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鼓敲三聲,少年郎在欺世盜…
北原無垠,邊城荒了,望眼所見所及都是些殘屋破瓦,搖搖欲墜的城牆上打滿了補丁,各式各樣的大石頭勉強拼湊出了這經久不衰的城牆,暮色眺望,夕陽揮灑時,這城牆也頗為五光十色。
城東天橋,雖然只能依稀看出以前是個橋,橋下的河道早已在不知什麼時候因為戰爭的緣故而改道了,但是多少年彷彿不願承認層疊的時代,人們還是試圖用天橋這個稱呼留住了曾經的安寧。
橋址柳下,青衣少年郎翹著二郎腿,靠在一個破爛的太師椅上,半眯著眼睛,哼著不知名的小曲,身前墊腳的桌子,更是不知道用什麼東西,東拼西湊的拼成了一張桌子,旁邊一支帆旗,書寫著:趨吉避凶,看相算命!
旁邊吵吵鬧鬧的,偶爾傳來互相打趣的聲音,是幾個古稀的老人在下著象棋,這估計也是這荒涼氣氛中為數不多的熱鬧了吧。
「老弟啊,聽說明天又要徵兵了,幫老哥算一算,這次我還能活著回來嗎?」一中年大漢坐在旁邊的石頭上一臉的無奈和惆悵,期許的看著少年說道。
少年偏過頭,看了看這人,自己幾斤幾兩他還是知道的,就他這點道行,也就騙騙吃喝而已,根本看不出個所以然。
少年想了想怎麼胡謅,張嘴剛要說些什麼,空中風聲呼嘯,天上迅速的劃過了數十道光影,底下的人紛紛身軀一震,興奮的睜大著眼睛看著飛過的光影興奮的說:「太好了,外面來人了,幾十艘飛舟,看來咱們這次能輕鬆不少。」
少年緩緩扭過頭,盯著飛舟前往的方向沉思片刻,竟不似眾人一樣,神情中頗有一絲凝重感道:「金老哥,怕不是什麼好事情啊。」
姓金的中年男子叫金大山,三十齣頭,是位化氣二重修士,化氣二重是最低的境界,哪怕一個小孩只要不那麼愚笨,入了道,開了悟,就是一重境界的修士,在這邊陲小城裡,有無數的化氣,有無數的金大山。
金大山一愣,隨機醒悟過來,是啊,未必是什麼好事情啊,最近幾年都未有什麼像樣的修士來助戰,今天突然這麼多人降臨,怕是有大事情發生了,想明白后金大山低頭不語。
周圍不少人聽見了少年說的話,接然醒悟過來,凡入道之人,又哪有愚笨的,氣氛徒然沉默。
正當眾人沉浸在這沉悶氛圍的時候,西邊一群人叫囂著走了過來:「好你個死騙子!把大爺騙的好苦啊!」
「是啊,你個混蛋,騙老子說往西走能發財,老子信了,一直走到頭,居然是家賭場,老子虧得褲子都沒了!」一位拿樹葉遮住屁股的人士怒目而視。
「沒錯,你必須給我們個交代!」「就是就是,我這麼多年一直追求小紅,我容易嘛我,信了你的話,打扮的油頭粉面,小紅的眼睛都差點被我晃瞎了,現在都不敢直視我!!!」
「老子是來鍍金的,不是來送死的!你說出關向北能立功,回來就能封官,你個王八蛋!老子花錢請了二十多個練氣三重的高手,就回來四個!我都差點折了!那是他媽的敵人的大本營!!」
「日內瓦,退錢!」
眾人一驚,這麼危險,少年也嚇一跳,居然死人了,罪過啊。
少年一臉委屈的弱弱的反駁道:「我怎麼知道那是敵人的大本營,我聽說那邊敵人多,想著你不是能殺幾個落單的嘛,誰知道你運氣這麼背。」
說話的人氣的說不出話,幾人七嘴八舌的訴說著少年的罪行,片刻后義憤填膺的注視著他。「你說吧,怎麼給我們個交代!」
「日內瓦,退錢!」
少年在這群人出現的時候臉已經綠了,暗罵自己「怎麼算錯了,明明算著路程得明天上午他們才能找到我。」
金大山悄悄地退了出去,一副我和這人不熟的樣子,生怕誤傷,一邊嘀咕著「不愧是邊城最有名的騙子,都這麼出名了,居然還有人肯信他」。已然忘記了剛開始的時候自己也想讓他算一卦。
少年騙的大多是外來的人,本地人上過幾次當,都清楚這號人物的斤兩,這麼多年沒被打死也是造化。
少年名叫夏柳,夏天柳樹下撿到的,是這裡土生土長的孤兒,被隔壁王大叔撿到的時候已經三歲了,大概是三歲,反正王大叔幫他摸骨的時候斷定的,王大叔是個瞎子,五年前已經病逝了。
王叔年輕的時候在戰場上立過功,因為他年輕的時候,偶得了一套排兵布陣,觀星運命的功法,能審視奪度,能看到敵人陣型的弱點,領著人立過功,所以擔任過千夫長,後來終究還是失了手,打了敗仗,眼睛也在戰場上瞎了。
從戰場上下來,也沒錢離開這裡,就仗著這份傳承,起了一個算命的勾當,也搏出了一個名頭,但也沒有什麼太大的本事,畢竟瞎了,就是給人看看日子,算算陰晴,八字什麼的算的還是比較準的。
後來夏天乘涼的時候聽見柳樹下有聲響,以為是個老鼠,差點失手打死在草叢裡睡覺的夏柳,故而被這三歲的小孩賴上了,一養就是十年,於五年前死球了。
這些年也算是把他當兒子養了,夏柳也找過親生父母,但是沒有遂願,因為死的人太多了,就連他們是不是這邊城的人都不得而知了,畢竟每天從外界調遣來的人不計其數,根本無從下手。
後來王大叔給夏柳算了一卦,卦象上他的父母應該是都在夏柳兩歲半那年被敵人攻城的時候死了,最後留下了遺孤,孤苦伶仃,也虧著雖然都顧不上他,但也能給他口吃的,活到了那年被王大叔收留並將一身本事教給了他。
但是顯然,現在的情況多少能看得出,他並沒有學會,仗著王叔當年的名聲,行起了半吊子的騙子買賣,變本加厲,王大叔會的他不會,王大叔不會的他更不會,但是不妨礙他瞎說,有飯吃就行了。
正當少年準備跑路的時候,城外傳來「咚~咚~咚~」的鼓聲,三聲鼓響,傳遍了整個小城,讓眾人都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聽出來了。這是召集的鼓聲,召集戰士們上戰場殺敵和送死的鼓聲。化神境之下,眾人皆要參戰,哪怕是身體孱弱,只要年滿十八,四肢健全就得上。
上戰場殺敵給錢給糧給軍功,你要是不上,每一點軍功換一天在城裡居住的權利,等到軍功耗盡,這座城容不下你,有錢的人可以買別人的軍功,或者雇傭些高手上戰場,這樣的大多是為了官職權利來的。
因為化神境的修士可以輕微的控制周圍的靈氣,施展道法,對周圍環境有一定的改變,後期修補比較麻煩,有個不成文的規定,沒有大的戰事,雙方都會克制化氣境以上修士的入場。真正拼殺的人,還是這群底層群眾。
眾人已經是無心再與少年糾纏,紛紛散去,有的人走之前狠狠的用眼睛颳了少年一眼,然後離去。
「哦豁,小爺今年正好十八,完犢子嘍~」
垂頭喪氣的跟著人群往集結的地方走去,金大山也跟了上去,深邃的天空像是要吃了這裡的眾人般,密布的雲層透出一束光芒,像是嘴裡吐出的舌頭一樣,照耀著,舔舐著這座城。
層層的法陣滲透著牆裡牆外,這破牆幾經摧殘,依然佇立在這荒蕪的邊塞要城近萬年,就像那一批一批慷慨赴死的戰士一樣,可笑可悲又可敬。百年的戰爭,終究還是看不到停歇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