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晚風

「什麼，你說我姐不見了！」江辰拿著手機，微微皺眉。

「今天早上很早就沒看見她，我以為她去上班了，但是現在很晚還沒有回來，我去找她，那裡人說她已經辭職了。」

孫浩捏了捏眉心，江南車禍后就沒有什麼人際交往。他實在不知道該找誰，也不知道江南會去哪裡，就只能找江辰了。

江辰那裡已經掛了電話，不知道她要怎麼找，孫浩現在也只能等，江辰的方法總該比自己多。

回到小小的出租屋，孫浩有些頹廢地坐在床上。他一直覺得自己挺沒用的，畢業后，自己是大學同學中混的最差的那幾個。總算是有所起色，他想自駕游求婚，結果還害得江南被截肢。

狠狠地錘了一下床墊，現在江南不知去向，不知道她是否安全……

點起一根煙，不一會兒一陣鈴聲響起，打亂了孫浩的思緒。

「你不用管了，我姐是安全的，但是……如果你知道她去那裡，可以打電話告訴我。」

「你知道些什麼，她為什麼要走？」

另一邊沉默不語，直接掛了電話。倒了杯水，喝了幾口后，孫浩就倒在床上。從那次車禍后，愧疚就一直壓在孫浩心頭，讓他喘不過氣來。

現在江南還不見了，孫浩支撐著自己起來，檢查了一下物品，江南只帶了一些衣物走了，不知道她要離開多久，她還會回來嗎？又為什麼要走？

另一邊江南已經到了鄰縣，找了個便宜旅館住下。她還是不捨得按照江辰說的做，也不想那裡再待下去。她也不知道要去那裡，可就這樣到處走走也好，或許這樣就會有新的解決方法了。

到了這個旅館，除了吃飯，她就一直在查找最近的公園和可遊玩的景點，即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又為了之後不至於漫無目的地走。

總算有個差不多的路線了，江南躺在床上，回顧這一年以來經歷，從車禍到現在，江南覺得恍若一場夢，一個讓她難過的夢。更難受的是，江南清楚的知道……這不是一場夢。

天微微亮，太陽還沒出來，江南已經醒了，拿著昨天買的麵包走向這裡第一站，一個小公園。

現在還早，公園裡幾乎沒什麼年輕人，有的只是一些睡不著的老年人，有人在石子路上悠悠地走著，有人沉默地坐在長椅上，只有少幾個老人還在活動著身體。更大多數人則是行將就木，麻木不仁。

這裡的老人真的好多，但不奇怪，附近有個敬老院。老人們大概也沒有什麼地方可以去，就都默默挪到了這個公園。

突然很多老人都默契望向東方，江南也望過去，一束金光從遠方照射過來，太陽升起了，他們又見到了今天的太陽。

說不出有些什麼感覺，江南找了個長椅坐下，長椅上已經坐著一位老爺爺。他的背微微得有些駝，手裡拿著一根木拐杖，皺皺巴巴的手掌又大又廋。

看見江南坐在她身邊，老爺爺轉頭向她微微一笑。這時江南也看清了老爺爺的臉，顴骨有些高，廋廋的，有隻眼睛長到一起，只留一條縫，另一隻眼睛像有一層霧，有些白白的渾濁。

老爺爺笑得很慈祥，江南也微微一笑算作回應。再往後，老爺爺也不多話，又將頭轉向前方，獃獃地看著。

在樹枝上，一兩隻小鳥嘰嘰喳喳的叫著，跳躍著。公園裡的老人還在增加著，但是他們都是安靜著，就像是泥土深處的樹根，靜靜等待著自己的腐朽。

太陽慢慢高升，這裡也是出現了除老年人之外的人，這裡的老人卻仍是靜靜的曬著太陽，就像一個背景板。

江南有些受不了這種氣氛，轉頭看向長椅上的老爺爺，展露出自己的笑容，「老爺爺，您好。」

老爺爺雖然年齡大了，但耳朵還挺好使，他也轉過頭，也微微笑著，「怎麼了，小姑涼。」

「我想和您聊會兒天，好嗎？」老爺爺只是笑著點點頭。

人啊，就像一本書，年齡越大，這本書就越厚，越充實。老爺爺已經89歲了，他說他熬到85才進敬老院，一生雖然無兒無女，但是他是有妻子的……

說起他的妻子時，老爺爺整個人都變得不一樣了。江南不知道要怎麼形容，大概就像……一片乾涸的地上，突然泳起一小股清泉，一切生機都勃發。

大概他們很相愛吧……江南還了解到了很多敬老院的生活，老爺爺說他不知道別人如何感受，只是他覺得是把一群等死的人聚在一起，把一群孤獨的人聚在一起……

老爺爺說得最多的就是他的老婆子，江南知道這時只需做一個聆聽者，偶爾附和幾句就可以了。他說了好多的話，他應該也是真的很孤獨。

時間過得很快，太陽已經很毒了，這裡的老人已經陸陸續續得回去了很多，留下的不過零星幾個。老爺爺現在停了下來，抬頭看看太陽，或許他該走了。

故事還沒有講完，雖然這只是生活里的一些細碎日常。江南小心問到，「老人家，您是否要離開了？」

老爺爺點點頭，沒再說什麼就直接離開了。江南看著老爺爺的身影，他沒留下他的名字，也沒說是否還會在見面，只是告訴了一點故事，留下了一個背影。

江南又在公園裡轉了一會兒，直到餓了才去找飯店，點了一個便宜的蓋飯。因為要慢慢還債，她剩下的錢不多。不過催得急的債已經還的七七八八，現在她只想任性一次。

江南吃得很慢，因為多墨跡一會兒，太陽更弱一些了，她流浪得就會更加快樂。

這一天的下午，江南轉了轉所在的這個城市，很大，環境很好，路上人很多，只是不知道有幾個是和她一樣不知路在何方的人。不過也沒再遇見什麼特殊的事，特別的人。

晚上的時候，江南感覺有些走累了，就用手機刷了一輛共享單車。騎著共享單車，江南沒有去想她要去那裡，只是一直往前開就對了。

輕輕的風吹向臉龐，又涼又舒服，不知道開到了什麼大橋邊，這裡有著一個夜市，有人在附近歇涼，有人在夜市擼串，有人像她一樣騎著共享單車，吹著江邊的風……

等吹夠了風，也是真的累了，江南就回到旅館去了。

大概因為太累，第二天，江南起晚了許多。當洗漱完畢，江南就思考著是再去昨天那個公園，還是選擇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