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別無選擇

「我還是不能接受，我就這麼莫名其妙的死掉了？」

精緻華麗的洋房裡，女孩心中驚疑不定。

她身穿一件單薄的天藍色睡袍，面容清冷，長發凌亂，睡淚在她眼中不停打轉，黑眼圈濃重異常，一臉的修仙過度。

」呃，或許是有些突然，但你整天整夜的不睡覺，就應該有這個心裡預期……」

對方試圖說幾句暖心話，但一時間又想不到合適的說辭，最後決定擺爛。

「嘖，是有點慘。」

或許是考慮到職責所在，對面連忙打了個補丁：「但請你相信我，比起補作業累到猝死這種事，我還見過許多更為奇葩的死法。這當中就包括兩個吃饅頭把自己噎死的餓人，和四五個對天發誓時被雷劈死的倒霉蛋。

「作為一名天使，我有著足夠豐富的閱歷。」

「你大可不必因為自己死的奇葩就產生什麼自卑心理，畢竟你又沒幹什麼虧心事，哈哈哈…咳咳！」

天使小姐嘴角止不住的瘋狂上揚。

她一手托腮捂嘴，另一隻手的食指富有節奏的敲打著桌面，努力想要表現的雲淡風輕，演技卻著實令人堪憂。

或許她壓根就沒想演？只是想皮一下？

蘇白面無表情的盯著對方。

天使小姐輕咳一聲，迅速坐直身子，管理好微表情，一臉的嚴肅正經。

但那似寬慰、似嘲弄、似愉悅的迷之笑容，始終環繞在蘇白腦海，揮之不去。

這天使畫風有點崩啊喂！

這也太嘲諷了！

蘇白試著找出對方cosplay的痕迹。

但讓她失望了。

眼前這位名為「十七」的天使小姐，的確擁有著，與其身份相匹配的超凡特徵與超高顏值。

一雙潔白的羽翼被她收攏在身後，聖潔的光環凝於頭頂，那是純粹由光芒構成的奇特事物，其上有七彩光暈向外傳播，美輪美奐。

金色長發沐浴在明艷的光輝下，一雙清澈的眸子卻又包藏著萬千思緒，她嘴角總是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像是在吸引人去揣測她的心思。

那少女的身姿與無暇的面容，那聖潔的光輝與空靈的氣質。

確認過眼神，是夢裡都夢不到的人。

比任何藝術大師的油畫、雕塑都要完美，就不像是世間應有的造物。

注視著這位身材發育比自己還要小一些的天使「妹子」，蘇白陷入了沉思。

著實有些好看過頭了……

也不太像地球該有的生物。

所以，她蘇白，真的翹辮子了？

縱使心中早有預感，但她還是不願相信。

只因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

她今年才17歲，有疼愛自己的父母，可以隨便欺負的弟弟，近乎形影不離的閨蜜，整個人正處於最沒心沒肺的學生時代，突然其來的變故令她手足無措。

這可不是網路小說！

她也不是生活不如意的主角，不帶這麼隨便的！

她想回家！

這種情況下，經歷過網路洗禮的優勢就顯露出來了，蘇白深吸了一口氣，定了定神，很快整理好思路，問出當下最令她感到疑惑的問題：

「我之前想要站起身接水的時候，確實眼前一黑，但又很快緩了過來，我當時確實有點慌，所以打算定個腦子小睡一會。」

「之後的事情……我就想不起來，怎麼接猝死了？我完全沒有印象了。」

蘇白揉搓著腦袋，不停翻閱腦海中的記憶，但就像是喝醉酒的人斷片了一樣，無論她如何努力，都記不起最後發生了什麼。

還是十七一臉理所當然的點破道：「沒有之後了啊，你身體當時已經習慣滿負荷運行了，躺下之後驟然放鬆，人直接就沒了。」

說罷，她難掩飾關心與…好奇的觀察蘇白的反應。

讓她失望的是，蘇白沒有太劇烈的反應，只是木然的點了點頭，然後就不吭聲了，大概是在思考人生？

「咳，其實……」

十七為自己的坦誠後悔不已。

「請你先不要說話，我需要靜一靜。」

蘇白禮貌的制止道，但任誰都看得出，她此時的心情糟糕到了極點。

當你的人生尚未踏上正軌，便戛然而止，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

哭，哭不出來的。

畢竟事發突然，情緒醞釀的還不是很充分，何況死掉的是自己，而不是親人。

雖然從結果上，這並無什麼不同。

但畢竟是不一樣的。

眼前漸漸蒙上一層薄薄的紗，她扭過頭去，不想讓十七看見。

地面上鋪滿黑色的磨砂石板。

灰褐色的牆壁上寄生著紫色的藤蔓，藤蔓纏繞著一幅油畫向上生長，油畫中描繪的是林間景色，一頭梅花鹿帶著兩隻小鹿在小溪旁飲水。

紫色藤蔓爬過書架延伸至銅窗處，沐浴在明媚的陽光下，葉片折射出紫色的光芒，每一處細節都纖毫畢現。

高大的試衣鏡映照出她此時的神情，蘇白恍如隔世，只見鏡中的自己面容憔悴，濃重的黑眼圈可以與正統煙熏妝相較。

在此之前，她已熬了兩天兩夜。

寬大厚重的紅木桌面上靜置著一件白色瓷瓶，瓶中插有兩朵天藍色的鬱金香。

藍色是蘇白喜歡的顏色，是天空與大海的顏色，亦是星空的顏色。

而藍色鬱金香對應的話語則是憂鬱、細膩的愛、永恆的愛情、不可預知的未來。

不可預知的未來……

天使就在眼前，天堂就是此地？

「這裡就是天堂？東方人也歸上帝管？都來天堂的話，上帝祂老人家也不嫌擠的慌？」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自己應該可以在天堂中與親友重逢。

雖然到那時，自己弟弟或許已經是一副老頭子形象……

然後哭著喊自己姐姐。

蘇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十七抿了抿嘴角，欣慰的不斷點頭，她十分欣賞這樣堅強的女孩。

面對悲傷，反應不過來的是神經粗大，毫不在意的是生性涼薄，沉浸其中的是感情豐富，很在意卻能從中走出來的，才能稱之為堅強。

她正色道：「接下來我要說的事，可能與你預期中的略有不同。」

「你先做好心理準備，聽了之後也別激動，有什麼問題可以直接問我。」

見對方如此鄭重，蘇白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心低隱隱有一絲不安的預感。

「在地球所在的宇宙，有機體死亡電磁場會緩慢衰減，靈魂同樣會在這一過程中緩慢崩解。」

「也就是說，從來都不存在天堂，自然也沒有地獄，我主也非上帝。而我，是由我主結合各族神話后，創造出的新物種——天使族。」

「我是我主的第十七個造物，故名十七，你滴明白？」

不安的預感似乎成真了，如果天堂並不存在，自己設想中的與親朋重聚的場景，也就不可能成真了。

蘇白額頭析出冷汗。

大腦有些短路。

想來也是，換做任何一個人，見到這麼一個活生生的天使出現在眼前，都會以為西方神話至少有部分是真的，但現在看來……神話終究是神話。

「那，那我這是……」話說一半，蘇白愣了一下，只因那沙啞的嗓音，完全不像是自己發出的。

「咳，你知道我想問什麼。」

她乾咳一聲試圖遮掩過去。

既然死後沒有靈魂升入天堂，獲得永生的說法，那自己這是什麼情況呢？

「這自然脫不開我主的干預，祂最近正琢磨寫一本新書，祂的書籍向來與凡人不同。」

「書籍由世界打造，書頁如世界製成，故事由世界中的生靈譜寫，只要還有生靈存續，故事就沒有盡頭。」

「每次翻看這本書，所見的都是不同的故事，那是書中生靈的一生。」

「我主將你詔至此處，便是想讓我代祂問你，你是否願意進入書中世界開啟一段新的人生。」

「也唯有如此，你的靈魂才能獲得新的載體，生命得以存續。」

「這是一件對我們雙方都有利的事情，我主收穫一段註定有趣的故事，而你也能再活許多年。」

「需要特意提及的是，我主尊重任何強大或弱小的生命，很少會幹預書中角色的命運，這一點你大可放心。」

「怎麼樣？雖然回不到那個熟悉的環境，也見不到那些熟悉的人了。」

」但總比就這樣死了好，不是嗎？」

終於，十七結束了她的演講，這段話她已說了不知多少次，致力於讓任何知識水平的人都可以聽懂。

蘇白就是個典型的聰明的人，平時不怎麼聽課，但成績一直很好的那種。

她是聽懂了的，故此她大受震撼。

原來這種動漫、小說中的情節，是真實存在並可能發生的嗎？

還落在了自己身上……

好像，或許，可以試著期待一下？

但為什麼是自己呢，自己沒什麼特殊才對。

書中世界，只是聽到這四個字就讓人浮想聯翩，在腦海中聯想出最令自己心動的畫面。

在蘇白眼中，這個世界必然是美麗的、浪漫的、神秘的、充滿無限可能……

但或許也是險惡的、可怕的、讓人不適的，這些描述並不矛盾。

將雜亂的思緒通通拋出腦海，理智迅速回歸，天底下沒有掉餡餅的事，還是先問清楚再說。

「為什麼是我？我有什麼特殊？書中世界是什麼樣的？與地球有什麼不同？可能會遭遇什麼？這完全超出了我都理解範圍。」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我真的沒辦法回地球了嗎？」

蘇白一口氣問出了所有疑惑，她怕現在不問待會自己會忘掉，她相信一個天使的記憶力肯定比她要好。

卻沒想到，十七突兀的站起身，精準無暇的面孔迅速貼近。

兩人本就坐在木桌的兩側，相聚不隔一步之遙，蘇白毫無準備之下，壓根反應不過來。

有什麼不對嗎？自己說錯話了？

還是……

大腦飛速運作，很快就瓦特掉了。

視線與那雙金色眸子對上，感受到對方勻稱的呼吸，嗅到一股清香……

十七最近依舊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五官每一處微小弧度都是那樣完美……

她收回身子坐回座位，愉悅的笑道：「我現在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像你這樣的人還有很多，你只是其中不算太起眼的一位，並無任何特殊之處。」

說著，她撩了撩金色的長發。

蘇白眼皮亂跳。

這會終於明白過來，被撩了！

神經病吧這是！說正事呢！

不過，十七也的確用她獨有的方式，緩解了沉重壓抑的氣氛。

「哈哈，玩笑，玩笑。」

「像你這樣的人還有許多，你們會在不同的世界、不同的地點、以不同的方式登上舞台，這樣故事才會更精彩。」

就像是一場大型舞台劇？

「書中世界原本是個魔法位面，沒錯，就是你了解的那種魔法。」

「我主對那個魔法位面做了億點點小改變，並將位面的管理全權交給了零號，零號是我主的第一個造物，常被人們稱為『世界樹』。」

「這建立起了一種新的秩序，零號會為書中世界的每一個人提供最基本都服務，如提供信息，發布任務，給予獎勵等等……」

「就像是網路遊戲……我曾懷疑這是我主的靈感來源，並得到了肯定的答覆。」

「怎麼樣？心動嗎？」

十七挑動俊朗的眉頭，不得不說的是，她既擁有少女的柔和，又不缺乏少年的爽朗。

由於身段還沒有長開，容貌更是美的可以忽視其性別，當真是可男可女，又男女通吃。

確實很讓人心動啊……

「這怎麼越聽越像網路小說了？我不會是主角吧？」蘇白調侃道。

「哈哈，如果是呢，你還想回地球嗎？」

十七語氣一轉，突兀的問道。

蘇白手指抖了抖。

毫無疑問，她猶豫了。

她索性不答反而：「如果我不想去呢？你們會把我怎麼樣？」

十七俏臉一板，隨即又輕笑出聲，搖頭道出實情：「死亡是你本該承受的，如果你不願前往，我會負責把你送回地球，你將回到卧室，靈魂會繼續崩解。」

「死前你想夢到什麼，這點小事我完全可以滿足你。」

蘇白毫不退讓的與之對視。

兩「人」陷入短暫的沉默。

平靜終會被打破。

「看來，我已經別無選擇。」

她也不知道自己該慶幸還是該失落，她很愛自己的家，也捨不得平日的生活，這一點毫無疑問。

但書中世界的神秘，也著實激起了她的探索慾望與憧憬之情，她同樣捨不得放棄這樣的機會。

好在，她已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