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Chapter55
「你同齊德講,你拿到龍頭杖,但龍頭杖是空心,裡面藏一隻鑰匙,你想不明白鑰匙是做什麼用,邀請他們幾個一起來開研討會。」姜晚貞坐在本埠位置最高的旋轉鉑麗餐廳,一面拆分一隻粉紅波士頓龍蝦,一面指點陳勘,「姚金龍太謹慎,凡事都指派小弟來,他現在最信任的是你,一定叫你代辦,是一隻釣不上的魚,這通電話不用打給他,浪費電話費。」
吃一口龍蝦肉,鮮甜味美,滑嫩彈牙,比得過十八歲少女皮膚。
對面的陳勘正在撥弄他那隻黑色摺疊手提電話,「你確定他們一定來?」
「一定來。」姜晚貞飲一口紅酒,享受久違的醇香,眯起眼看三百米高空的城市繁華,篤定地說,「他們幾個,個個都好樂意登門送死。」
「其實我也一樣。」
「嗯?」
「你勾勾手指,我馬上送上門,一句抱怨都沒有。」他歪嘴笑,眉與眼都似星河燦爛,黑夜裡灼灼發亮,可瞬息又變夏夜涼風,留一點沁涼便消散無蹤,織一生一世的網也捕不住他腳步。
姜晚貞放下酒杯,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果然是我認識的陳勘,到現在還有心情調情。」
「貞貞都有心情來吃龍蝦,我怎麼能沒心情調情?我一對祝你,心臟就要被『情』填滿。」
「不如我送你去垃圾填埋場——」
「你送我去地獄我都願意,OK,我先做事…………」他於是開始遵照指示撥通齊德電話。
姜晚貞起身,往洗手間方向走,路過吧台時往後看,確定陳勘短時間內看不到她的角度,這才從吧台借電話,撥給於寶哲,「下午七點,老地方,十二號倉庫,你來,我有你想要的東西。」
「貞貞?」對方還在疑惑。
姜晚貞只說:「把O記的人都帶來,我保證不會讓你白跑一趟。」
掛斷電話,理一理長發,再次坐到陳勘對面,全當沒事發生,聽陳勘說:「三個人都答應去。」
姜晚貞淡淡道:「那你務必帶足人馬,否則我怕死在十二號倉庫的人,會是你。」
「你放心。」陳勘摸了摸嘴唇,實際是想抽煙,卻又苦于禁言規則,只得忍耐,「我命硬,彭定康死了我都不會死。」
姜晚貞冷笑一聲,「最好是。」
海邊風大,下車時,陳勘還記得脫下外套遞給姜晚貞。
可惜姜晚貞不肯接。
陳勘又說:「夫妻一場,也許我今天就死,明早你想再懷念我都找不到紀念物。」
「你怎麼會死?」
「萬一你要殺我報仇……」
「我能殺的了你?」
他攤開手,「你親自動手,我一定不反抗。」
笑,又慘淡,彷彿嘴邊淌血,面龐帶傷,「要不是你,我早就想跳海結案。」
姜晚貞不講話,不知他這句話幾分真幾分假,卻又在沉默中接過他的黑色皮衣,罩在自己肩上。
十二號倉庫不算大,後半截堆貨物,前半截放空,頭頂一盞巨大昏黃的燈,四周圍牆縫地縫裡鑽出零星一點雜草,一進門,撲面而來的除了荒涼,還有一聲高過一聲的犬吠,把市郊變成曠野,令無數種恐懼相互疊加,一層一層壓在人心頭,分分鐘就要喘不過氣。
「阿尖,你怎麼搞到龍頭杖?是不是又出□□這一招?我們幾個個個都好佩服你,其他事情都麻麻地,只搞女人天下第一…………」一聽來人喊「阿尖」,就知道一定是頭禿最賤的阿光,穿一身闊肩白西裝配棗紅色條紋襯衫,自以為追上流行溫度,人模狗樣。
潮州仔站在阿光身後,閉緊嘴不敢出聲。
齊德拄著拐杖,拖著肥碩的身體,清一清嗓子,「阿勘,鑰匙呢?」
言簡意賅,可見龍頭杖於他而言,根本不重要。
陳勘就站在吊燈底下,身材頎長,襯衫熨帖,官仔骨骨,樣樣精緻。
阿光發出「嘶」一聲感慨,「吊……他以為他在拍電影,搞這麼靚仔…………」
陳勘只當沒聽見,同旁邊人點一點頭,轟隆隆卷閘門往下落,三分鐘內,齊德同他們帶來的七八個古惑仔就都被封死在十二號倉庫。
齊德皺起眉,渾身肥肉幾乎都繃緊,「阿勘,你這是什麼意思?」
「德叔!」
沒等來「阿勘」解釋,等到的是一句清脆嬌嫩的女聲,聽得在場所有劍拔弩張的男人心都在震。
姜晚貞穿著陳勘的黑色皮衣,內里是她自己的白色連衣裙,從陳勘身後的陰影繞到「舞台」中央。彷彿一朵突兀的白玫瑰,與曠野的疾風驟雨並不相襯。
「是我托阿勘請幾位長輩來飲茶。」
阿光嘴最快,「茶,什麼茶?到十二號倉庫喝風才對。」
潮州仔吃過她的虧,知道她長得嬌嫩,實際心狠手辣,因而繼續當啞巴。
齊德笑了笑,但笑容難看得很,假惺惺與她客套,「貞貞想飲茶,隨時去我家,實在沒必要搞這麼大陣仗。」他回頭,看了看封閉的閘門,「這也不像是飲茶閑聊的地方。」
他原本以為姜晚貞還要裝模作樣同他兜兜圈,誰料她竟然開門見山,用一把稚嫩的嗓音,講的是生死攸關的事。
「我奶奶過世了。」她講完,一頓,緊盯著齊德、阿光同潮州仔的反應,再繼續,「我大哥文輝也已經解脫。」
阿光大聲喊:「生死有命——」
「阿光!」齊德叫住他,「大小姐講話,你要聽,要懂禮貌。」
阿光於是改成小聲咕噥,「什麼大小姐,姜五龍都自身難保,她算什麼大小姐?」
姜晚貞權當沒聽見阿光的廢話,她上前一步,問齊德:「去搶劫我奶奶的,是你的人?為了這個?」她舉起手,露出食指上掛著的一隻小鑰匙。
齊德見到鑰匙,兩隻渾濁的眼睛頓時發起光亮,豬玀一樣的身體向前傾,表面能在裝,「大人的事情,你不用知道的太清楚,對你沒有好處。」
「怎麼樣?你想要?」
齊德說:「個個都想要。」說完望向陳勘,「阿勘,來之前姚生特意交代,叫你務必親自把鑰匙送到他手上。阿勘,你現在是姚生最信任的人,我勸你,千萬不要讓姚生失望。」
他長吁短嘆,語重心長,彷彿真是在時時處處為陳勘著想。
實際他已經知道走入陷阱,正絞盡腦汁想辦法脫身。
陳勘不接話,是姜晚貞輕聲譏諷,「姚生?什麼姚生?姚金龍當年也不過是我爹地身邊一條狗,鞍前馬後討口飯吃,你們拜他當主人,不如拜我。德叔,你年紀大,我給你打個折扣,你磕十個頭向我道歉,我就把鑰匙丟給你,不然我怕你好難活著走出這間屋。」
彷彿特意配合她,話音落地,周圍三五隻狼犬便開始狂吠,一隻只身形健碩,獠牙雪白,彷彿下一秒就要掙脫繩索,撲上來將齊德撕碎。
阿光同潮州仔不由得向後退,問齊德,「德叔,這怎麼辦?」
齊德仍舊成竹在胸,問陳勘,「阿勘,你到今時今日不容易,不要走錯路,為個女人,滿盤都輸。」
陳勘這才抬手做抱歉姿勢,笑嘻嘻說:「對不住啊德叔,我已經同這個女人結婚,正好我家由她話事,我只管聽和做。」
「痴線,你難道要反水?她給你什麼好處?我給你雙倍。」
陳勘還在開玩笑,「她只給我一個吻,德叔,同你親嘴我…………沒辦法想啦!」
齊德氣到豬臉通紅,阿光大喊一聲:「發神經!都不要同他廢話,殺出去!」話還未喊出口,已經從腰間掏出一柄黑色□□,預備打幹一場。
陳勘立刻拉開姜晚貞,將她藏在身後,倉庫里人同狗都一起撲出去纏成一團,狗吠人怨,個個不停嘴。
姜晚貞聚精會神觀察戰況,沒料到陳勘在她身旁鬼鬼祟祟,上下其手,更低下頭貼在她耳側,「怎麼樣,是不是好刺激?要不要同我試一試?」
身後的「戰況」提醒她,他沒在開玩笑,他是真真切切要發癲——
姜晚貞瞪他一眼,「等你有命出去再說。」
陳勘大笑,拉住她手臂向後一拉,將她身體摁在四方四正的樑柱背面,一張鮮紅瀲灧的嘴唇就在咫尺,紅唇的背景是飛濺的血肉和混亂的槍火,陳勘血液沸騰,興奮得彷彿當下就要同她「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