫：咕嘰嘰！

「不好意思啊，王峻先生。」蘇小九單手遮住左眼，上身前傾微微鞠了一躬，「忘記告訴你了，當我施展瞳術時，不能盯著我的眼睛看。」

為什麼……王峻本想詢問，但是涉及她的隱私，兩人又是初次見面，到了嗓子眼的話語被強行咽回去。

蘇小九看出王峻的體貼，笑著解釋道：「我除了原本覺醒的超凡能力外，還學習了一種超凡傳承。」

食指指尖輕點左眼眼皮，她不再繼續說下去。

超凡傳承，怎麼還會聽到那種詭異莫名的心聲。

仔細回味一下，那聲音像是地獄的惡魔在耳畔吟誦，迫切地訴說著某種禁忌的隱秘，同時又在誘惑著人類的心靈。

為了剋制心底的探知欲，王峻輕微搖頭，吐槽道：「每句話都要加個尾語，還蠻搞笑的。」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蘇小九豁然睜開左眼，眼睛裡面的深藍光輝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震驚。

「你，也可以聽到那個聲音？」

「聲音？你是指……」王峻模仿著那個詭異的腔調：「咕嘰嘰！」

「對對對！」蘇小九點頭如搗蒜，受到慣性作用后，寬大的帽檐向下滑落，擋住了她的大半張臉。

王峻分明看到蘇小九的唇齒開合，正要說些什麼。

突然，她兩手捂住嘴巴，強制封住了自己的聲音。

「怎麼了？」王峻問。

蘇小九一個勁兒地搖頭。

王峻道：「不能說？」

蘇小九遲疑半秒，接著點頭。

腰間龍牙匕首出鞘半寸，王峻轉移話題道：「蘇姑娘你說龍牙匕首的真正名字不是龍牙？」

蘇小九雙手緩緩滑落，不再遮蔽嘴唇。

呼吸~呼~吸~呼~~吸~~

連續三次呼吸，調整心緒，她說：「它是一柄屠龍者的兵器，真正沾染過龍的鮮血，這柄兵器以前的或許材質一流，但絕不算罕見。」

「現在不一樣了吧，」王峻捧哏道：「非金非石非鐵非玉非木非骨，市面上幾乎不存在同科目的材料。」

蘇小九美眸眨動，像是重新認識王峻一次。

「沒錯，它最原始的製作材料不會超過現今材料分類的級，但在刺穿龍的鱗片，沐浴龍的聖血后，它有了質變，單說材質遠超s級超凡材料。」

「難怪嘍，」王峻點頭，「我說林幼薇那女人為何那麼想要回去，甚至不惜出錢來買。」

「先生可有詢問價格？」蘇小九輕笑。.

王峻搖頭，「我不愛慣著財閥大小姐的臭毛病，根本沒有給她出價的機會。」

「厲害，」蘇小九豎起拇指，「先生真是視金錢如糞土。」

「千八百萬，不重要。」王峻謙虛道。

蘇小九搖頭，「不止哦，這柄匕首的真正價值遠不止於此，最少也值十億聯邦幣。」

噗~~~~~~~~~~~

王峻傻眼，抹了一下嘴邊的口水，「啥？！」

「十個億。」蘇小九兩手食指呈十字交叉。

多得有點離譜！

十個億要是都氪金買超凡材料，那不得坐火箭升級？

王峻突然有點後悔，褲子口袋裡的智能手機好像正在發熱，像是有隻小爪子撓著他，讓他打電話聯絡林幼薇。

這時，蘇小九又道：「不過這僅僅是理論價值，必須得找到能夠解析的人。」

王峻懸著的心落會肚子里，「那就值不了那麼多唄。」

「嗯，即使是我的老師也沒辦法解析。他老人家解析不了的，全聯邦應該沒有人可以解析。」

蘇小九輕微頷首。

隨後，兩人邊走邊聊，很快來到一個單獨的隔間。

隔間裡面是24塊屏幕，屏幕上面顯示著各種模樣的冷兵器。

刀槍劍戟，斧鉞勾叉，鞭鐧錘抓，鎲棍槊棒……

足足十八種不同形態的兵器，但卻佔滿了24塊屏幕，因為其中六塊的類型有所重複，細節卻截然不同。

「這些是一部分，你若不滿意，我還有其他的。」

「大約有37種武器建模吧，得等個兩三天才能完成。」

蘇小九臉上彷彿寫著「抱歉」二字，抱歉她不夠專業。

王峻道：「不用太多，其實你拿出兩三種，我大概看看，然後再溝通就好。」

「那不行，武器之道，唯精唯誠。」蘇小九軟糯的聲音突然變得有力。

王峻有些苦惱，扶額說道：「俗話說得好，無功不受祿。還不知道蘇姑娘的進化之殤具體有多嚴重，我又能不能治療……」

他本想勸說蘇小九不該浪費功夫。

豈不料，蘇小九猛然掀開蓋在雙腿上的毯子。

看到少女雙腿的慘狀，王峻眉鋒上揚，瞳孔收縮，問道：「你，不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