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恍如隔世
他說到這裡,忽然停下來,眼睛通紅地注視著她,啞聲道,
「就如同你今日身上穿的這件衣裳一樣。」
太后獃獃地看著他,忽然道:
「你的左肩,有一道傷痕。」
蘇承玔點著頭,涕泗橫流,他胡亂地扯開自己的衣服,
露出後背的左肩,一道猙獰的傷疤赫然露了出來,
「這是那年,我為你擋刀而留下的,」
他一隻手緊緊攥著檀木椅的扶手,失聲道:
「那是你第一次正眼看我,也是第一次為我落淚!」
太后看著那道熟悉的疤痕,身體向後瑟縮了一下,
東境的那個人,從來都沒有讓她近過身!
而她之前竟然一點都沒有懷疑過!
她下意識地抬袖輕輕掩住唇,聲音細微地發著抖:
「我親手做過一串...」
她話音未落,蘇承玔已經轉過身來,
高高抬起手臂抖了抖,手腕間一串紅色手釧露了出來,
他小心地將手釧拿下來,放在手心輕輕撫|摸著,
「我出征之前,你幾天都沒有睡好,親手做了這一串珊瑚手釧戴在我的手上,那是我們自相識以來第一次分開,你說——」
他不顧衣衫凌亂,將那手釧緊緊地貼在額前,淚水在臉上縱橫放肆,悶聲道: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太后驚呼出聲,撲了過去,幾乎將那手釧奪到了自己手裡,
她仔細地著那珊瑚手釧,顆顆沉重瑩潤,每一顆上細密的同心圓,她比誰都熟悉,
如樹木的年輪,一圈圈交錯纏繞在她的心上,她這一生都無法掙脫。
她將手釧用力攥在手中,像是要將它融進骨血中,
她交握著雙手置於胸前,發出了一聲痛苦又壓抑的尖叫。
蘇承玔忽地起身,撞得身邊的桌椅一陣作響,他急匆匆地走進了內殿,懷裡多了一套裡衣,他跪坐在地上,一股腦將這些塞進她的懷裡,
「瑜兒,這是你親自為我準備的,你還記得嗎?!」
太后找到一件裡衣的衣角,纖細的手指輕輕劃過那上面的龍紋圖案。
「這是...」
這是她親手為他縫製的裡衣!
「承玔!!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太后再也忍不住了,她不需要再試探下去,眼前的男人才是她的丈夫!
是她魂牽夢繞二十年的陛下!
她撲進他懷裡,抱住了他的腰,嗚咽道,
「陛下!!」
宣景帝緊緊地攬著她的背,將頭埋在她脖頸間,閉上眼睛低喃:
「一夢二十年啊,恍如隔世,朕的瑜兒,已經是太后了。」
太后緊繃的身子瞬間軟倒在他懷裡,她哭得撕心裂肺,「
「你知道不知道!我這些年是如何過來的!我,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朕,朕又怎麼捨得不要你,」
宣景帝摟著她的手微微顫抖著,
「朕被蘇承曦所騙,若不是因為那套心法,及時覺醒了南鳶皇族的血脈,朕怕是早就死了,朕拚命地想要活下來,就是因為知道你在等朕!」
太後幾乎哭到昏厥,
「是我錯了!我竟然沒有看出來那個人不是你!我竟然就那樣被他們騙了!若不是……」jj.br>
若不是季雲嬋在行宮的暗道中發現了他,他們兩個這輩子怕是都要錯過了。
「我當時也是不信的,可看著那張跟你一模一樣的臉,還有那燕凌瀟那個賤人對我百般折辱,我的心都碎了!可若我能再堅定一些,就必然會發現那些端倪,是我,是我太蠢了……」
太后越想越痛苦,整個人伏在他懷裡抽噎不止。
宣景帝的手覆蓋在她的手背上,語帶歉疚,
「他們有備而來,而且是我沒有將孿生兄弟一事告訴你,這怎麼能怪你呢?」
說著,他的語氣變得欣慰又酸楚,
「真是難為你了,將兒女獨自撫養長大,還將他們教育得如此優秀,這些年,你一定很辛苦吧?
我不會放過蘇承曦的!瑜兒,幸好我們還都活著,這也算是老天的眷顧,這輩子,朕都不會再與你分開了!」
想到蘇倦,太后激蕩的心情終於平靜了一些,她直起身子,目光中滿是愧疚,她搖著頭,痛心道:
「不,你不知道我對我們的孩子做了什麼,
因為我一直被仇恨沖昏了頭腦,只想著報仇雪恨,根本就沒有照顧好他們,特別是倦兒!他才只有幾歲,我就……」
「不怪你,」宣景帝按住了她的手,
「你一個人要帶著他們活下來,這談何容易?這些事我都知道了,你不用將責任全部歸咎在自己身上,」
太后的心中湧上自責和酸楚,她搖了搖頭,神色複雜,眼淚不由自主地淌了下來,
他抬手輕柔地幫她擦去,
「瑜兒,我只是睡了一覺,可你卻承受了這麼多,我的記憶中,你穿著嫁衣站在我面前,就彷彿還在昨天;」
他看著她,目光憐惜又悔恨,
「最後一次分別,嵐兒才只有四歲,那時你又有了身孕,我們還在商量要給孩子取什麼名字,我出征的一路上,滿心牽挂的都是你們,只想快快回來與你們團聚,可沒想到,這一別,竟是二十年!」
他的眉宇間浮現出淡淡傷痛,
「這一切都是因為蘇承曦,還有勾旦和北祁的薄家,看來他們早就勾結在了一起!」
說到這裡,他的眼中浮現出冷厲的寒芒,
「待倦兒將嵐兒找回來,我一定要親自去東境,將我們一家人失去的全部討回來!」
太后聞言大驚失色,
「嵐兒怎麼了?!」
太上皇看著她,眉間閃過一抹痛色,他嘆了口氣,輕聲說道,
「看來倦兒還沒告訴你,在我從暗道中出來的那天,嵐兒被人劫走了。」
「你說什麼!!」
太后渾身巨震,雙眼發著黑,臉上駭色不減,幾欲昏厥,
「怎麼會?!」
「聽說這事與南宮家的那些叛黨有關,」太上皇低沉道,「朕已經問過雲嬋那丫頭了,她說倦兒正在想辦法。」
太后臉色慘白,呼吸陡然急促起來,她喃喃道:
「是南宮鶴乾的?!他到底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