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雲溪台的道歉

蔣老師是穿著一身道袍來的。

此道袍並非道士的法衣，而是明代男子居家常服，直領大襟，兩側開衩，接有暗擺，以系帶繫結，領口綴上白色或素色護領。

抱著尺八往那裡一站，立身平和中正，四平八穩，就像是從明朝穿越來的朝廷大員。

他疊手向一禮，笑道：「諸位，對不住了，咱們再來一遍吧。」

其他人看著程陽。

「行行行，蔣老師不滿意，我們再來一次。」

這次的錄製不僅有中式傳統樂器，崑劇念白，還涉及到西式的吉他、弦樂等多種音軌的混縮，工程量不會小，程陽本就做好了錄製很多遍的準備。

其中弦樂是陳鋒托關係找了樂團錄製好的，到時候直接加入音軌就行了。

程陽本來還想勸勸陳總不要搞那麼大陣仗，樂團什麼的要花老多錢的，但陳總覺得，不爭饅頭爭口氣，以前你雲溪台對我愛理不理，如今我要叫你高攀不起！

這首歌就當程陽第一支單曲了。

歌聲在隔音間里唱起來的時候，陳鋒帶著雲溪台的兩位領導剛好進來。

胡家明眼睛一亮，立刻走到調音台前戴上耳機。

「戲一折」

「水袖起落」

「唱悲歡唱離合，無關我」

「扇開合，鑼鼓響又默」

「戲中情，戲外人，憑誰說？」

聽著耳機中渾厚又極具穿透力的歌聲，胡家明和秦健對視一眼，他們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訝。

才這麼短時間，比起唱《錯位時空》的時候，程陽的音色和唱功又有了不小的進步。

如果說胡笳網晚會上還只是依靠飽滿的感情討巧的話，現在的程陽高音更加清澈，氣息更加穩定。

照現在的這種趨勢，將來這小子能達到什麼成就，還真是不好說。

還真是個潛力股。

聽著這幾句歌詞，想到綜藝上要用到的劇本，幾人心中升起一股悲涼無奈之意。

山河破碎，敵寇入侵。

他們肆意的屠殺同胞，用縣城裡的鄉親們的性命威脅戲班子為他們表演。

台上唱著戲，不知真相的人還罵戲班子是漢奸、賣國賊，罵他們戲子無情表子無義。

殊不知，戲子也是迫於無奈，他也是有心殺賊，無力回天。

「慣將喜怒哀樂都融入粉墨」

「陳詞唱穿又如何」

「白骨青灰皆我」

「亂世浮萍忍看烽火燃山河」

「位卑未敢忘憂國」

「哪怕無人知我！」

這一部分的演唱，情緒和立意欲揚先抑，一步步的拔高。

剛開始還只是戲子的內心獨白，唱出了自己在亂世中如無根漂萍，如一縷塵埃，只有將所有喜怒哀樂融入粉墨，搏台下觀眾一笑。

日復一日的將戲文唱成了陳詞濫調。

直到「位卑未敢忘憂國」這句一出，整首歌的基調頓時明朗，前面所有的鋪墊，所有的情緒在這裡開始爆發。

緊跟著，「哪怕無人知我」更是把戲子的家國情懷錶達得淋漓盡致。

聽到這裡，胡家明頭皮發麻，熱血一股股向腦門上涌，全身都跟著顫抖起來。

看一眼秦健，他的樣子也好不到哪去，他一隻手緊緊捂著胸口，另一隻手按著調音台的邊沿，指節發白。

「台下人走過，不見舊顏色」

「台上人唱著，心碎離別歌」

「情字難落墨，他唱須以血來和」

「戲幕起」

「戲幕落」

「誰是客？」

戲腔一起，從靈魂深處升起的豪邁決絕的感覺直衝天靈蓋。

此刻台上人不再是個身份卑賤的戲子，而是心懷家國大義的英雄！

原來所有的卑躬屈膝都是用來麻痹敵人的。

整個戲班子從一開始就計劃的是與賊寇同歸於盡。

副歌部分與前面的戲子內心獨白遙相呼應，位卑未敢忘憂國的人，怎能為虎作倀，去討敵人的歡心？

戲曲唱腔繼續。

「你方唱罷我登場」

「莫嘲風月戲，莫笑人荒唐」

「也曾問青黃，也曾鏗鏘唱興亡」

「道無情」

「道有情」

「怎思量」

歌聲停，餘音繞梁。

那位葬身大火的戲子，彷彿看到了多年以後國泰民安，盛世絢爛如煙火。

縱使一名卑賤的戲子，也能受到萬人敬仰，被無數粉絲熱愛。

程陽閉上眼，喘了幾口氣，回憶著整個演唱過程。

這一遍演唱完成度非常高，連續的高音加上戲腔扁平咬字，每句結尾加上戲腔顫音，基本上是現在程陽所能達到的最高水準。

就連挑剔的蔣老師也沒有叫停。

「哈哈哈，不錯，小友這一遍唱得很好，沒什麼問題。」蔣誠月笑道，「以你的實力，遲早能大紅大紫。」

「蔣先生過譽了，我不過是運氣好。」

「哈哈，還挺謙虛，來之前以為你會是個鋒芒畢露的少年郎，畢竟，前段時間網上鬧得挺厲害。」

「.......」

先生你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黎凱就讓他安靜的涼涼不好么？何必再舊事重提呢？

「太棒了，非常精彩的演唱。」

耳機里想起一個男人的聲音，程陽抬頭，隔著玻璃就看到兩個人站在陳鋒身後，局促不安的樣子，好像犯錯的小孩。

出了隔音間，陳鋒簡單介紹過兩位雲溪台的領導，就算是認識了。

了解到他們的來意，程陽擺擺手：「沒必要，兩位叔叔年紀都快趕上我爸了，道歉什麼的真沒有必要。」

「......」

兩人無語，我們有這麼老的么？

「各算各的，是我們雲溪台草率了，沒有搞清楚狀況就和你們中止合作，對不起。」

胡家明和秦健當眾向程陽彎腰鞠躬，周圍人的驚掉了下巴。

程陽攔不住，用詢問的眼色望了陳鋒一眼。見他點頭，就半推半就接受了。

道歉完了，胡家明激動地拍著程陽的肩膀：「聽完你的演唱，我更加堅信，有你這首歌，《演技派報告》一定會火，你一定要來錄製節目啊！」

「呃，這個......合作的事情，你們和陳總談吧。」

「呃，哈哈哈......」

秦健連忙拉起了關係。

「哈哈哈，小程啊，你那個朋友在我們電視台實習，挺不錯的，半年過後就能轉正了。」

「嗯，周偉傑在學校成績挺優秀，他一直以來的夢想就是當主持人。」

「沒有問題。」胡家明趕緊插話道，「小周我見過，印象挺深，形象氣質都很不錯......」

兩人使盡了渾身解術讓程陽鬆口，陳鋒喜滋滋地看著他們，一言不發。

眼看火候差不多了，陳鋒才揮手道：「胡台長和秦部長都很有誠意，程陽你就去一趟吧，這檔綜藝對你維持人氣很有好處的。而且，胡台長同意幫你通過他們的渠道發行單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