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脫險
蕭容迷迷糊糊地蜷縮著,身下墊了些隔涼的乾草,卻還是止不住的發抖。涼意從外頭滲進骨頭縫裡,腦子像漿糊一樣混沌著。下意識地用滾燙的額頭給冰涼的小手捂熱,再把手揣進袖子里,不知多久身上的寒意才漸漸褪去,他也不自覺地睡了過去。
待再度醒來,便發現身子緊緊地被個布袋子兜在裡面,後背緊貼著粗糙的布袋料子不斷摩擦,午夜的涼風吹進皮肉,整片後背近乎麻木。
灰衣人趕路的速度很快,扛在身後的袋子不斷晃動,卻苦了蕭容,胃袋裡不斷翻湧,恨不得大吐特吐一番。
顯見如今是在外面,這大抵是自己離逃脫最近的一次了。
蕭容的雙手被鐵鐐縛在身後,睜著雙眼忍著沒亂動。旁人不知,他的筋骨天生的異常柔軟,這般被窩在袋子里反而方便了行事。呼出一口氣,慢慢將小腿彎到身後,用兩手拽下腳上的靴襪,彎起腳背去觸碰自己的袖口。
他身上原本攜著火步滅送的「貓眼兒」匕首、短劍和幾枚柳葉刀,如今匕首和短劍都已經被老怪收去了,但柳葉刀在袖袋裡較為隱蔽不易發現,抱著僥倖心理碰了碰,驚喜地發現竟然還在,他不由綳直了身體緩住自己激動的情緒。
顧慮著不能驚擾外面的人,小心翼翼地用雙腳取出袖袋裡的柳葉刀耗費了很多時間和力氣。蕭容將柳葉刀刀尖朝下用力,在布袋上扎出個口子,一點點劃開。
灰衣人原本正扛著袋子趕路,忽然覺得背後有些騷動,正待查看,便感覺肩頭突地一輕,他急遽停下腳步。
「不好!」
灰衣人在樹枝上穩住身形,犀利的眼睛四處查探,在夜色中閃著冷冷的光。不遠處一個白色的小身子正飛快地跑著,身後一個矮小的男子緊隨不放。
「孫地鼠。」
土撥鼠輕功遠不及灰衣人,趕路時只能在地上跳躍著勉強不落後,此時倒是方便了他追逐落到地上的小兒。眼看快要追上那小身子,土撥鼠伸出手,眼裡放出凶光。
卻不想一道暗器凌空襲來,劃破了土撥鼠手上厚厚的繭子。
土撥鼠「嗷——」了一聲,便瞧見一道灰色的身影猶如兇猛的鷹隼,直往小兒逃跑的方向撲去。
孫地鼠抓著流血的手有些氣急敗壞。
甚麼意思?
懷疑小兒是他孫地鼠起了私心放走的?
這單生意是做黃嘍?這小兒能抓到,還是虧得他孫地鼠!
蕭容拼了力氣跑著,用僅有學到的輕功給自己提速。他剛發了一場熱,又耗費了許多體力,落地時腿腳都是軟的,但身後的兩人窮追不捨,一時之間竟突破了一層輕功,但饒是如此,與灰衣人的距離仍在極快的縮短。
「哎喲!」被不知名的藤蔓絆了一下,蕭容摔倒在地,支起身子便看到灰衣人朝他抓過來的彎曲五指,不由攥緊了手裡的柳葉刀。但不待他反應,一個圓滾滾的東西橫空飛出撞倒了灰衣人,扭打做一團,惡狠狠地罵了起來。
「這小娃娃是我帶出京城的!你信不住我,我便不做你這單生意也罷!自去尋別家!」
蕭容不顧還軟著的身子站起啦,蹣跚了兩步便又開始狂奔。腦子靈光一閃,學著以前自家護衛阮棠的樣子,將食指曲起放在唇間,提氣吹出一聲極嘹亮有穿透力的口哨,驚起密林里的大片飛鳥。
「噓——!!」
若附近有來搜尋的人,定是能聽到這聲口哨的。他眼下能做的,就只是拖延時間!
但灰衣人趕來的實在是太快了!聽到那聲口哨,灰衣人眼裡泛出一股狠意,此地離京城不遠,這聲口哨極可能驚動搜尋的兵衛。已經不宜戀戰,必然要速戰速決,以防橫生枝節!
蕭容看見灰衣人掌心凝聚出一團扭曲的氣,無情地拍向了孫地鼠的胸口,將孫地鼠拍飛了丈余遠,口中的鮮血噴湧出一道弧線。
灰衣人站起身,抖了抖衣著上的灰土,伸手朝蕭容抓過來,轉眼已至跟前。看著小兒跌坐在地,大而清澈的瞳眸充斥著驚恐,映出他關節突出的兩根手指,心裡竟然隱隱一陣爽快。
「你這雙眼睛,我已看不慣很久了……」
小兒盯著他的手指,忽然視線一轉,落到他身後的不知名某處,臉上的神情竟然變得無懼無畏。
灰衣人身後的巨樹枝條上,一個衣著如紅蓮火焰的少年冷著一張臉,持著一張碩大古樸的弓,右手捏著的羽箭抵著弓弦,穩穩地沒有絲毫顫動,但那弓身彎折的曲度卻表明其中蘊含了多麼爆發性的力量。
灰衣人看著蕭容神態的轉變,心內陡生出濃濃的不安,他要把這危機的萌芽即刻扼殺,永絕後患!
「虛張聲勢。」灰衣人嗤笑一聲,手指猛然戳向小兒的眼睛,卻停在半空中發現落不下去了。他一低頭,看到穿左胸口而出的一枝長長的半截箭身,箭頭染著熱騰騰的血,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小兒的衣服上,紅墨般暈染開大朵的血色之花。
「呃——」灰衣人嘴唇張合,似乎想說些甚麼又不知該說甚麼,然後直挺挺地便「撲通」一聲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