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要命的分數

羅平經常聽老師們說教：知識是什麼？是分數，是改變你們命運的分數！也曾經聽父母念叨：努力學習，考好一點，這分數就是錢啊。以前總覺得這些耳朵聽出繭子的話，聽的很煩躁，分數能當飯吃，能換多少錢？現在他才真的懂了，分數真的可以換錢。

中考過後一個月，分數出來了，分數線也出來了，一二三四幾所高中的錄取線也是一二三四檔劃出來了。羅平和王帆、陳靜等幾個同學約好一起去學校拿中考成績，初三老師的大辦公室人聲鼎沸，把幾把老破舊的吊頂電風扇的「吱吱」轉動聲都湮沒了。「陳靜！我們的狀元來了啊，哈哈！」班主任張勇軍的大嗓門頓時蓋過了辦公室所有的噪雜聲，其他老師和同學們頓時也安靜下來。陳靜白皙漂亮的臉龐突然紅了：「張老師，您別開玩笑了，我怎麼是狀元呢？」羅平看著陳靜的側面，突然覺得自己經常夢到的女孩子越發好看了。張老師在一張有全年級三百多個名字分數的單子上，指著用紅筆劃了記號的名字分數：「來，看看，860分的總分，你考了817分，全縣第一名！哈哈！數學滿分，物理滿分，哈哈！狀元之材啊！」羅平趕緊湊上去看，考號，姓名，各科分數，總分…最後一個備註欄里標註著「全縣第一」四個字。「陳靜，真的，全縣第一啊！」羅平大喊著，揮了揮拳頭。「老四，別人考了個狀元，你跟著興奮個什麼，你也不看看你考了多少，真是的！」數學老師羅芸翻著白眼數落羅平，她是羅平還沒出五服的堂姐，老四是羅平在家裡的兄弟排行。「讓你平時抓數學，數學好拉分，你看看你，考了多少！」羅芸拍著桌子，聲音都尖銳了許多，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羅平趕緊趴在桌子上，看著那密密麻麻的表格，順著考號找了下來，羅平…語文107，數學54，英語86，政治88，歷史94，物理85，化學88，生（物）地（理）82，總分684。川城縣中考考八門，語文、數學、英語這三門滿分是120分，政治、歷史、物理、化學這幾門滿分是100分，生物地理合卷考試，各50分，合計100分，總分就是860分。

羅平腦袋突然嗡嗡作響，手腳也麻木了，都聽不清旁邊人在說什麼，滿屋子的聲音好像都與他不相干了。心裡只有一個念頭：「怎麼差這麼多啊？怎麼差這麼多啊？不能讀一中了，不能和陳靜上一個學校了，再也難得看到她了。」羅平艱難的抬頭轉了一圈，看到陳靜激動的和班主任說著什麼，轉頭看到堂姐羅芸瞪著眼睛望著自己，嘴皮子上下翻飛，也不知道說著什麼。

也不知道是誰把分數條塞到自己手裡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一步一步挪回家的，反正就是這麼失魂落魄的回到家，然後獃獃的坐在自己的床上，任姐姐羅瓊喊叫他，也沒反應。心裡空落落的，覺得一切沒了希望。羅平打小就很聰明，長的也帥氣，用奶奶的話說就是羅家的兒子女兒孫子孫女個個漂亮，個個聰明，都是遺傳。羅平更是從小就傲氣，小學時各科優秀，小升初就是全鎮第二名，只比陳靜這個第一名少兩分。初中時，學校體育課開了一門足球課，羅平就喜歡上了，只要有時間就去踢球。他喜歡那種帶球突破時風馳電掣的感覺，喜歡射門球進時力量釋放的感覺，也不知不覺從什麼時候開始，也越來越喜歡和陳靜呆一塊，哪怕是說說話，哪怕是遠遠的看著她。也許這就是少年朦朧的愛情吧，雖然羅平不知道這是不是愛情，但是他有很明顯的感覺，陳靜也喜歡他，因為陳靜看他的眼神和看別人的不一樣，很甜的。

學習就這樣一點點拉下來了，特別是數學，也不知道為什麼，越來越討厭數學課，特別是初三學習了函數之後，羅平就覺得頭疼。羅芸看著這個堂弟的成績也頭疼，不管怎麼教，怎麼說，哪怕是用教鞭狠狠打過，就是擋不住的成績下滑。相反的，教語文的班主任張勇軍老師和教歷史的陳衛國老師就很喜歡羅平，古文詩詞一遍就會，歷史朝代一學就通，知識點都能舉一反三，作文更是篇篇精彩。教體育的王東老師更是覺得羅平是個踢球的好苗子，初二年級時王老師還拉省體校的一個老師專門來考察過羅平，看過後當場拍板要帶他去省體校，說要把羅平培養成專業隊的，還有可能進國家隊。可惜羅平他媽聽說踢球容易斷腿受傷，死活不同意，這讓王老師憤憤不平了好久。羅平就是這麼一個偏科的學生，現在偏科到了中考，偏科到了人生的第一道分水嶺。

晚上，羅平的爸爸媽媽邀請了人來家裡吃飯，有班主任張勇軍、數學老師羅芸、大伯羅有清、從縣城趕回來的小舅劉華，就是為了商量一下羅平接下來讀書的事。飯桌上，羅平一言不發，曾經的激情飛揚現在也沒了，只能聽這一屋子的大人的商討。一中錄取分數線710分，二中錄取分數線680，羅平的分數684，差一中錄取線26分。一中每年還會在線下二十分錄取一定的名額，但是要繳納一定的贊助費，而且這名額還要托關係找路子。問題是羅平離線下二十分還差6分，這就有點難了。「我找了一中的劉文祥副校長，他說可以幫忙進一中，除了線下二十分的贊助費一萬五外，還要再繳一萬，就是兩萬五，加上學費估計要準備近三萬塊。」小舅劉華已經提前幫忙找好了門路，他是縣農業銀行的一個主任，各方面的關係人脈都有一些。「那找關係的人情往來費用要多少啊？」羅平的媽媽劉英盤算著問到，「二姐，這其他的你就不用管了，那是我來處理的。」劉華對劉英說到：「如果你們贊助費一下拿不出來，我準備了五千塊，你們帶羅平去一中報道的時候，我送過去。」「這……不能要你出人出力又出錢啊！」羅有彥有些遲疑。劉英兄弟姐妹六個，劉英上面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下面有兩個弟弟，劉華是老幺，他們兄弟姐妹感情都很好，誰家有困難都會相互幫忙，何況這是讀書的大事，關係到外甥的前途，劉華越發重視。在這個還有許多人掙扎在貧困線上的1997年，三萬塊是一筆巨款，哪怕羅平家裡在鎮上屬於條件中上的，也一下子拿不出來。

「羅師傅，錢是花多了些，但是值得啊，一中是重點高中，教學質量那是其他幾個高中沒發比的，每年清華北大都考上好幾個，重點大學也不少，就是本科也屬於正常。」班主任張勇軍給羅平的父親分析到。羅芸也開口支持：「叔叔，羅平只是數學成績拖了後腿，這也怪我沒下狠心教好他。但是，在一中，只要抓緊把數學成績搞上去，那大學就是穩上，不說清華北大，起碼一類重點大學還是有希望的啊！」「芸啊，這不怪你，就怪這小王八蛋不好好學習，天天想著踢球，浪費時間。」劉英咬牙切齒的瞪著羅平，羅平大伯羅有清看羅平情緒低落，開口勸到：「我說啊，這也不能全怪羅平，我們這老羅家雖說中專生大學生出了不少，可是好像都是偏文科的，數學成績沒幾個相樣的，這是遺傳，家族遺傳，哈哈！就是羅芸，我記得當年高考數學好像也只一般，不然也不會只讀了個專科啊！」羅芸一下子急了：「大伯，你記錯了，我那是化學沒考好，我要是數學成績不好，現在怎麼能當數學老師呢！」「化學也是理科啊，你是這羅家唯一一個讀理科的，也算另類了，哈哈！」羅有清的幾句話讓大家都笑了起來。

「我不讀一中了，要花這麼多錢，我過了二中錄取線，我去讀二中。」羅平突然站起來說到：「要不就去讀中專，三年就可以參加工作了，不要家裡負擔了。」羅平一番話一下子讓幾個大人急了，「羅平，你瞎說什麼，你懂不懂一中二中的區別，你懂不懂高中和中專的區別？」「羅平，你這是自暴自棄吧，你不要賭氣啊！」

羅平轉身上樓，回到自己房間，關上門，任眼淚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