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斯塔奧特曼劇場版》(二)光照之地
「我們信仰,我們守望,因此光明的大門會再次為我們打開,我們始終是神的寵兒,神從來沒有拋棄人類。」
「神將希望寄宿於我們身上,於無數敵人巨獸前守護了我們,我們也應當回應他的恩賜。」
「讚頌吧!……為了全知全能的德斯塔奧特曼,他是神派來拯救我們人類的使者!是神的化身,我們將他的功績傳揚,因此廢墟的火焰熄盡,我們的罪孽得到寬恕!讚頌吧!為了光明的未來!」
人山人海的廣場上,十幾塊巨大的電子屏幕正不斷循環播放著德斯塔奧特曼曾經的戰鬥畫面。
廣場中央的高台上,一個穿著神父模樣的人正高舉手中的《德斯塔創世紀》之書,他身上的神父禮服並非傳統的黑色,而是略顯銀色的亮灰色,似乎是為了紀念他口中那位「銀色的神」。
他高呼,他吶喊,激動地不斷揮動手中的「新聖經」,推舉著這本「神聖之書」,彷彿要將它送入天國。這位神父每一次呼喊都如同一層石激起千層浪,無數民眾如同被點燃般高呼著「德斯塔」的名字,彷彿早期歐洲邪教徒在舉行某種崇拜邪神的儀式。
無數信徒與普通民眾高舉雙手,幾乎每個人手裡都有著這樣一本灰皮小書,那是……經過編撰后的《德斯塔創世紀》,相當於耶穌教的《聖經·約太福音》。
當然裡面的內容大多是瞎編的,雖然少數參考了德斯塔原本的事迹,可千鶴這樣風見的老熟人怎麼會相信書中所寫的。
「德斯塔作為神的使者降臨世間,他是一切善良與秩序的化身,在擊退死亡與巨獸之後,他化作人形,是年輕俊美的少年,神愛人類,因此化身為人類的姿態,他叮囑主教傳頌他的偉績,以他的心賜福人類。」
嘛……這種鬼話。
雖然千鶴也有在編寫德斯塔的正史,可實際上多數人更加願意相信鬼話……是啊,在這個絕望黑暗的時代,比起相信德斯塔是個脆弱又有些木訥,會喜歡上某個普普通通女孩的不完美的少年,還是相信他是全知全能的造物主使者更為讓人充滿希望。
毫無疑問,要不是千鶴隱藏了自己的真實信息出版德斯塔正史,這些狂熱的聖光教徒肯定會找到她,到時五馬分屍都算是輕的了。
「信德斯塔得永生!加入聖光教潛心禱告,神使就會接引我們污濁的靈魂擺渡進入光的國度!」台上的鶴野主教越說越激昂,他高舉雙手,接著將那本《德斯塔創世紀》像是傳家寶般小心翼翼地貼到臉上,彷彿要從紙張的氣味中尋得那虛無縹緲的「救贖」的氣息。
這裡是重建后的「新東京」的光之廣場,聖光教收攏大量人員,在這個人口僅僅辛村八億的世界,人類太需要穩定的信仰了,同時人也就意味著「新社會」的一切。
有了「人」作為支持者,政治作業,金融,商業,無論各種領域,聖光教都完全紮根其中,它只是宗教,卻如同附著在石澗邊的巨樹,枝葉茂密遮天。
6億人……3/4的人類支持著聖光教,5億人加入了聖光教。
曾經……怪獸頻發的和平年代,德斯塔奧特曼被視為災禍,怪獸出現的「源頭」,而可笑的是,在他消失的8年後,全世界接近所有的人卻把他當做神明,善與美,愛與正義融為一身。
人真是健忘的動物……這些人一邊在數年前堅信除掉德斯塔就能拯救世界,沒有德斯塔巨獸就會停止出現,可現在卻恨不得將自己的全部都獻給這位……「神」。
「信德斯塔……得救贖!得永生!」
「信德斯塔得救贖!得永生!」
無數人在狂歡,看著電子屏幕中那虛擬影像投射出的CG德斯塔接引著死者的靈魂進入天堂,卻無比相信。
這些人狂熱的呼喊著,不知疲倦,彷彿只要信仰夠強烈,願望就會被實現。
他們猶如一具具行屍走肉,完全被名為「信仰」的東西侵蝕了心智,表情凝固在信仰所帶來的虛假安全感給予的滿足與幸福之中。
一個穿著破爛的小男孩站在人群中,卻突然毫無徵兆地顫抖起來。
巨大的恐懼席捲了他的全身,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
「加入聖光教吧……緒方同學。」
「你也很喜歡德斯塔大人吧,信德斯塔大人,你的心會被接引去天堂哦。」
「我們是好朋友吧,加入一起玩吧。」
幾個小孩對他伸出了手,他們滿臉機械的笑容,顯得那麼詭異,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無比幸福的表情。彷彿是真心實意將他視為朋友。
可是……
可是……
「才不要!德斯塔什麼的,根本就不是神!」
「它也是巨型生命體啊!和那些破壞地球的怪獸一樣的巨型生命體啊!」
緒方荻原用力地打開了這些小孩的手,接著廣場上的每個人都機械般的轉過頭,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這死小鬼!」
「居然污衊德斯塔大人,不可原諒!」短暫的死寂過後,人群開始如同沸騰的開水般騷動起來,有的人面目猙獰,像是恨透了荻原這樣一個小孩,有的人則是臉上始終掛著慈祥平靜的笑容,彷彿全然不怪罪荻原的行為。
「安靜!」鶴野主教淡淡道,整個廣場頓時靜了下來,那些憤怒者敢怒而不敢言,如同盯緊獵物的猛獸般暫時蟄伏。
「不要害怕……孩子,德斯塔大人會平等地賜予每個孩子幸福的權利。」教主緩步走下台,逐漸走向荻原。
「德斯塔大人……賜予你聖光與榮耀……」教主輕輕伸出手,撫摸著荻原的腦袋。
不知為何,荻原感到這個中年男人身上有股很好聞的味道,只是略微靠近就讓他感到心靈是那麼的平靜,那麼的溫暖。
就彷彿父母還活著,他們溫暖的懷抱正緊緊擁抱著自己,就彷彿他的人生的生活還沒有變得一團糟,一切都還在朝著「美好的明天」進發。
他挪不開腳步,彷彿有種魔力驅使著他獃滯地伸出手,想要回應這位仁慈的教主賜予他的寬容與祝福。
他不想走了,回憶什麼的就讓他忘記算了,巨型生命體什麼的不關他事了,地球上從八年前開始就不存在巨型生命體,一切都結束了,接下來他只要握住教主神父的手,就可以開啟新的人生了……美好的,嶄新的人生。
可是……自己為什麼……明明這麼舒服,這麼幸福,即將步入新生活了,只要伸出手,就可以接觸到愛與被愛的一切了,可為什麼,他的心在痛苦的呼喊,悲傷的流淚呢?!
太奇怪了……不是么?
不……不對,不應該是這樣才對,荻原伸出手,指尖與教主寬厚的大手距離不到一厘米。
內心那麼溫暖那麼幸福,可他的牙齒卻咬出了血,他的眼眸止不住地流淚。
毀掉了……因為巨型生命體他的一切都毀掉了。
「滾開!」荻原在最後一刻清醒過來,他用力撞開了鶴野教主,跌跌撞撞地朝著人群之外的方向奮力奔逃。
「真遺憾……」鶴野教主緩緩低下頭,拍去了衣服上被荻原蹭上來的灰塵。
「看來德斯塔大人……並不認可這樣的無禮之人。」
他眼中原本慈祥的光一點一點地暗下去,語氣平靜而冰冷。
「抓住他。」
人群蜂湧而出,如同潮水般沖向那個狼狽地不斷奔逃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