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不選C

孩子們總是想獲得大人的認可和關注。或讚賞陪伴，或說教責罰。他們通過各種行為獲得家長、老師的關注，害怕被忽視、被忘記。批評教訓，也好過不理不睬。

所以老班捕頭晚自習教育學生也能在功勞簿上記上一筆，因為實在是沒有什麼好記的。

不知道是不是大多班主任都是這樣的。不過老班捕頭在校的名聲確實略差。

據說捕頭這份高中教師工作是世襲製得來的。

師祖爺爺，也就是老班捕頭的父親，他是位正兒八經的高中老師。師祖爺爺在這所高中教學，把自己兒子弄進來，給他找了份差事——後勤，就是給各個部門分發一下掃帚拖把之類的。

後來師祖爺爺退休了，老班捕頭就繼承了他父親的職位。從後勤大叔，變成了前線教師。

也沒有那麼不堪了，難道世間之事，非黑即白嗎？其實更多的是寬寬的灰色地帶。我們不是宣揚支持這種情況，但不得不承認，這種情況確實存在。如果真要打壓治理，還是先治理那些真正的黑色部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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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班捕頭就職以後，在處事經驗上，也算遊刃有餘。而在專業素養，以及良好的職業道德素養之關愛學生，為人師表方面，還有待提高。

捕頭是教語文的，大家猜猜為什麼。都說了是世襲制，專業素養有待提高。讓他去教英語、物理、化學……他也不會啊。弄不成事。

中華文化博大精深，語文也是有它的難點。

有次魏小林做閱讀理解，有道選擇題，題目問文章中一句話暗示了什麼。

這已經不是小學的題目了，四個選項：

a湯莎莎應該偷吃別人的紅燒肉，這麼什麼

b湯莎莎下次別再偷吃別人的紅燒肉就行了

c湯莎莎應該道歉，承認自己的錯誤，改過自信

d湯莎莎太胖了，不應該吃紅燒肉

如果是這樣的選項，也是難不住學霸魏小林的。

而魏小林遇見的題目，他感覺選項c和d，文章中那句話都有暗示到。但參考答案選的是d。

這就是學霸，參考答案，僅供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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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正在上晚自習，正好老班過來巡查，進班轉了一圈。

魏小林就站起來問班主任這道題，為什麼選d，不選c。

班主任右手拿著練習冊，認真地讀了一會，左手呈半抓狀，放在胸口，彷彿想從胸膛里掏出什麼東西來，或者想從嗓子里掏出什麼話來。

掏啊掏，終究沒有掏出來。

魏小林說：「我再看看吧卜老師。」

老班如釋重負，留下一句「反正不選c」，飄飄而去。

剩下的晚自習大家都規矩得很。都覺得老班會折回來，告訴魏小林為什麼不選c。

然而綳了一整個晚上，老班都沒有再回來。以後這道題，也沒有再提起。

其實老師都會碰見不會的題。學無止境，人無完人。

如果等老師把所有學問都學完了，再來教課，那世界上就不必有老師了。

但是老師碰見這樣的情況，起碼得有個真誠的態度。

可以先把題目先放一放，讓學生先往後學。

然後自己去辦公室和其他老師探討一下，翻閱資料求證落實一下。一般有質量有意義的題目，一定有據可考的。

能落實下來，就給同學講明為什麼這樣選。如果是題目有問題，就講明題目不夠完善。

落實不下來，可以讓同學們表達一下自己的觀點。給個思路和方向，把這題暫放。畢竟落實不下來的題目，實屬鳳毛麟角。

而不是這樣一句「反正不選c」，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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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以後，大家都很好地執行著「有不會的請教學習好的同學」。

羅紋的前邊就坐了一個學霸。羅紋坐在第四排的正中間。學霸顧曼曼就坐在第三組的正中間。

羅紋學習算是中等，高中也是考上的，只是沒有名列前茅而已。

在班裡屬於那種被忽略的。都知道老師們只能記住極其好的和相當差的，中等程度的學生，最不受重視。

這種被忽視，讓羅紋感覺能夠自由呼吸，很舒服。

她很少問學霸問題，總覺得老打擾別人，會給人家帶來麻煩。盡量能自己消化的，自己消化。不會的題，做個記號，有時也和周舟這樣也算是中等學習水平的好朋友，一起討論一下。

不會的題多了，就換一門學，或者乾脆歇一會，不學了，放鬆一下大腦。看來是惡性循環，越不會，越不想學。越不學，越不會。

羅紋和顧曼曼不熟，很少說話。

這天顧曼曼突然扭頭，對羅紋說：「我們兩個換換座位吧。」

羅紋在自己位置上坐得挺好，她也不想再往前挪一排，對顧曼曼突然的提議，就拒絕了，「我不想換。」

顧曼曼就扭過頭，沒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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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習的時候，幾名同學被一個個叫去辦公室談話。有路鵬程，楊輝，任浩帥……

一個同學回來，就負責通知傳喚另一個。

羅紋怎麼沒有想到，一名從辦事回來的同學居然走到她身邊，說班主任叫她。

她不知道老班找她會有什麼事，難道是鼓勵學習的？或者誰說了張超追顧心悅的事，找她了解情況的……總之羅紋覺得班主任跟她是沒什麼好談的，她跟班主任更沒有什麼好說的。

所謂「白天不做虧心事，夜晚不怕鬼敲門。」羅紋大大方方地走進辦公室。

辦公室里，還坐著個別其他班的班主任，同時也是她們班其他科目的任課老師。所以羅紋都認識。

其他老師做著自己手裡的工作。只有老班看著她進來。於是羅紋叫了一聲「卜老師」。

結果班主任朝她就是一聲呵斥：「知道叫你來幹什麼嗎？」

其他老師都抬起了頭，羅紋臉上一陣臊紅。

「不知道。」她回答道。

「你自己好好想想！我把你叫到辦公室是給你面子！」老班繼續呵斥。

羅紋想想也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能遭到班主任這麼嚴厲的斥責。自問也沒有幹什麼丟面子的事，這麼大的花帽子，恐怕戴錯人了。

有話直說，這算什麼。羅紋只是在心裡亂打鼓，不敢說出什麼來，只是想到「我不能哭，我不能輸」。

或許老班只是虛張聲勢，套自己的話罷了。那我也乾脆拋出點什麼，套一下他的話試試。

「學習不好。」羅紋說道。

老班頓了一下，繼續嚴厲地說：「你自己知道就好！你高中也是考進來的，成績不見提高。是不是誰影響你了？晚自習期間有沒有和後邊的湯莎莎、陸春她們說過話，傳過紙條？是不是這樣耽誤了學習。」

不敢說晚自習一點錯沒有犯過，絕對也沒有什麼大的動靜，驚擾到誰。

這種投石問路的伎倆，「項莊舞劍，意在沛公」。羅紋雖看出了一二，但不知道老班真正的目的是什麼。是真的覺得她們影響了自己的學習，想讓和她們遠一點？還是想借她的口透點什麼風，好讓他有什麼把柄拿捏住湯莎莎和陸春的錯？

羅紋不知道老班到底想幹什麼。既然老班說她學習不夠好，那就承認自己學習不夠好的錯，他既叫她來，肯定是讓她認錯的，不是給她認錯的。老班的架子都擺起來了，高調也唱出來了，他下不了台，她也下不了台。

「卜老師，我錯了，我以後好好學習。」羅紋說道。其實她的內心還是十分委屈，這種情境，她不覺得老班是在關心她的學習。還要認錯，還要認班主任的好，銜冤負屈。

「知道就好。」老班的語氣軟了下來，「不是不讓你跟她們玩，下課再玩，上課期間就要好好學習。畢竟你還是考上來的，底子很不錯的，要不我也不會把你叫過來。」

「嗯。謝謝卜老師。」羅紋知道沒有這麼簡單，應了一句。

「你跟前邊的同學換換位置吧。往前坐一點，離她們遠一點。知道讓你挪位置是幹什麼的吧？好好學習，別辜負老師。」

羅紋大夢初醒。原來是這個，原來在這兒等著。此刻她的心裡只想「呵呵」。

當著其他任課老師的面，她一個女生，被沒臉沒皮地那麼訓斥，原來只是為了跟學霸換一個座位。

而其他的老師都不知道什麼原因，說不定以為是羅紋幹了什麼傷天害理的壞事，卜老師只是沒說出來，撿著能見得光的說說罷了。

或許別的老師也不會在意她吧，畢竟她也不是學霸。

其實羅紋覺得顧曼曼只是隨口一說，換不換座位都不是什麼大事，壓根沒有放在心上，大家本是忘了這件事的。沒想到卻因此給自己惹來了這麼一場麻煩。如果她知道，她一定會答應跟顧曼曼換座位。如果顧曼曼知道老班是以這樣的方式幫她排憂解難，還會不會請班主任來幫她調座位？

「我這就去換。」羅紋面無表情地說道。她只想趕快走出這間辦公室。或許這不應該叫辦公室，應該叫「辦私事」。

「嗯，好。」老班肯定在為自己道貌岸然，義正言辭的表現暗暗鼓掌，為自己計謀的得逞歡呼叫好。

羅紋扭頭往外走著。

「就和前邊的顧曼曼換，別大動位置。」班主任在身後叮囑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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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紋走出辦公室，沒有直接去教室，而是走到了廁所西邊的牆那，那裡黑，沒人看見她，一個人靜一靜。

「是我自己學習不夠好，老師說得沒錯，我沒什麼好委屈的。」羅紋對自己說。眼淚啪啪地流。

「老師向著顧曼曼，是因為人家確實很優秀，這沒錯。」她繼續勸解自己。

她知道自己真正難過的不是那個位置，也不是老師的目的、偏愛，而是自己當著其他老師的面，被這麼劈頭蓋臉的來了一頓，她是個女生，青春期的女生，老師的語氣毫不在意她的感受，她的承受力。

由始至終，她也沒想要誰的關注，可為什麼關注以這樣的方式來敲門。好像她並不想吃什麼饕餮大餐，卻被逼著放進嘴裡，而餐里有毒。但她究竟犯了什麼罪？只是不夠優秀，不夠強大。並沒有招誰惹誰。

「其他老師即便不知道原因，他們以後也不會特別關注我的，大家都那麼忙。我只需要像以前一樣。」

「我能就此好好學習嗎？我要真的變成了黑馬，所有老師都要效仿老班假仁假義，假公濟私了。」

「不，我學習是為了自己，不應該受別人影響……」

羅紋一邊開導著自己，一邊咧咧嘴角，緩和一下痛苦的情緒。

有人說過，開心了會笑。笑了也會開心。她笑了，深呼吸幾口，好了很多。

不能在外邊太久。她迅速調整好思緒，回到班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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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換一下座位吧。」羅紋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從後邊點了點顧曼曼。

「直接挪桌子吧。」顧曼曼說道。

都是單人單桌，直接挪桌子跟帶著房子搬家一樣，很方便，只是改變了一下位置。

旁邊的同學桌子往外拉拉，撤撤，給她們兩個換桌子留出空間。

八卦的同學湊著拉桌子這一會亂鬨哄的時間，探頭探腦地問：「老班叫你幹什麼？」

坐不住的同學，真是一點熱鬧的空子都得鑽。

羅紋遲疑了一下說：「他說顧曼曼想和我換位置。」

正在拉桌子的顧曼曼抬眼看了她一下。沒有多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