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回春 弄巧成拙

妙手回春 弄巧成拙

外宮前堂里,褚壽換洗后正幫著宋延傾處理手臂上的傷口,傷口已經止住了血,微微結了痂。

褚壽黑髮垂在肩上,怕他疼痛,又低頭吹了吹,一邊上藥,一邊皺眉問道:「你這刀口怎麼這麼整齊?」

宋延傾轉眸,不再盯著她的臉,躲過褚壽的視線,靜靜看向那道傷口,喃喃道:「不知道。」

「沒事。」褚壽抹完葯,伸手去拿細布包紮,信誓旦旦道:「沒事,不怕,要不是想著你們都察院留那蜈蚣還有用,我手勁也不會只深了那麼一寸,不過……也算是幫你報仇了。」

宋延傾抿唇,帶上淺淺的笑,輕輕應了一聲道:「嗯。」

只要他不說,褚壽是不會知道那道整齊的刀口其實是他誤吸了迷藥,用來清醒的。

看著褚壽上藥認真的神情,宋延傾不由得嘴角淺笑,眸子明亮,定定的盯著眼前人。

她說她幫自己報仇,一定是還……

「大人!……」

思緒被打斷,只見沈羿苛風風火火的跨進了前堂,看見眼前一幕,驚覺自己打擾了二位,立刻噤了聲,不知所措起來。

「我……還是等會兒再來吧……」沈羿苛支支吾吾的轉身要走,褚壽急忙攔住,皺眉疑惑道:「且慢!沈大人!我二人又沒幹什麼壞事,清清白白的,你不必避諱的。」

沈羿苛嘴角抽搐,頓住腳步,緩慢的轉過身來……

宋延傾垂下眸子,清清白白?清清白白?原來是清清白白……

晃神的又將袖袍拉下遮住包紮好的傷口,神情有些落寞。

他轉眸看著沈羿苛,眼神晦暗,沉吟道:「何事?」

沈羿苛被問的一愣,腦子空白,轉念又想起,神色緊張道:「都察院來信,說是沒接到槐娘,怕是被那人擄走了。」

褚壽收拾著東西,耳朵豎了起來,心中暗道:她原本也是認為趙清槐是都察院計劃中的一環,貴妃暗地裡的謀算,都察院不可能不知道,讓趙清槐去刺殺貴妃,許是做戲?許是震懾?可當她看到趙清槐的軟劍滿是殺氣,直逼貴妃時,她慌了神,十分不解為何宋延傾要如此安排,非得取了貴妃性命不可……如今聽來,恐怕還另有原因。

沈羿苛接著又道:「還有那刺客,華舒說恐怕是活不過明日,需得速回都察院作審。」

說罷,他看了一眼褚壽之後,又垂眸等了宋延傾發話。

「不可能,即便是加上我的箭傷,不給他醫治,他也能挺個三四日,想要他活著豈非輕而易舉?非得連夜作審?」

褚壽坐定在椅子上,蹙著眉頭解釋,「活不過明日?」

她頓了一下,欲言又止,面上有些不滿,生生把那句話吞了回去:那沐華舒就這麼離不開你嗎?

宋延傾轉眸思量,而後頷首起身道:「走吧,出宮。」

褚壽喝了一杯茶,放下時,茶杯磕到案桌,哐當一聲,正好那時她心中洶湧,臉卻上沒什麼表情。

她倒是沒什麼,另二人聽了倒是思緒萬千:

她生氣了?她氣我要走?

郡主一定是生氣了,氣我壞了他倆的好事……

褚壽見二人目光流轉,內心驚慌:手勁兒使大發了……

沈羿苛皺眉,不知該如何開口,連忙對著宋延傾道:「你…他誤吸了迷藥,自己還劃了一刀,歇一歇再出宮也不是不行……」

褚壽聽后抬眸,指著他的小臂看向宋延傾疑惑道:「不是?」

不是那蜈蚣划的嗎?若不是那蜈蚣划的,那她拿金箭扎人家那麼深豈不是……

沈羿苛又見情況不對,抿嘴,心中暗嘆,莫不是自己說錯了話,才搞得氣氛如此微妙……

三人各自心懷鬼胎下,阿水又火急火燎的跑來,焦急道:「小姐,顧夫人請您過去一趟,蘇二小姐的情況不妙了!」

褚壽立馬起身,意味深長看了一眼他二人,便也急匆匆的跟著跑了出去。

「怎麼著?咱們是走還是不走?」

宋延傾輕輕嘆了一口氣,抬眸,漆黑的瞳帶了一絲不滿和冷笑,薄唇微啟:「怎麼?你需要清醒清醒?」

說著便要作勢抬手取出藏匿在袖袍處的短刀,沈羿苛見狀連連後退,面露難色擺手道:「您請!您請……」

褚壽趕去側殿時,蘇題瑛安安靜靜躺在床上,四周站了幾個御醫,滿面愁容,她一進去,顧虹影便迎了上去。

「郡主,太醫都說無力回天,您師從妙春醫士,便再幫著診診脈吧。」說罷,顧虹影掩面而泣,蘇秉庵在後摟著她,安慰著。

褚壽輕輕拍了拍顧虹影的手背,轉身去問太醫:「情況如何?」

太醫低垂著眉頭,回道:「回郡主,二小姐先天體弱,又近乎窒息,溺水后恐怕傷到了肺臟,本該將嗆到的水逼出來,可二小姐似乎無意求生……用什麼方法都……」

顧虹影又道:「郡主,我知您早已封箱不診,但請您再救瑛兒一回!」

顧虹影看著躺在床上瘦弱的蘇題瑛不禁想起當年顧家遭難,她方嫁與蘇家,蘇家不願插手救人,她也是這般無力,還是父親拼著自家阿爺征戰沙場與褚老將軍的交情,請保下他們姐弟幾個,當時的無力,也如今日這般如此。

她說著便跪倒在地,眼淚停不下來,褚壽立刻將她扶起,道:「她也是為救我才落河,我定會儘力。」

褚壽上前坐在床邊,輕輕搭上她的脈搏,雖虛弱無力卻依然緩慢的跳動著,翻起眼皮,瞳孔也並未渙散,她睨了一眼一旁的太醫,那幾個太醫立馬低下了頭,不敢再說話。

情況危及,儘力還可以挽回,可她卻把嘴閉的緊緊,對這世界便是如此的不留戀嗎?

她向太醫要來一包銀針,取出幾支長針來,分別扎進她的頭部和肩部,定針后,又取出梅花針來,最後扎向她的手臂。

蘇題瑛突然呼吸急促起來,卻並不清晰,嗆到體內的河水阻礙著呼吸,她難受的掙紮起來,褚壽又上前壓制住她,忽而呼吸急促到頂點,她張著嘴,眼睛忽而睜開,褚壽連忙扶起她來,蘇題瑛支撐著攀在床邊,將嗆進去又強壓下去的水通通吐了出來。

褚壽收起銀針,眾人見蘇題瑛醒來並把水都吐了出來,都鬆了口氣。

太醫接過銀針將它們特意收到一邊,腦海里記住了針扎的部位,妙春醫士是全天下醫者所樂意趨向的大師,她常常隱匿在山中,很少收徒弟,唯二的徒弟,一個流川郡主,一個小中山王……親眼看著她面診,機會難得。

就在眾人沉下心來后,蘇題瑛忽得驚叫一聲,伸手推開了褚壽,一骨碌爬到床榻內角,驚慌的抱著膝蓋,警惕的盯著房中各人。

「你?可還有所不適?」褚壽看著她無常的舉動,有些擔心。

蘇題瑛又往後縮了縮,抱著膝蓋,她的臉埋在雙臂里,只露出一雙看起來驚慌失措的眼睛,像只被逼近陷阱里的小鹿,她那濕漉漉的眼神與褚壽對視良久,而後弱弱的開口道:「你是誰?不……我是誰?」

褚壽聽罷,四下茫然,想伸手再次診脈,為了不讓蘇題瑛再次受驚,於是又收回了手,多次欲言又止后道:「你叫蘇題瑛,蘇家二小姐,我是……一個郡主。」

蘇題瑛瞪著眼睛,眼角帶淚,環顧四周后,又問:「現在……是什麼年代?」

「年代?明齊二十七年。」

蘇題瑛喃喃道:「明齊?」,她又垂眸似乎在思量什麼,情緒壓不住,扁著嘴抽泣起來:「明齊是哪個年代……」

蘇秉庵見蘇題瑛言語無狀,在那兒喃喃自語,握緊了摺扇,上前道:「時候不早了,瑛兒既然已經無礙,那便速速出宮吧。」

他上前靠近蘇題瑛,道:「瑛兒,咱們得趕緊出宮了。」

蘇題瑛卻突然情緒激動起來,指著他道:「別過來!我不認識你回什麼家!我家不在這兒……」

說著,她又躲到了褚壽身後,緊緊攥著她的衣服,「我不認識他,我不跟他走……」

顧虹影也上前勸說道:「瑛兒乖,他是你兄長,我是你嫂嫂,咱們現如今身處皇宮之中,不便多留,咱們回家好嗎?」

見蘇題瑛情緒並不穩定,且不知所言,褚壽轉去安撫著她,又與蘇秉庵、顧虹影道:「這樣吧,我看以她現在的狀態,今夜便將她留在宮中,你二人先回吧。」

蘇秉庵夫婦二人對視一眼,做出決定,憂慮的看向縮著瑟瑟發抖的蘇題瑛,齊齊作拜道:「那便只能麻煩郡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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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太陽從遠山更遠處升起,陽光順著窗閣悄悄溜進宮殿,繞過桌椅,灑在床前圍帳上。

阿水小心翼翼剪掉床邊的跳動著的燭火,收起剪刀后,她輕輕走近床邊,準備將二人叫起。

可還沒掀開圍帳,圍帳卻被從裡面一掀而起,阿水被嚇了一跳,不是因為突然飛起的圍帳,而是坐在床邊的褚壽。

褚壽眼下鐵青,披散的頭髮亂亂糟糟,好像精氣神都被抽幹了一樣,無力的撐在床邊。

阿水驚訝道:「小姐,您這是……」

褚壽伸手顫顫巍巍的接過阿水遞來溫熱的巾帕,輕輕貼在腦門上,有氣無力道:「一夜未眠……」

阿水歪頭看了一眼床榻裡面酣睡的蘇家二小姐,偷笑道:「昨夜只聽著你們說到夜半,沒想到一直說到了清晨。」

褚壽重重的打了一個哈欠,強睜著眼睛道:「她一整夜都在說著我聽不懂的話……」

「蘇二小姐是不是因為那刺客身心俱損,驚嚇過度了?」阿水疑惑的問道。

褚壽起身,拖著疲憊的身子道:「總歸不是被我幾針扎傻了,這要傳出去我師父指不定從哪兒殺回來要打我呢……」

蘇題瑛翻了一下身子,閉著眼睛手上摸著床榻一邊空空蕩蕩,摸索幾下后,緩緩坐了起來,跪坐在床邊,抓著圍帳只露出了一張臉來,環視四周,有些失望卻又有些好奇還有夾雜著興奮,比起昨夜激昂的情緒,在瘋狂輸出了一晚之後,似乎終於安定下來,試著接受眼前陌生的一切。

褚壽坐在前面的圓椅上,支著膝蓋眯眼看她,憤憤的咬了一口菜,道:「我昨天就該讓你兄長把你帶回去……」

蘇題瑛心虛的笑著,順著阿水的動作乖乖拉開圍帳,走下床來,沿著圓桌走,坐定后道:「我真不認識…不是,是真的忘了,按你那麼說,我那個家裡有一個不負責任的爹,一個惡毒的二媽,還有跋扈的姐姐妹妹,和紈絝的弟弟,那我回去必死無疑……我也就看過幾部宅斗劇,別人一算計我我就跳進去了……」

褚壽繼續眯眼審視著眼前這人,緩緩開口道:「我的醫術雖然並不精進,但你的存在,確實讓我懷疑起了……我自己。」

蘇題瑛垂眸,又傷心起來,卻又安慰褚壽道:「你別自責,這不是你的錯,這就是一個……一個時空的巧合。」

說罷,她又嘆了一個長長的氣,拿起筷子又放下,思緒積在心中,堵的喘不上氣。

褚壽也放下筷子,微微動了惻隱之心,畢竟是在她手裡瘋的……

她其實並不太清楚蘇題瑛原來的性格,但想起昨晚刺客手下那個女孩兒的眼神與今日確實太過不同,一個絕望無神,一個「聰明睿智」,聽起來又有點沒心沒肺的,如此一來各種合理的邏輯都套不進去。

唯一一點就是如若蘇題瑛再受了什麼刺激,就像昨天一樣,讓她得了癔症,那可真是她天大的罪過了……

或者還有一種可能性,她原本就意識不清,身體虛弱,又掉河裡…莫不是被那水鬼上身,可她行為除了能說一點其餘的也沒什麼異常。

還是說她還沿襲巫族的一些驅邪的手段,給蘇題瑛或者她自己做做法。

莫不是……她昨夜火燒奉神殿,天神娘娘生氣了吧?故意使壞,捉弄自己呢?

又或者其實不是蘇題瑛瘋了,其實是她自己瘋了呢?

褚壽眼下掛著青黑,眼中充斥著疲倦和勞累,百思不得其解……鬱郁不得歡。

------題外話------

這個新角色大家可以接受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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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君壽與天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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