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029
第29章
詹老爺子遲來了。」
江岐以為他是來主持公道的,忍著怒火,規規矩矩叫了聲:「外公。」
詹老爺子樂呵呵地說:「江岐來玩兒啊?正好,他們在玩水槍呢。等玩餓了,下面弄個燒烤架,那多有意思對不對?」
江岐一僵,看了看詹老爺子,又看了看其他人。
他們好像都和江惜站在一起。
他們好像……都被下了什麼降頭了!
這一刻的江岐和曾經的詹謹軒產生了驚人的相似的念頭。
但江岐比詹謹軒沉得住氣,他冷靜下來,擦了擦臉上的水,低聲說:「昨天江茉沒回家,家裡很擔心。所以我特地過來看看。」
他看向江茉:「走吧,回家吧。」
江茉看了看江惜:「我……」
詹謹軒:「媽媽在家裡等你。
江茉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能不傷每一個人的心。
江惜倒是很「大度」地沖她擺了擺手:「拜拜。」「下次再來。」這句話卻是對江岐說的。
江岐:「……」他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先吐槽江惜真把自己當詹家人了,還是先懷疑江惜是不是還想著在他身上打雪仗。
江惜目送著他們走遠,多少還有點意猶未盡。
還是這時候詹太太問:「還做燒烤嗎?」一下就把江惜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看著江惜一行人往樓下走,詹總都忍不住輕聲感嘆:「這位大巫的確是好哄。」
詹太太皺著眉,表情並不輕鬆:「曉雲一家之前到底是怎麼養女兒的?」
詹總想到今天江岐的態度,也有點頭疼。他問:「爸,這件事是不是也應該告訴曉雲?」
詹老爺子嘆氣:「我也想過這個問題,但你妹妹心思淺薄,藏不住事兒。而你那個妹夫……你是知道的。」
「就怕他們不知道輕重,哪一天把江惜得罪狠了。」詹總難免憂慮。
說到這個,詹老爺子的表情就輕鬆多了:「我看今天過後應該不用擔心這個問題了。」
「為什麼?」
「你看大巫多喜歡這個玩具啊。」
詹總覺得「玩具」這個詞聽起來有點刺耳,但他什麼也沒說。
詹老爺子似有所覺,笑笑說:「你們這些人啊,當慣了有錢人,現在輪到自己要低頭了,不習慣了啊?」
詹總一怔:「還是您通透。」
樓下。
江惜讓屠維撐起了一把傘。
許聽風還納悶呢:「那邊不是有太陽傘嗎?」
沒有人回答他的疑惑。
這頭柔兆將食物一一在燒烤架上鋪陳開。
柔兆:「好了。」
江惜低低喚了聲閼逢。
閼逢像是極為不滿,眉頭往下壓了壓,帶出幾分戾意。
但他還是在傘的遮蓋下,在許聽風的注視下,緩緩張開了嘴:「咻——」
一串火焰噴薄而出。
「卧槽!」許聽風目瞪口呆。
他知道龍的力量應該是很強大的,可他目前為止並不算真正地見識過。
直到這一刻。
龍,真實的會吐火的龍!
等等……
吐火是為了……
許聽風低頭一看。
屠維哼笑:「全成一堆碳了。」
沒錯。
火焰的溫度太高,剛一噴上去,那些食物就全部碳化了。
許聽風擼起袖子,看看這幾位一個比一個厲害的人物。
「還是我來吧。」
江惜轉過頭,驚訝地看著他:「這個你也會?」
許聽風:「會點兒。」
江惜點點頭:「你很厲害。」
江惜話音剛落下,許聽風就感覺到了後背一陣發涼。
許聽風一轉頭。
屠維、柔兆、閼逢都盯著他。其中以閼逢的目光最為陰冷。
許聽風深吸一口氣,心說這年頭當僕人都不是你想當就能當的。
他看著閼逢:「要不還是您來?」
閼逢:「嗯。」
江惜臉上還是沒什麼表情,但臉頰鼓了鼓。
她說:「那你快點。」
閼逢就開始了他不斷的嘗試。
樓上的詹太太都覺得怪熱的:「今天天氣突然升溫了嗎?」
傭人茫然地搖了搖頭。
等吃上一頓成熟的燒烤,已經是倆小時后了。
為了彌補這種延誤,閼逢又開始勤勤懇懇地製冰。
許聽風欲言又止:「那個,其實,現在製冰機……很先進。」
突然感知到自己好像沒什麼大用,甚至都當不了一把好水槍的閼逢,大為火光。
他冷冰冰地又陰森森地瞪了許聽風一眼。
許聽風心想我果然還是應該閉嘴。
他連忙低頭裝作看手機。
看著看著……
「森林公園的異狀上熱搜了。」許聽風說著,心臟都緊了緊,生怕他們的存在被大眾知道,然後讓人們陷入恐慌。
江惜:「嗯?我看看。」
許聽風馬上把自己的手機遞給了她。
江惜往下翻了翻。
【這要擱走近科學里可以拍十集?】
江惜:「走近科學是什麼?」
許聽風:「?呃,一個電視節目。」
江惜更關心的是:「好看嗎?」
許聽風:「還……行?」
江惜默默記下了,然後繼續往下翻。
【最近這個世界是怎麼了?先是雷電引起山火,然後又是湖底出現奇異現象,魚蝦躁動。是人類對地球的破壞太大,地球開始反擊了嗎?】
【反省怪又來了?】
【拉倒吧,十幾年前就有人說2012世界末日了。你們不還活著在這兒敲鍵盤嗎】
【啊?沒人關注《朋友會》節目組的笑話嗎?】
這個節目組就是那天森林公園裡,和學校起衝突,爭執誰佔用湖面的人。
江惜再往下翻翻,發現網友們不僅沒有害怕,甚至還可高興了。
他們把這個行為稱作吃瓜。
【先是節目嘉賓元煦的粉絲,吐槽學生太霸道,佔了河道,導致節目組無法開拍,明星嘉賓被迫在太陽底下曬了幾個小時。其實這事兒應該罵節目組的統籌安排嘛,但他們不,他們非要連那些學生一起罵……】
【噢元煦家的粉絲啊,不奇怪。他們家囂張慣了。合作過的每個女演員都要被他們羞辱一遍。】
【所以呢?然後呢?】
【粉絲罵學生腦殘,活該沉船……有網友覺得這個學校的學生長得都挺不一般。不是別的,就是氣質不一般。然後就去仔細研究了下照片。這幫學生穿的都是什麼呢,CHANEL,紀梵希……】
【挖槽,碰上貴族學校搞活動啊?】
【說對了。還真不是一般的貴族學校。這倆,挺有名的。一個叫宮決,那個宮家的兒子。一個叫程冽,去年物理競賽冠軍得主。他們都就讀津門高中。】
【隱隱約約有聽過!好像是很吊一所學校。媽耶,這次元煦的粉絲不是踢上鐵板啦?】
【我就喜歡看那種蠻不講理的,碰上更厲害的被吊打的樣子哈哈哈……】
江惜面無表情地看到這裡。
看不懂。
她還給了許聽風。
許聽風低頭再看,頓時哭笑不得。
這件事就這麼……被娛樂明星奪去了大眾的關注點?
所以現在沒有一個人關注湖水的異狀到底是怎麼出現的了?
果然八卦才是人們的興趣所在!
再往下翻翻。
更他媽離譜的來了。
【我覺得這個森林公園很有意思,誰和我組團去看看它的湖水是不是真的可以掀上天?哥們兒會游泳。】
許聽風:「……」還組團旅遊上了是吧?這裡還成熱門景點了是吧?
當天晚上,柔兆因為掀翻船,但又做了一隻好水槍,所以功過相抵了。
閼逢燒烤不當,製冰還不如製冰機,但被柔兆掀水裡比較慘,所以也就互相抵了。
屠維啥也沒幹。
江惜點了點他:「今晚你睡床底吧。」
這叫什麼?這叫意外之喜。這叫漁翁得利。
屠維難得擠出了點笑容:「承讓。」
很快又到了周一。
江惜來到學校,可惜今天沒有什麼活動了。
她很失望。
其他同學倒是正在熱情地交談。
「那個元煦誰啊?他粉絲還敢罵我們?」
「你孤陋寡聞啊,他你都不知道?」
「嘁,反正不是什麼好東西。」
「要氣他粉絲還不容易?最近誰過生日,辦個party把這人叫過來唱歌。他粉絲肯定覺得老屈辱了。」
「沒誰過生日啊……」
班長突然想起來當初收到的個人資料表。
她驀地抬頭看江惜:「江惜,你是不是這個月生日?」
江惜:?
她仔細回憶了一下。
原身的確是這個月的生日,和她本來的生辰,只是前後兩天的差別。
這倒是很巧。
班長一拍桌子:「那我給江惜過生日!」
這時候老師進來了:「江惜。」
她一邊喊著名字一邊走近,遞了一張表給江惜:「我聽說你在上次活動拿了第一,你要不要試試報名參加這個比賽?」
她看著江惜,輕聲說:「如果想要得到別人的喜歡,就先把自己變成很優秀的人吧。」老師是好心勸慰江惜,免得她沉浸在江家人的迥異態度之中。
她哪兒知道江惜根本不在意這些。
江惜接過報名表,看了看,上面打頭寫著:第二十屆省運會馬術賽。
江惜捲起來收好。
旁邊同學已經又換了一個話題:「誒,你們聽說了嗎?就咱們那天賽舟的那個湖。有關部門從湖水底下找到一塊骨頭。」
「這不是很正常嗎?水底下難免有一些動物屍骸。當然也有可能是跳湖自殺的人的骨頭。」
「不是……據說好像是千年前的骨頭。」
「咋的?下面還有個大墓啊?」
他們聊著聊著就又開始說最近上映的盜墓電影。
沒人再說骨頭的事了。
但江惜卻歪了歪腦袋。
骨頭啊……
江惜課間找到許聽風,管他問了問骨頭的事。
「確實有這個事,那骨頭上面刻滿了銘文,已經有人派了考古專家過來了。」許聽風肯定地道。
他說:「這也算是個意外之喜了。」
江惜:「能帶我去看看嗎?」
許聽風一愣:「現在?」
江惜點頭:「嗯,記得幫我請假。」
許聽風琢磨了一下,怎麼感覺她就是不想上課呢?應該是他想多了。說不定這骨頭真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許聽風不敢耽擱,趕緊請了假,帶著江惜和閼逢一塊兒走了。
他們到了城郊一個極為偏僻的地方。
那裡修建著幾座四合院式的別墅。
幾個黑衣大漢走出來,等見到閼逢卻低了低頭,恭恭敬敬地把他們引進了門。
他們來到最裡面的會議室。
會議室里已經坐滿了人,坐在首位的是個老者。老者面前放著一隻黑色盒子,形狀精美。盒子內,柔軟的布帛上,放著一節骨頭。
「那是一節骶骨。」許聽風輕聲說。
江惜走進門,動了動鼻尖:「上面有詛咒的氣息。」
許聽風驚得臉色一變。
江惜伸出手:「可以給我看看嗎?」
許聽風看向了那個老者。
老者好脾氣地笑了笑,把盒子送到了江惜面前。
其他人則是一個比一個面色凝重。
他們也是在見到閼逢之後,才知道這世界上原來真的有鬼神之說。
那麼從少女說出的詛咒,也就顯得格外可怕了。
江惜抓起那節骨頭,在纖細的指間轉了兩圈兒說:「的確是詛咒。」
其他人頓時臉色更難看了。
江惜:「這上面是古乾國的文字。有些字跡被泥沙磨損看不清了。不過你們可以雇我在這裡幫你慢慢看。」
老者笑了笑:「您今年多大?」
江惜:「十六。」
老者:「好小。您應該還在讀書吧?」這樣的尊稱和這樣的問句組合到一起是很奇怪的,但周圍的人都沒有露出異樣的表情來。
江惜:「……唔。」
老者:「我知道您在您的國度,曾經是相當厲害的人物。不過在這裡,您應該先好好上學,好好吃飯,好好睡覺。未成年人不可以長期為某一機構工作。」
江惜:「啊……」
她輕輕地眨了下眼,有些驚奇地看了看老者。
她這麼有用。
他們卻不打算用她嗎?
一個小時后。
老者親自起身送江惜出門,臨走的時候還給江惜送了個禮物。
他說:「我孫女就喜歡這樣的。你們年輕人應該喜好差不多吧。」
江惜打開盒子。
裡面是一個芭比娃娃,旁邊還躺著一個變形金剛。
她摸了摸娃娃和手辦。
和許聽風說:「你們這個世界真有意思。原來未成年人是受到保護的啊。他們只需要好好上學,好好吃飯和好好睡覺就可以了嗎?」
許聽風笑了笑:「難道古國不是……」嗎。
最後一個字被他吞了回去。
他想起來歷史書對封建社會的描寫。那個時代的女性十歲出頭就要開始相看人家,在成親前還不允許邁出二門。
許聽風忍不住好奇:「大巫是什麼時候成為大巫的?」
閼逢:「我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就已經是大巫了。」
他說著,朝自己的腰間比劃了一下:「那時候,大巫只有這麼高。」
許聽風震驚地看了看江惜。
他從閼逢的口中大概知道了大巫是做什麼的,對古國來說意味著什麼。
但是……竟然那麼小就開始肩負一個國家的責任了嗎?
許聽風還沉浸在震驚中,閼逢卻很不高興。
閼逢:「那些詛咒的味道很熟悉。」
「嗯,可能又是詛咒我的吧。」江惜滿不在意地說。
屠維他們的後人都可以一直延續到這個時代,那麼那些詛咒也遺留到這個時候,並不奇怪。
許聽風卻敏銳地捕捉到一個字。
又。
「大巫會經常遭遇詛咒嗎?」
「會。因為殺了我,再要毀滅古國就容易多了。」江惜依舊是輕描淡寫,「不過沒什麼關係。反正我也活不過十八歲的。」
許聽風一愣:「什麼?」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因為過度震驚而微微變了調。
江惜輕輕一點頭。
她抬起足尖,踢走了一顆腳邊的石子。這讓她看起來不像是那個背負深重的大巫,而更像是一個真正的屬於這個時代的未成年少女。
江惜說:「所有的大巫都是這樣的。」
她抬頭看著天空:「我很喜歡這個世界。如果再早兩年來就好了。」
不過那太自私了。
早兩年來到這裡,就代表著古國的子民要多遭受兩年的苦難。不過也許她離開之後,他們就會選出新的大巫呢?阿惜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