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河岸的繡球
「阿雉！」
我猛地驚醒。
「方......淮哥哥？」
轉頭，身邊是小小的顧雲湖。她正拄著盲杖，好像擔憂地在看我，儘管，她實際上完全看不見。
「你在停車場......突然就昏倒了......」
「對不起......我，呃......」抬手，本想安慰受驚的雲湖，卻突感胃中一陣翻騰，趕忙收手按住胃部，只覺內里一陣絞痛，扎疼，酸澀，種種不適全部混雜一處......幾乎要使我嘔吐起來。
雲湖聽見我聲音不對，伸著手來探我，我只好強忍著不適，把手輕輕搭在了她努力伸長的胳膊上，「雲湖......我沒事。」
「騙子。」她的手卻馬上縮了回來，一下子就握住了我的手腕，握地緊緊地，似乎，在害怕我原地消失一樣，「哥哥，我都知道了，這麽多年，就像我說的那樣，你不欠我們顧家的。我姐姐......大約...是真的醒不過來了......但是我知道，如果她還醒著，她就一定不希望你......」
「雲湖，別說了。」我打斷她，慢慢抬起手，輕拍著她的後背，少女的小小的身體輕輕地顫抖，若是她可以擁有眼淚，此刻大概已經泣不成聲了吧。
「我真的沒事，而且，我相信雲雉會醒過來的，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醫生都說了，她一定能醒過來。我們不相信自己，還不相信醫生嗎？」
「可是......」
「沒有可是，我就是最近睡得不好，有點低血糖，再加上酒喝多了，還有點腸胃不適而已。」
「但醫生說......」
「雲湖，」我牽過她一直放在身側的另一隻小手，那隻枯瘦的小手，緊握成了一個死死的拳頭，修剪得當的指甲似乎要陷進本就貧瘠的手掌肉中去。我慢慢把她緊握的手指一個一個掰開，心中更是溢出無限的愧疚，「雲湖，相信我，我真的沒事。而且，你姐姐也一定會醒過來的，這是我倆約定好的不是嗎？我們還答應她要給她過一個真正的生日呢。你現在就想著放棄了？」
「我......我沒有，我只是不想讓你......也離開我......」小小的孩子低下頭，我能感覺到，她從骨子裡透露出的那份恐懼，「雲湖，雲湖不想再自己一個人生活了......」
「我不會走的，我不會走的，乖雲湖，這麽多年了，相信我，就算是為了你姐姐，我不會騙你的。」我轉過身，雙手抓住她微微顫抖的小身體，發誓般，央求般，好像誠懇地，卻其實，是我自己內心的祈禱。
我祈禱我自己可以活得更久，久到可以有一天看到真正的顧雲雉背負朝陽，微笑著朝我走來的模樣。我想看著她的後半生，都平安無恙。
「那......你還是聽醫生的話吃點葯吧。」雲湖點了點頭，似乎贊同了我說的話。我輕輕捋了捋她衣角的褶皺，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去吧，我一會給孫老師打個電話，說你在醫院樓下等她。」
她又點了點頭，轉過身去，機械地，點著盲杖離開了病房。
我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氣。
差點就瞞不住了。
也許，是已經瞞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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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縮回潔白的被子里，醫院的床褥，總是帶著一股消毒水的氣息，我卻沉溺於此。大約，是因為此刻的雲雉，她的身邊也圍繞著相同的味道吧。
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黑暗裡，有記憶翻江倒海。
大約半年以前，或許是因為長期大量的飲酒，偶然的體檢中，醫生說我患有重度慢性胃炎，胃腺體已有輕度萎縮，如若不及時醫治，將對我的正常生活帶來極大的負面影響，我當時並未放在心上，可過不了幾天，便食慾急速減退，腹瀉嚴重，還時常頭暈噁心，難以自控。我只好又返回醫院，取了幾種廉價的胃藥，還拿了點止痛藥，只想著暫緩過去。醫生勸我積極治療，可治療時間長，費用也是筆不小的開銷，雲雉那邊治療項目如牛毛，如同一個鈔票焚燒廠，雲湖也還小，無人依靠，未來也難免需要用錢。我這種喪家之犬，本就沒什麼正經職業，還是能攢則攢，能拖便拖吧......
醫生見我執意不採取醫治建議，氣得吹鬍子瞪眼，說這世界上怎麼還有如此不知珍惜生命可貴之人，我只是笑著搖搖頭，起身準備離開。
可老醫生到底還是心軟，居然一下子拽住我，急忙勸慰：「年輕人，你不治療，一拖再拖，這病，可是會癌變的啊！到時候，那是生是死可就由不得我們自己了呀！」
我身子一僵，老醫生大約以為我被他苦口婆心地說動搖了，剛要坐下再說些什麼。便看見我如脫韁的馬兒一般丟了病歷，玩命般跑了出去。
風在身側割裂成尖銳的刃，刺著我不安亂跳的心臟，推著我殘破的身軀，可也只有我自己知道，在聽到老醫生那話的一霎那，那顆瞬間四散成灰的心裡，只裝著，那年夕陽西下，在河岸邊抱著巨大的藍色繡球，一路蹦蹦跳跳，大笑著說「我們仨要一輩子在一起」的......顧雲雉。
我一路疾馳到住院部，幾乎憑著肌肉記憶快速找到了顧雲雉的病房。
隔著那扇房門，我的手，卻遲遲不敢按下門把。
玻璃後面的女孩躺在病床上，戴著氧氣面罩，容色安穩，我卻無比絕望。
顧雲雉......
求求你，快醒過來吧。
再不醒過來的話，河岸旁的繡球花，就要消失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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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roson小黑茶，這章寫得我心情微微抑鬱了一下，麻煩能堅持看完的美女子們幫幫忙，指導我一下~~把我需要改進的部分都留在評論區吧，萬分感謝，（づ￣3￣）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