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理測驗
「咱們用不用跟宿舍人說一下?」羅紋問。
「說什麼?你有一科的答案了么?有什麼好說的?」顧心悅對羅紋發出靈魂三連問,又繼續教育羅紋,「你就那一科的答案,別人也看不上眼啊,既幫不了別人,又害不了別人。搞不懂的以為你在炫耀和男生關係好。你自己的事,於別人有什麼相干?別人問著了,你據實以告就行了,別人又沒問你,你哪來那些個不打自招。不要干點什麼,就覺得要跟別人解釋解釋,好像自己藏著掖著了一樣。你又不欠誰什麼,沒要必要向別人解釋自己,你對別人沒有責任,不要搞得什麼事,都是自己的責任一樣。懂你的人不需要解釋,不懂你的解釋也沒有用。」
顧心悅句句說到了羅紋的心裡。羅紋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是這麼個性格,什麼都要說到前邊,省得因為她自己,有什麼對不住別人的地方。
或許是她還覺得,爸爸跟媽媽分開,是自己的責任。如果能提前在肚子里就告訴爸爸媽媽,她是個女孩。他們想要她,就生她,不想要她,就不生她。這樣爸爸媽媽聚合離散,也就與她無關了吧。
她要背這麼沉重的包袱,負重前行,每每想到,也是一種心理上的負擔。好像她能活在這個世界上,是偷了別人,搶了別人的幸福一樣。羅紋現在格外在意別人對她的看法,和她自己會不會對別人帶來什麼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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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紋記得在一本書上看過一個心理測驗,有三個條件:
「holding」——擁有,你擁有了什麼
「doing」——做,你做了什麼
「being」——是,你成為了什麼樣的人
如果讓你給這三個條件排序,你會怎麼排?
湯莎莎的排序是「holding——being——doing」,「我必須先擁有一些條件,才能成為我想成為的人,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這是典型的「找借口型」的人,如果什麼事情沒有成功,那就是拖沓,懶惰,認為是外界給她的條件太少,其實是她給自己找的借口太多了。
羅紋的排序是「doing——being——holding」,「我必須自己先去做什麼,才能成為自己想成為的人,才能擁有自己想擁有的東西。」這是典型的「自我設限型」的人,遇見事情就是一味地要求自己去做。在她的觀念里,如果自己想要的東西還沒有擁有,那就是自己還不配,做得還不夠多,不夠好。自己也沒有太喜歡自己,總覺得自己還有很多沒有需要改進的地方。她的精力更多的是對自己一遍又一遍的檢討,怎麼做一個大家滿意的人,怎麼做一個自己認可的人。
顧心悅的排序是「being——doing——holding」,「我認可我自己,我是我喜歡的人,我做我想做的事,我擁有自己想要的東西。」這是「自我實現型」的人,內心沒有太多的矛盾糾結,完成了自我的統一,暫時不再把精力都放在「我」這個人上,而是把精力放在世界上,怎麼好好處理生命中遇到的事情,好好在這個世界上生存。
認識自己,接受自己,改善自己,其實是每個人的必經階段。但是羅紋卻到現在還沒有接受自己。相信世界上也有很多像她一樣的人,糾結矛盾,難為自己,自己跟自己較勁。即便自己沒有做錯什麼,還是覺得不能原諒自己,不能喜歡自己。
「嗯,確實沒什麼好說的。而且你看周舟,特別討厭抄的行為,我去說這個,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故意去犯別人的忌諱。」羅紋應道。
「嗯。」顧心悅應了一聲。做為好朋友,她希望羅紋活得更瀟洒一點。不讓羅紋說,是確實沒什麼好說的,羅紋只需要對自己負責任就行了,不用管別人那麼多。而羅紋現在是說也因為別人,不說也因為別人。她一時也無法改變好朋友的觀念,只好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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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場都提前整理好,同學們前一天是不能在教室學習的。所以有扎堆在宿舍學的,不過這個是學著學著就會聊起來的地方。也有自己在校園裡找個清靜的地方,一個人大聲讀,默默看書的。自己找一個地方,想幹什麼都方便。既不會被別人打擾,也不怕打擾了人家。
周舟就一個人大早上出宿舍,抱著要複習的材料,在教學樓旁邊的一塊小綠化帶里,自己學習。
這都快傍晚了,她也鬆鬆筋骨,伸個懶腰。
「你一個人在這啊?」
周舟聽見聲音望去,原來是副班長顧曼曼。
「嗯。你都複習好了吧。」周舟回話道。
「還好吧。」顧曼曼說。
「真羨慕你們這樣的學霸。」周舟說。
顧曼曼心裡「哼」了一句,默默地對她嗤之以鼻,「別人努力的時候,你不羨慕,別人學出來成績了,你倒是羨慕。臨時抱佛腳,羨慕天天燒香的,有什麼意義?」
顧曼曼心裡那麼想,但是表面上還是對周舟笑臉相待,好奇地問周舟:「我聽說你們宿舍好幾個人,答案都有著落了,你怎麼還這麼用功?」
「什麼答案?」周舟不知所云。
「考試的答案啊。」顧曼曼說。
「我不知道啊,我一直在外邊。」周舟說。前天晚上她們還討論來著,沒聽誰有答案。
「要說早就說了,是不是沒算你的一份?」顧曼曼嘟嘟嘴,替周舟感覺無辜。
「沒什麼。」周舟也不知道顧曼曼說的是真是假,就隨便應付了一下,準備繼續看書,但是難掩心裡的疑惑,臉上的沮喪。
「唉,真是不公平。這樣算下來,大家的成績都會提高。不過再高也高不過我們這樣的,我倒是無所謂,就是苦了那些成績中等的學生。成績低的學生,一抄,抄成了中等,中等生沒得抄就還是中等,還落得跟平時成績差的,考得差不多,那排名可就難說了,有句話怎麼說,不前進就是後退……」顧曼曼帶著一副惋惜的表情。
這話可是倒在了周舟的心窩窩裡,她正是有這樣的疑慮,那天晚上宿舍開小會時,她說出來自己的糾結,也沒有人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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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會給你們宿舍人傳答案嗎?」周舟病急亂投醫地問了一句。
「你現在跟顧心悅住一個小區啊?怎麼不見你們兩個好,經常見她和羅紋粘在一起?」顧曼曼沒有回答周舟的話,自顧自地問。
「嗯,我們三個從小就在一個地方住,後來我和顧心悅先後搬走了,沒想到我們兩個居然搬到了同一個小區。現在我們三個又在同一個宿舍,大家關係都不錯。你問這個幹什麼?」周舟不明所以地問。
「我是不給我們宿舍人傳遞答案的。」顧曼曼這才回答剛才周舟的問題。
周舟本就沒抱什麼希望,是顧曼曼先給她點了一把火,又熄滅,剛剛看見火光的她,難免又一次失望。
「但我可以給你遞答案。就看你需不需要?肯不肯跟我說說,你宿舍的事。」顧曼曼突然殺個回馬槍,微笑著對周舟說。跟小姑娘吊著男生的胃口一樣,一會近,一會遠,一會有希望,一會又看不見,把人的心吊得七上八下的,只想一把抓住她。
周舟抬起頭,驚奇地看著她,不知道顧曼曼到底要什麼。反正應該和顧心悅有關,要不然為什麼單獨問到她,也有可能和羅紋有關,因為顧曼曼也提到了羅紋。或許有人看上了顧心悅,要幫人家打聽一下,也或許是她班長的工作……總之周舟也來不及想太多,現在就想抓住這根救命稻草,就問道:「我們宿舍什麼事?」
「都可以啊,從小到大的,八卦一下嘛,要沒什麼就算了,我就走了。」顧曼曼看周舟的表情,已經有七八分把握了,就看她能不能爆什麼料給她。有料她就有甜頭,沒料全當浪費時間。
周舟沉默了數秒,她也是知道顧曼曼平時的作風的。明天考試在即,此刻如果她再跟顧曼曼兜兜轉轉,沒說出什麼有意義的八卦,顧曼曼會一定會扭臉就走,從此她就失去了顧曼曼這棵大樹。
周舟覺得學習中等的和學習不好的,就像一個個落水青年,而學霸們都一個個開著小船穩穩駛過。那些得到答案的學生,就像被學霸的小船打撈上來、救上來的幸運兒。她眼看著好多人一個個被學霸救起來,現在連她們宿舍好多人都被救起來了,唯獨沒有一艘小船向她開近,沒有一隻船槳向她伸來。
現在顧曼曼穩坐大船,向她遞過來一隻救命的船槳,她一定要快而准地抓住,否則機會一定會稍縱即逝。
「你是不是也知道羅紋是離異家庭的事?」周舟選擇先說羅紋,看看顧曼曼的反應。因為顧心悅家,好像沒有什麼好說的。但周舟也不想以告密八卦的口氣說朋友,所以就貌似無意,實則有心地反問了一句。
「一科。」顧曼曼低頭扣著指甲,沒有去看周舟,她也不想讓別人看見自己臉上的表情,冷冷地回應了兩個字。
周舟反應了一下,才理解,自己說到點子上了,已經得到一科的答案了。又繼續說自己所想到的,屈指可數的,與羅紋有關的東西:「她原來的爸爸走了,現在的后爸跟我爸在一個單位。」
「全科。」顧曼曼抬起頭,笑了一下就走了,又扭頭交代了一句,「考試結束前十五分鐘,在男廁所外邊第二個窗戶上取。」
周舟懵了一下,彷彿不相信幸福來得這麼突然,晃過神又對著顧曼曼的背影說了句:「英語我不用。」她也不好科科都都出來,也不甘放棄每一塊到嘴的肥肉,就舍了一門自己最擅長的英語,還顯得跟有節操,有氣度一樣。
天也有點黑了,周舟獨自發了會呆就回宿舍了。爆朋友的料,換來期末考試的答案,這也是她情急之下做出的選擇,好像也是無傷大雅。
「這不是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她安慰了一下自己。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奇怪地在想,為什麼最後顧曼曼給她全科時,那麼爽快,不知道是自己哪句話迎來的全壘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