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碾壓與叛逆
短暫的對峙之後,怪物忍不住了,它咆哮一聲,朝著方譯衝來,沿途歪倒的桌子板凳要麼被踢飛要麼被踩爛,就連金屬材質的桌腿都被踩扁,一陣陣聲響如鼓樂喧天。
它移動的速度很快,下一瞬間隨手將講台桌掀翻到一邊,便已經到達方譯身前揮起了拳頭。這情景,看起來像是兩個人在講台這個小擂台上打拳,只是其中一個有點高。
拳風呼嘯,方譯側身躲過。拳頭未能收勢,直直打在他身後的黑板上,黑板凹陷,隔著這層鐵皮,拳頭撞在牆壁上,教室轟然一震。
白灰從頭頂簌簌抖落,風扇輕晃。
不用看也知道,黑板后的牆壁已遍布裂紋。
方譯就在怪物面前仰望著它,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它體表血霧裡每一顆翻滾的微粒。怪物伸出另一隻手抓向方譯,那比方譯小腿還要粗壯的手臂像是鉗子,一旦被它抓住身體任何一個部位,它就可以將其握碎!
這時,狂風卷流,風流化作怒蛇,狠狠的鞭打在怪物伸直的手臂上,血霧彌散,怪物手臂上被抽得缺失了一塊,它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
這尖叫中不只是憤怒還有刺人心腸的怨恨,方譯不由得操控風封塞了自己的聽覺。
他眉頭一皺,殺氣散發,刀刃在無聲中高速移動,一閃即逝的黑色弧線流暢而凌厲,細如蛛絲的刀痕延展,在怪物撕心裂肺的哀嚎聲中,一隻手臂掉落在地。
趁它吃痛,方譯令風語加持於身,輕輕一躍掠出幾米從講台上離開,與怪物拉開了距離。
他站在教室門邊凝眼看向怪物肩膀上的傷口,果然,這怪物的本體是黑色的固態物,像骨架一樣被血霧包裹著。
打散外層血霧對它造成的損傷聽起來很疼,實則效果有限,只有穿過血霧攻擊到它的骨架才能造成根本性的傷害。
「吼!!」怪物狂暴了,它隨手抓起一個板凳扔向方譯,而後直衝過來。
方譯信手揮刀,暗弧舒展,板凳一分為二,被強風卷向兩側。板凳對視野的遮擋消失后,怪物那極具壓迫感的拳頭已然沖面門而來,充塞了他全部的視野。
古久晦澀的語言在心中緩緩吟誦,如信徒在心中默讀經文,剎那間狂風涌動,無數條風鏈繞那手臂交纏,手臂中爆發的力量立即偃旗息鼓。
怪物躁狂的扯動自己的手臂,可手臂卻像陷入冰川被凍結了一樣紋絲不動,這種無力感令它產生了恐懼。風語從共享態到完全態就像從十幾歲的小孩變成了肌肉壯漢,會功夫的那種,根本不是它能夠撼動的。
它忽然變得安靜下來,頭顱一垂,體表的血霧開始揮發。
「想走?」方譯眉毛一挑,收回黑刀,大手一揮。
以怪物為中心,剛勁而又收斂的風立即旋起收束。它的雙腿被捆縛併攏,手臂被壓在胸前,那些血霧被風障包裹著無法散去。無論它如何用恐怖的巨力掙扎,發出怒吼,最終還是像小雞一樣被方譯束縛。
方譯走到它身邊,仰起頭仔細打量著這個怪物的頭顱,但什麼都沒看出來,似乎那只是一團涌動的霧氣,但是卻從中傳出哈巴狗一樣的嗚咽聲。
求饒了?方譯心裡有點想笑,剛剛那種六親不認的氣勢呢?
但他也不想嘲諷。通過之前的表現來看,這個傢伙應該是能聽得懂人話的,於是他問道:「你會寫字對吧?你為什麼要殺我?」
幾縷血霧飄出,但不是來自怪物身上,方譯低頭看到怪物被他砍掉的那隻手臂上的霧氣正在飄起。
這些血霧飄向一個散落在地面上的本子,凝印在上面,成了幾行文字。本子距離方譯很近,他隨手一揮,風流如同侍從將本子托起載來,他伸手接過。
紙上有一片學生計算數學題的草稿,草稿外空白的部分被怪物用來寫字。
「殺了你活開心你一定殺死害怕職責我天賦」
什麼東西?方譯滿臉問號。
似乎是察覺到了方譯沒有理解,怪物變得焦躁起來,又有一些血霧飄上紙面印下。
「神混亂」
神。一看到這個字,方譯就皺了皺眉。
忽然,他的視野中彈出一個熒白色的頁面,上面有著印刷體的黑色字跡。
「我親愛的戰士,別來無恙,請你放過這隻弱小的冤魂吧,它自出生以來甚至還沒有殺過人,放了它之後,你會得到獎勵的。「
哦,是嗎?方譯略作思考,然後向著飄在空中的怪物伸出手掌。
「你叫我放我就放?」他低語了一句,怪物頓感恐怖。
下一刻,狠狠握拳。一瞬間,無數條、纏繞在怪物每一處肌膚的風蛇開始執行最終的絞殺,恐怖的風壓爆發在怪物的每一寸皮膚,它瘋狂的嚎叫著,頭顱痛苦的扭來扭去,然而頭顱以下的身體卻像被埋在了透明的水泥中似的紋絲不動,只是在不斷被壓縮。
請不要小看壓強的力量,海中幾百米深處的壓強就足矣將木材體積壓縮近二分之一,而風語此時爆發出的力量,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震耳欲聾的痛苦嘶吼聲里,方譯面無表情的將力道加到最大。他布置在教室中的那些流動的風可以確保這裡的動靜不會傳到門外。
「人類!」他餘光瞥到手中本子上出現了這麼兩個字,在極端的痛苦面前,這隻怪物的凶性被完全激發,現在就算方譯放開了它,它也會拚命殺了方譯。
怪物體表的血霧被擠壓著成為薄薄的一層膜,貼著內部的骨架。這時它的體積變小了很多,已經能夠清晰的看出它內部骨架的形狀,和人類沒有什麼兩樣,加上那層可以看做皮膚的膜,它的樣子有點像一副血色的骷髏,但頭部沒有被風作用,所以依舊是一團霧的樣子。風壓依舊在作用,接下來它的身體咯咯作響,內部的骨架抵抗了短短的幾秒后開始崩裂,黑色的骨頭碎片刺破了血膜,在最後一塊骨頭的碎裂聲里,怪物的身體結構轟然崩塌,風壓瞬間將碎片壓成一個球,方譯鬆開了手掌。那顆球,與那顆表面血霧已經飄散了的骷髏頭同時掉落在地。
那顆球里的血膜在壓力撤去的一瞬間便重新爆散開成為氣態,產生的衝擊力使得骨頭碎片飛濺,其中幾片斜射,一眨眼刺破了黑板嵌入了後面的牆壁,還有幾片刺穿了地面上歪倒的課桌,這些課桌除了桌面是木板之外,其餘部分全部為金屬材質。
而堅韌的風牆為方譯擋住了朝他而來的那些。這些有稜有角的暗器像打在麵糊上一樣,剛剛刺入不到十厘米就消耗完了動能。
這次,那些血霧彌散之後很快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方譯拿起那顆黑玉顏色的頭顱,扭頭看向一片狼藉的教室,摸了摸鼻子。
這時,瑩白色的頁面又彈了出來。
「放心,我親愛的戰士,你儘管全力戰鬥,雖然逝去的生命不會歸來,可損壞的事物總能修好。當你離開這個教室再回來時,你會發現這裡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方譯看完后心裡鬆了一口氣,果然,還是和以前一樣不用擔心現場的後續處理,他頭一次覺得這個神順眼了一點。
他扭頭看向右手邊黑板上方的攝像頭,心中一動,房間中無處不在的風流分出一小股,插上了攝像頭的插頭。自他進入教室的第一刻,這個插頭就被拔下來了。
然後他走下講台,在一堆翻倒和毀壞的桌椅和中找到自己幸免於難的書包,將頭顱裝了進去,然後從前門走出了教室。
這樣有些風險,因為他不確定教室門外有沒有人,萬一有人在他開門出去的同時進來,那一切都藏不住了。不過他倒是想跳窗,由於窗戶所在的牆壁是南樓面對大門的那一側,而大門那邊現在又很冷清,從二樓跳窗被發現的風險倒是小很多。可班裡有防盜窗啊,為了這點事再費力掰好幾根實心鋼筋實在是沒有必要。
幸運的是,他拉開門的一瞬間,並沒有看到一個在門外等候的老兄。在冷清的走廊上稍微等了一會兒,他再次打開門進入了教室。
教室里恢復了原樣,一切都和早讀下課時沒有什麼兩樣,似乎他剛剛並沒有在這裡戰鬥過。飽受摧殘的黑板沒有凹陷和穿孔,被踩爛的課桌安然無恙的在它原本的位置,怪物唯一遺留的那些碎片也消失了。
方譯踱步到自己的位置上,書包還在他習慣放置的位置,他掂起來,打開看了一眼,一顆堪稱藝術品的黑玉骷髏頭用漆黑的雙眼看著他。當然,它是死的。
這時,舒緩的鈴聲從窗外傳來,高二年級進餐廳七分鐘,高一年級可以下課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