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盤根錯節的親戚
中國是個人情社會，羅平對這一點最初體會的是自己家裡盤根錯節複雜纏繞的親戚關係，包括直系血親、姻親和纏繞在這上面的更多的旁系親戚……
不知道是美國哪位專家研究出來的，人與人之間只隔了六個人，簡單的說，羅平想要和美國總統柯林頓搭上關係，最多通過六個人就可以轉彎抹角的聯繫上了。自己和柯林頓之間是不是只隔了六個人，他不清楚；但是他和龍冰之間絕對沒有隔六個人，就成了拐彎抹角的親戚，論起來，自己好像還要喊她「姐姐」。
氣氛更加熱鬧起來，鍾婉秋說菜都涼了，要重新去做，岳沐陽卻讓直接上火鍋，把所有的菜全部裝進去亂燉。「小時候家裡窮，連飯都吃不飽，更別談吃肉了，就盼著村裡有人家辦喜事，可以弄點肉魚的剩菜回去，一鍋亂燉，真是香啊！」
岳沐陽回憶起往昔的歲月，「到小秋你那時候，解放土改好多年了，都能吃上飯了，除了你剛出生那兩年趕上自然災害，其他時候村子里日子過得都還行。」
屋子裡熱氣升騰，大家都流汗了，脫了外套。龍冰脫掉羽絨服后，裡面穿的一件白色緊身毛衣，凸現出來的美好曲線，讓羅平心裡砰砰直跳，覺得口乾舌燥，抓起飲料就灌了一大口。沒由的又想起了陳靜，暗自把兩人作比較。龍冰偷眼看到羅平面紅耳赤后的反應，欣喜的狠，覺得木頭開花了，把椅子偷偷往羅平傍邊靠了靠。
席間，龍尚給岳沐陽敬酒，談起了自己42歲了，上校正團職也幾年了，再往上也沒什麼希望，想轉業了。按照政策，自己可以轉業到鍾婉秋隨軍前的戶籍地，也就是川城縣。龍尚是北方魯東人，父母早就去世了，家裡就一個姐姐也出嫁外地，自己在川城也呆習慣了，加上女兒從小就在這邊生活學習，所以就想轉業安置在川城縣。
岳沐陽和羅聞對視了一眼，心裡明白，這次酒局不單單是為了感謝羅平，重頭戲恐怕是在這裡吧。岳沐陽笑著說，龍尚自身條件很好，轉業地方，正處的工資待遇會保留，但是職位上就要根據實際情況來斟酌安排了。龍尚的意向是進縣公安局，但是他這個正團職專業，不上不下，要知道縣公安局只是一個科級單位，公安局長是政法委書記兼任，才只是副處，局政委也才正科。「按規定，你這個正團職專業，待遇比照正處，哈哈，我這奮鬥了幾十年臨退休了才到正處，比不了你們年輕人啊！」岳沐陽笑著說到，公安局政委老李，年齡馬上要到了，縣裡想著老同志了，不容易，前兩年本來想著能扶正搞一屆局長，進常委，解決一下副處，結果臨了上面派來個年富力強的王局長。這不，準備老李進政協搞個副主席，解決一下副處問題。龍尚一聽就明白，連忙說到，他的老首長轉業到了省廳，會給天仙市局做工作的，川城縣屬於地級市天仙市管轄，公安局的局長政委是屬於市局和川城縣雙重領導。岳沐陽點了點頭，說到，縣裡主要領導的工作，他可以幫忙做，但是要過常委會的話，還是要有人先提一下。他指了指羅平，給龍尚說：這不是老四要回家嗎，我覺得你們一家三口最好一起送他回去，嗯，最好是明天。龍尚有點納悶，岳沐陽笑著說，你的情報工作還是沒有做到位啊，****劉家國是他二舅伯，嫡親的，明白了嗎？接著，岳沐陽、龍尚、羅聞都笑起來，一齊幹了一杯酒。十五六歲的羅平對官場沒什麼概念，只知道自己的二舅伯在縣委工作，至於是幹啥工作就不清楚了。也沒明白為啥岳沐陽要龍尚一家三口送他回去。龍冰心中欣喜又增幾分，又主動給三位喝酒的每人倒滿。
席間，岳沐陽給龍尚講解了一下川城縣的政治結構，當然不是紙面上的，而是從縣常委到一般副縣級領導再到政府各局和下面鄉鎮主要領導之間盤根錯節的關係。在九十年代末，面相社會公開招考公務員還沒有大面積鋪開，和國內許多基層一樣，公務員構成比較複雜，有專業軍人，有中專生大學生畢業分配的，有從基層幹起來的，也有頂父輩入職的，還有從教師工人中招收的以工代乾的……全縣一百多萬人，以上職務的二十多個鄉、鎮、農場，幾十個科局委辦，能當上副科以上職務的，甚至副縣（處）級職務的，有不少是憑硬本事，也有靠家族人脈上來的。當然，像羅聞這樣有學歷，有能力，也有人脈的年輕幹部更是其中的佼佼者。羅平的曾祖父在舊社會娶了兩個老婆，有十幾個兒女，到羅有清羅有彥這一代親兄弟姐妹、叔伯兄弟姐妹、表兄弟姐妹就有好幾十個，到羅聞羅平這一代就更多了，未出五服的親屬就今兩百了，加上表兄弟姐妹就更多了，何況還有各家的姻親，這就是廣義上龐大的宗族。羅聞笑著說，他讀初中的時候，班上幾十個同學都是親戚，在兩河鎮上生活超過三代人的，大多數都能彎七彎八的扯上親戚關係，於是就出現了舅舅和外甥同桌，侄子和叔叔吵架的情況；甚至有侄兒娶了姑姑之類的故事，當然，這是沒有血緣關係的。所謂亂親不亂族，各稱呼各的。舉個例子，大哥羅開娶了大嫂陳瑜，陳瑜的大哥是縣煙草局局長陳琦，陳琦的老婆劉芸和二嬸也就是羅平的媽媽是堂姐妹，你所這該怎麼稱呼？陳琦的兒子陳明和羅平的一個堂兄羅銘娶的是張家的兩姐妹，成了連襟，這該怎麼稱呼？而張家兩姐妹又是自己二姑父的侄女，這該怎麼稱呼？二姑父張長友的大哥張長朋是省工商局局長，他的兒子張銳娶的是羅平母親劉英的表妹……羅平還是一次聽到如此複雜的關係，好像很簡單，都是親戚連親戚；好像又很複雜，稱呼會亂套。龍尚和龍冰因為自家親戚畢竟少，沒有遇到過如此複雜的關係，都有些目瞪口呆。岳沐陽又說了一句，羅平的一個表哥陳子方就是現任縣政府辦公室主任，馬上要提副縣長了。看到一屋子人都八卦而且渴求的神情，岳沐陽來了精神，讓龍冰拿來了紙筆，從縣委常委到副縣級領導，再到正科級，再到副科級，畫了金字塔，然後在各級下面開始列名字，常委里是岳沐陽和劉家國，副縣級裡面列了陳子方、張長相、劉家邦、羅宇、林海峰，正科級裡面列了陳琦、羅有林、劉家啟、岳成裕、陳子龍等等差不多十多個，副科級里就寫了羅聞一個，打了一串省略號，把筆一放，說道：這副科級的太多了，也記不起來了，這要是劉部長在這裡，他估計能寫全。還有其他類似於銀行、電廠、航運這些企事業單位的也很多，等你真正安置下來了，有機會再給你細說。
羅聞挺佩服自己老丈人的，這明顯以羅家為紐帶的官場人脈，老丈人居然記的這麼清楚。
羅平看著這密密麻麻的名字感覺像《紅樓夢》里那個葫蘆僧判葫蘆案里的那個單子一樣。但是他又有點疑惑的問道：「岳伯伯，我家有這麼多當官的親戚，我爸爸怎麼還在當屠戶，還種田呢？他怎麼沒托個關係去弄個副鎮長副局長之類的噹噹啊？」岳沐陽哈哈大笑：「老四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每個人都有自己道路，你爸是個老實人，不適合走這條路，你想想看，你爸他們五個人搭班子殺豬賣肉，比一般的老百姓的日子可過的好多了。再說了，你想想看，沒有什麼人敢找你爸他們的麻煩，也沒有什麼人敢胡亂收什麼管理費之類的，這是為什麼？」他拍了拍羅平的肩膀：「你好好學習，考個好大學，畢業了要是想回川城縣從政，絕對會比一般人要強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