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夜如同一片淺紫色的花瓣,慢慢消融於一片白色的微亮中,銀白的曙光漸漸顯出了緋紅的多姿,宛如胭脂,火絨似的開始布滿整片天空。
雪松上染上了金紅,包括遠處那湖泊的清波,婀娜的湖畔野花,萬物都在這個早晨因陽光的滋潤而復甦。
漸漸的,雲海里射出萬丈金光,從那片雲層後面跳蕩出峰巒起伏的山脈,就好像一條巨龍橫卧在地平線上,似乎要飛騰向天、衝破雲霄。
無音眾人來到了山腳下,她仰頭望去。
群山危崖高聳,遮天避日,似刀削一般拔地而起,裂縫縱橫的峭壁上長滿了苔蘚和野花,怪石嶙峋,一番幽僻險峻的氣象。
迷濛的山中一股陰森之氣悄然撲面,只見山脈當中有千百個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天然洞窟在上面,就像呲牙咧嘴的怪物。加上亂石橫生、頂端又有一些巨石隨時都會塌下來的樣子,山脈與地面幾乎成直角,凡人根本沒有辦法爬上去。
無音不由自主的吞咽了口口水,「魈,你說……我現在反悔還來得及么。」
魈側目而視,「你說呢……」
濯顏帶著嘲弄的微笑斜睨,道:「忠人之事怎可半途而廢,這可不像你的個性啊,色色。」
就知道這傢伙會藉機會損她。無音草草地對他望了眼,繼續對著那上千個洞窟發獃。
「這裡人煙稀少,一路上都沒怎麼看見人,看來這龍嶺山脈果然邪的很……」頎雪說完抬頭看看高空,「看,連飛鳥都遠遠的避開這裡飛過。」
「別說了,還是快趕路吧。」無音聽著駭得手臂上已經出了疹子,希望越早離開這個鬼地方越好。
魈領著幾人轉到了山脈的東側,他們很快發現了一個約莫有一丈寬的洞口。
走到洞窟口,無音朝下看去……黑漆漆的岩洞伸手不見五指,洞口滴著水,還有些尖角嶙峋的石塊。
「這個洞就是入口了,從這裡下去是穿過山脈的最佳途徑。」
魈說著從懷裡取出一個火匣子,掀了蓋然後在一旁找了寫乾草,點亮了后扔進了洞內。
「沒想到這個洞還挺深的。」水濯顏笑了下,然後沖無音說:「色色,抱著我,我帶你下去。」
「快些行動,我不想惹來噬人族。」魈酷酷的說完就縱身躍下。
「色色……」
「月兒……」
呃……無音看著同時向自己伸來得兩隻手,心就開始犯難了。
「你準備怎麼把我帶下去?」她問濯顏。
他怪模怪樣的癟嘴,「廢話,當然是飛下去。」
「這個……」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她很討厭高處,尤其是「飛」。
求助的望向頎雪,「頎雪,你也要用輕功飛下去?」
頎雪軟語道:「我可以用靈子渡我們下去。」
「我決定了,跟你。」無音想都沒想就答應下來,遭到濯顏橫眉怒視。
要說慕容頎雪的巫術真的是很神奇,尤其是那些能隨心控制的靈子。
它們密密麻麻的聚集起來,搭成了一座「天橋」一直通到了洞底,更神奇的是,頎雪牽著無音的手走在那座「天橋」上如履平地。
走在那些幽幽華麗的藍色光暈間,無音感覺自己像是走在銀河上。
「頎雪,我感覺我們像牛郎織女。」她在他耳邊說。
頎雪不解,問:「他們是誰?你那個時代的人?」
「也不完全是,他們是人類杜撰出來的神話故事人物。牛郎是一介凡人,而織女卻是天仙,王母最疼愛的女兒。凡人與仙人因愛而結為連理,卻觸犯了天條而被迫飛開、永遠天各一方。後來王母見他們可憐,於是命令喜鵲每年的農曆七月七日搭成天橋讓他們相會、以解相思之苦,那個日子就稱為七夕。」
「很美的故事,我希望永遠能像現在這樣,牽著你的手一直走下去。」
頎雪深情的對視讓無音一個恍惚,在瞅見濯顏投來的心神不定的目光后馬上回過神。
「傻瓜,那只是個故事,因為他們之間的距離太遙遠了,那牛郎星和織女星哪怕是講一句話都要十多年才可以聽見。」
「故事說完了吧!」
走到洞底后酸溜溜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無音朝濯顏一笑,「騷狐狸,又吃醋了,你不煩我都煩。」
「正經點。」他刻意的板起面孔。
濯顏見魈抬頭看著什麼,也就放眼望去。
雖然火光早已熄滅,好在頎雪身上的靈子擁有一些微弱的光,所以洞里的情況也可看個大概。
洞壁上有許多赭紅色的岩畫,大多是描繪一些人類的活動和日常生活,還有就是一些野獸、有許多野獸的形態都是常人所沒有見過的。
無音湊上來興緻勃勃的瞧了半天,越看越覺得周身戰慄。因為,這些岩畫描繪出的場景十分的詭異恐怖。有對怪物膜拜而祭祀殘殺人類的,也有生吃活人的,更多的是一些剜人腦髓的,看著直反胃。
「這些都是什麼東西,怪嚇人的。」
頎雪仔細觀察了下,指著其中一隻形狀如牛、無角、身形巨大呈昏黑色,只有一隻腳支撐在地的怪物,說:「那是夔,傳說中暗巫師馴養的一種惡獸,能放出如同日月般的光芒和雷鳴般的叫聲。它對食物格外挑剔,每一年進食一次,每次需要吞下二十對童男童女,是相當可怖又令人憎惡的上古妖獸。不過至今為止沒有人見過它的真面目,大多都是民間的傳說而已,不過……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過描繪如此細緻的夔圖騰。」
「那……這個是什麼,看著還挺好看。」無音指指左下方的一隻赤紅色的九頭鳥。
「那是鬼車。」
這回回答的濯顏倒是讓她有些吃驚。頎雪是巫師,所以對古怪的東西和生物了解多還有因可查,但魔教教主他也懂這些,卻是不簡單,她對他真有點刮目相看。
「鬼車別名又為九頭鳥。大者翼廣丈許,晝盲夜瞭,稍遇陰晦,則飛鳴而過。愛入人家爍人魂氣。亦有說法稱九首曾為犬呲其一,常滴血。血滴之家,則有凶咎。它是不祥之物,唯一能剋制它的就是鸞,鸞對鬼車可以說是天敵。」
對於「鸞」無音有點知曉,古籍中常記載鸞是鳳凰的一種、雄性的長生鳥,比鳳凰甚至飛得更高。但,沒想到在這個時空也流傳著這些上古的神獸。
忽然,陰風颯颯,在山洞裡嗚嗚作響。
魈機警的環視四周,開口說:「這裡不宜久留,這個洞窟好像不是我以前到過的洞。不知道是哪裡錯了,感覺不太對頭。」
「哪裡不對?這麼說你以前進過這個洞窟?」濯顏問。
「是,弈王曾派我消滅一個殘留的反抗他的部落。那個洞口是無意間發現的,我殺光了部落的人後很順利的走出了山洞。不過……這次感覺不一樣,你聞到什麼味道沒有?」
經他這麼一問,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空氣中的確漂浮著一股很刺鼻的腥味,還有食物腐爛的惡臭。加上洞中非常陰冷,更加的令人感到不適。
「是不是因為那個。」頎雪遙手一指。
眾人倒吸一口冷氣。
面前的右側洞壁上有大片可疑的褐色污跡,不像是古人的岩畫,更像是……乾枯的血跡。
魈走過去觀察著,伸手觸摸了下其中一個凹陷,正好是一個成年人的手掌印,形成了五道尖銳的抓痕。
以這樣的力道,那人如果沒有武功,恐怕指尖必然出血、指甲斷裂。要知道,十指連心,這樣的痛苦都已經不管不顧,一定是在萬分危急的情況下掙扎導致。可,究竟是什麼讓這個人這麼恐懼?
「魈,你想想,是不是這個山洞?萬一走錯了怎麼辦。」無音擔心的是這點,他們時間不多,萬一迷路就不好了。
「是這個山洞沒錯,可是上次來並沒有血跡。」
「上次是什麼時候?」無音想到了什麼,神情嚴肅的問。
魈果然獃滯了下,「……五年前。」
暈倒!!
無音做出一個快暈倒的樣子。他知不知道五年的時間能改變多少事!
他看見她眼中的不信任有些怒了,「我不會記錯。你看,洞里有兩個小洞,一個洞口還有三根鐘乳石垂下,要知道這些石頭哪怕是過十五年都未必會有變化。」
無音見果然如他所說,盡頭是兩個小洞,一個略小的上面垂著三根鐘乳石。只不過,風從兩個小洞盤旋吹過,鐘乳石發出了一種詭異駭人的聲響。像小孩啼哭、又像山魅在吟唱。
「我沒有不相信你,只是有點擔心。正如你所說,我也對這個山洞感覺很不好,好像……有誰在盯著我們幾個。」說完她抬頭朝四周圍的怪異岩石看去。
「我信魈,還是進洞再說吧。」
濯顏知道練武者對他所要完成的任務的各項細節是必須要熟記的,因為即便遺漏一個細節都可能遭來殺身之禍,所以哪怕過了很久他也不可能會忘記,這都是殺手的本能和直覺。
「是左邊那個洞還是右邊的?」頎雪率先走上去,好用靈子照明開路。
「左邊有鐘乳石的,小心別讓石頭上滴下的水給碰到皮膚,上次行動時我不小心被滴落到了手上,結果潰爛了一個多月,這隻手差點廢了。」
「這個簡單。」
水濯顏微秒的笑,大手一揮,只見一股真氣帶著刺骨寒意朝鐘乳石衝去。一陣寒煙過後,鐘乳石上滴著的水都結成了冰晶。
騷狐狸對無音笑得那個拽,不過他的確有拽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