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對於生在江湖中的人來說，武林大會無疑是一年當中最最盛大的節日，各大正統門派、邪派掌門人率領他們最得意的弟子匯聚一堂，以及來自全天下的武林高手們，可以說是精英薈萃，豪傑雲集。

至於武林中此傳統源於何時，我卻不得而知，倘若非要說個時間，我揣摩大概是在很久很久以前，自從有了江湖，便有了武林大會，而且大會地點是不固定的，每一年地點的選擇，要看當年武林中哪個門派的勢力最大，氣焰最囂張，以此召開大會來確立自己在江湖中的龍頭地位。頗有點像歷史上葵丘會盟之類的把戲。

在我的記憶里，傳統上應該一年一次的武林大會卻只召開過兩次，第一次是我還未下山時，師父被少林寺的智杖大師邀請參加了當年主題為「少林，讓江湖更美好」的武林大會，第二次便是發生「明王府慘案」的那一年，由丐幫主導，名為「再見」，會上，丐幫幫主面對天下英雄，當眾宣布隱退，言辭懇切，令在場所有人為之動容，自此，江湖震蕩直至今天。

秦憶和我快馬加鞭前往黎城，計劃先賣掉她留在那裡的一部分首飾作為前往襄陽參加大會的盤纏，今年由於中原遭受旱災，丐幫異軍突起，在幾位沒被餓死的三袋長老的籌措下重新組建為天下第一大幫，他們選擇在襄陽城裡召開主題為「東山再起」的武林大會，藉此宣告天下，丐幫已經捲土重來了。

一路上，陽光明媚，好不快活，轉眼，我們已經來到了黎城的郊外，在遠方，黎城高大宏偉的城門隱約可見。

「先在此喝些茶水，再進城如何？」我指著路邊的一座茶棚說。

「好，我剛好口乾舌燥。」秦憶說罷，率先跳下馬，大聲嚷嚷著招呼小二。

我先將雷電牽到茶棚後面的馬槽旁，招呼店家添滿草料，才坐到秦憶身邊。

秦憶問：「去參加武林大會就真的能拯救武林嗎？」

我說：「當然能，等我們去到襄陽，在大會上告訴他們幹將莫邪出現在黑石山中以及朝廷想要統一武林的野心，你認為他們得知這消息後會有何表現？」

「你說有何表現？」

「他們一定會暫時拋掉各大門派之間的恩怨，一起對付這個即將擾亂武林的公敵。」

「你會不會想的太天真？」

還沒等我做出明確的回答，站在一旁倒茶的店小二先開口說：「二位是要去襄陽嗎？」

秦憶說：「去又如何？」

店小二說：「是要去參加武林大會嗎？」

秦憶說：「管你屁事。」

店小二說：「莫怪小人多嘴，襄陽去不了了。」

我驚奇地問：「為何？」

店小二說：「莫說是襄陽，就算是近在咫尺的黎城如今也不能去。」

我說：「笑話，本老爺想去就去，如何去不得。」

店小二說：「二位客官沒有聽說嗎？吳王叛亂，如今黎城早已陷入賊手，要去襄陽，必經黎城，二位如何去的了。」

秦憶一聽說黎城陷落，一時目光獃滯，驚的說不出話來。

我問：「什麼時候的事？為何路上沒有兵荒馬亂的跡象，也不見一兵一卒前來光復？」

店小二說：「昨晚的事，如今黎城早已戒嚴，大夥都說主上不是先帝的親生兒子，是當年先帝所寵信的邾國夫人在宮外的私生子，而吳王乃高祖嫡孫，是真正的真龍天子，吳王起事，黎城太守不戰而降，早已帶著細軟家眷逃往京城了。」

我問：「城內的百姓現在如何？」我知道秦憶現在最擔心的就是他的家人。

店小二說：「這小人就不得而知了，聽說明王世子也已經統一了武林，準備爭奪皇位，看來天下就要動蕩不安了。」說罷，店小二忙著去招呼另一桌几個身著布衣卻氣宇軒昂的客人。

從表面上來看，坐在我們鄰桌的五位客人著實不簡單，他們外表冷峻，沉默寡言，最為關鍵的是每個人身邊都帶有兵器，一人拿棍，兩人拿刀，三人帶劍，我揣摩他們是某一方面派來的卧底。

店小二給五人上了茶水后，將黎城被佔領，吳王以及明王世子反叛的消息仔細描述了一遍。

只聽其中一位黑臉大漢冷冷說道：「是嗎，吳王真的是真龍天子嗎？」

店小二說：「這能有假？以前在這茶棚門口擺攤算卦的劉老半仙親口告訴我說黎城中有王氣。」

黑臉大漢問：「王氣在哪？」

店小二指著城東南角的方位說：「你看就在那裡，一團紫色的煙霧，那就是王氣。」

茶棚內所有客人伸長脖子循著店小二的手指望向東南方，果然，那裡聚集著一團絳紫色的煙霧，客人們全都唏噓不已。

黑臉大漢說：「劉老半仙他人呢，如今在哪？」

店小二說：「他呀！大概也許可能駕鶴西去了，我沒有看見他已經有好些日子了。」

黑臉大漢拔出大刀，照著店小二的肩膀一刀劈去，一個活生生的人立刻被劈成了兩半。

客人們立刻掩面，故意沒有看見，我用手堵住秦憶的雙眼，免得讓她看見如此血腥的畫面而產生什麼不良反應。

我對秦憶說：「我們還是走吧！」

「不是說黎城進不去嗎？」

「不試試怎麼知道，光聽別人的一面之詞誰知真假，還是走吧！」

「好。」

我把茶錢丟在桌子上，看見店家正撫著小二的屍首痛哭流涕，不免有些哀傷。

前往黎城的道路上，人煙稀少，變色后的天空呈現出一片鉛灰色同遠方地平線連在了一起，我們迎著藍色的薄霧，行走在茂密的草地上，草色青翠欲滴，橙黃色的土壤中夾雜著點點緋紅，空氣里裹有陣陣惡臭。

秦憶說：「這裡發生過屠殺。」

我說：「是的，而且是大屠殺，不然不會有如此濃烈的屍臭味。」

秦憶說：「會不會是殺了城裡的百姓。」

我說：「先別說那麼多了，還是趕路要緊。」

不一會兒，城門清晰地映入了我的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