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無力的離開
擠在商業區邊緣,這是一個兩層的小樓,樓牆刷了白漆,一樓有嘴巴和眼睛似的一扇門兩個窗戶,門緊鎖著,窗帘拉著。二樓有著一層陽台,站在那裡,可以迎著陽光,俯瞰整個街道。不過也一樣,陽台里那扇門緊閉著。
這棟小樓,現在表現出了一種寂靜,一種無人居住的,死一般的寂靜。
可裡面其實是有人的。
一樓,寬敞的客廳中,光線有些昏暗,畢竟它已經隔絕了天上那輪半死不活的太陽。靠牆放置的電視機中傳出喧鬧的聲音,彩色光芒交織出的畫面讓人覺得很刺眼。電視對面,彼此間隔著一個茶几的沙發上,一個少年半死不活的躺在沙發上,雙眼看著天花板。
不...不能說看著,只是自然朝上而已。
少年這樣躺了很久,直到電視機中突然響起了片尾曲,聲音忽然改變他才回過神來,緩慢的直起了腰,這次他的雙眼不再渙散了,但仍舊沒什麼精神,他低垂著頭,過了很久,兜里的電話響了。
「喂...」他的聲音低沉而嘶啞,倒不是聲帶的問題,他的喉嚨里憋著一口氣,一種情緒,聲音是被此感染了。
「喂,方同學對吧?我在您的家門外,這裡有您的快遞。」
方譯愣了半秒,嗚咽似的說了聲好,然後掛斷了電話。
房間中,電視機還在工作著,但哪怕聲音開的再大,也無法驅散房間中的沉默。忽然,方譯咬牙,用力扔出手機,砸在了電視屏幕上。
平板電視並不扛錘,手機也差不多。這一下,在電視屏幕上砸出了一個兩指寬的洞,在錯亂的彩色畫面中顯得黑漆漆的,讓方譯出了神,而手機,以與電視機相觸的那點為起點,屏幕上蔓延出了蛛網般的裂紋。
這一下,是情感轉換成了動能,終於發泄出了一些,不那麼壓抑了。
方譯臉上拉出了一條苦澀的笑容,他看向大門。從外界並不能看到,其實這扇門並不是簡單鎖上的,它後面還堆了一個衣櫃和幾堆書。
目光透過這幾層,方譯知道,這時候,門外站著一個人。
送快遞?呵呵,想要殺了我就直說嘛,搞得好像我很單純一樣,莫非,你還以為你是第一個找到我的嗎?
原本還在猶豫的事情,這次似乎終於敲下判定的重鎚了,可是那樣的路,我想走嗎?其實這並不是個問題,因為那個混蛋神明根本沒有給他選擇的權利。
方譯挺想哭的,不過他很久以前就不怎麼哭了,最近幾天又哭得太多,腦子裡的蓄水池早就幹了,他的絕望,甚至都再引不出一滴淚。
他吐出一口悠長的氣,從沙發上站起來,把拖鞋換成運動鞋,又把身上染了血的休閑裝換成了一套運動起來舒服些的黑色運動服,他來到洗手間照了照鏡子。
隔著時空交界似的鏡面,另一端,他的映像看起來很沮喪,他彷彿雕塑一般的調整著表情,直到最後看到了過去十幾年裡那個有些內向但並不陰鬱的男孩子,他才離開了鏡子前。
一切的動作,包括挪開柜子和書在內,只用了三分鐘,他的父母曾教導他幹事要乾淨利落,他也的確養成了這樣的習慣,但是,這五分種如果能不斷地拉長拉長,拉長到無限該多好?
深吸一口氣,他拉開了門。
門外,街道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一個快遞小哥蹲在不遠處,正百無聊賴的看著手機,嘴裡嘟囔著「怎麼還不出來」,不時回頭看方譯家門一眼,之前幾次扭頭,這扇門一直沒什麼動靜,這次正好看到方譯打開了門。於是立刻起身快步朝方譯走了過來。
「您好,您是方同學吧?」他一邊把手機裝進褲兜里一邊打招呼。
「額,是的,不好意思,」方譯看著他走過來,上下打量著他,「我的快遞呢?」
「哦,您的快遞...」快遞小哥故意拉長了聲音,腳步越來越快,但始終沒有跑起來,好像在拖延時間,要在暴露之前走到方譯面前似的。隨著距離越來越近,他的臉上逐漸露出了興奮殘忍的笑容。
「您的快遞啊...」
他心中默默計算著距離......四米,三米,兩米!這距離已經夠了,只要殺了這個小孩兒,就可以得到那種力量!我將成為英雄!
想到那樣的未來,他發自內心的笑容愈發肆意。
另外,這個小屁孩兒真是個傻子。
他的腳步一頓,腳底蓄力,下一個瞬間,他的身影彷彿炮彈一般沖向了方譯。方譯貌似被嚇到了,呆在原地不動,表情滯在臉上甚至來不及變換!
而他的袖口中探出一把匕首,銀蛇般逝往方譯胸口。
他要殺了方譯。這一點已經顯而易見,但奇怪的是,街上眾多走動的人們對這一幕並沒有什麼反應。
就好像他們是隱形人似的。
刀尖與方譯胸口之間的距離已經只剩下一厘米,他已經可以看到,光明的未來在朝著自己招手。從此以後,他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至於你這種,被普通人弒掉的神,就請求我,在你死後不會讓別人嘲笑你吧!」
在這一瞬間,方譯臉上的表情竟異常平靜,忽然,他的身體上湧現出黑色的血絲向右手匯合,轉眼間已凝聚為一把彷彿吞噬了所有光線的極黑的唐刀。
橫斬!比起方譯的速度,那個偽裝成快遞員的人的動作簡直就像慢放,方譯微微側身躲過刀尖,烏光揮作一道弧線,就像斬過一根飄在空中的香腸,血液還未噴濺,方譯收刀,刀崩作血絲沒入體內,而他則好像一抹孤鴻,依著風,跳上小樓樓頂消失不見。
那個偽裝者的身體掉在地上,摔做兩半,鮮血橫流,那張臉還在興奮的呢喃。
「我要...」這句話不知道他想說什麼,他只吐出了這兩個字,因為他的大腦雖然還沒反應過來,但是他的身體的生命卻沒有慣性。
一道身影從天而降,是方譯去而復返,他忘了鎖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