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爺哭了
關於怕黑還怕被雷劈這件事兒。
修仙界的人腦洞都這麼大嗎?
孟泓毅本是安詳享受地躺在清玄懷抱里的,可現在——清玄渾身散發出的刺骨寒氣,令他都不禁打了個冷顫。
這群老不著調的,殃及池魚啊!
寒氣越來越盛,孟泓毅本就是孩童之軀,根本難以忍受。
令人絕望的寒涼激發了他身體本能的反應。
是的,他哭了——
嗚嗚哇哇的,淚如雨下。
要不是聽到了奶氣的哭啼聲,清玄下意識都要誤以為懷裡的小崽子尿褲子了。
清玄滿眼驚愕,手足無措的他笨拙地學著婦人哄孩子的方法,又是拍拍背,又是擦擦淚。
只可惜——屁用沒有。
「別哭了好不好?」清玄有些心累,說話的語氣都莫名帶上些不合時宜的撒嬌意味。
當著全門人的面哄娃就罷了,哄了好半天也哄不好才是最要命的。
偏乾坤台下的人也不敢吱聲,全都冷著臉、一動不動地靜靜看著,像極了不會說話、沒得感情的兵馬俑。
看不下去的靜慈上前幾步,俯到清玄耳邊出主意,「師弟啊,要不你試試做個鬼臉把這小孩子逗樂,或許笑了就不哭了。」
做……鬼臉?
對清玄這個冷麵怪而言,實在是太難了。
連和善表情都做不習慣的他,做的鬼臉大概真的會把人嚇得一激靈吧。
清玄皺著眉頭,「這……」
哭啼聲依舊連綿不斷,若連個小孩子都安撫不好,他恐怕是要在全門人面前失了掌門人的尊嚴和顏面。
沒辦法了。
清玄不確定鬼臉是否有效,可事到如今也只有死馬當作活馬醫了。
他衣袖一揮造出個透明罩子來。
豁出去了——
清玄的神情逐漸真摯,看著孟泓毅的眼神也越發堅定,儼然一副視死如歸的狀態。
還在懷抱里的孟泓毅懵逼一臉,心想:不就是做個鬼臉,又不是上戰場,這麼嚴肅是想恐嚇誰?
清玄的表情突然發生了巨變。
他吐出了舌頭,迅速做了個鬥雞眼,還歪著腦袋,總之就是怎麼搞怪怎麼來。
但到底還是出了問題——
表情再丑,他的眼神都是堅定兇狠的。
絲毫談不上逗趣。
覺得辣心的孟泓毅身體反應更是大膽離譜,他啪地一巴掌扇在了清玄臉上,這一巴掌十分突然,清玄甚至都沒來得及反應和感受,是痛感讓他意識到自己被打了。
未消的怒氣不受控地直衝腦門,清玄冰涼的身體瞬間火燒般炙熱。
重新感受到溫熱的孟泓毅終於是停止了哭啼,神情重回童真,就好像剛剛那一巴掌和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
清玄木訥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想了想到底是肉肉小手的一巴掌,說疼倒也還好,說丟人——這被罩起來旁人也看不見。
如此,清玄便也沒太在意被打這一回事兒,反而是思考起其他事情來了。
原來被打臉還有讓孩童停止哭啼的效果,他在心裡直呼學到了!
罩子慢慢消失。
台下眾人也因清玄哄娃成功而放鬆了些,緊繃的神情漸漸舒緩,重歸了正常狀態。
「剛剛出了點小插曲,現在我們繼續——」
靜慈又站回了前面,重新開始主持大局,「掌門懷裡的孩子並不是什麼野種,而是他的劍靈。」
不出所料,此話一出,台下的討論聲頓時此起彼伏。
「整整半個月就鍛出了這麼個小劍靈??」
「這也太讓人失望了,這麼個小奶娃能成什麼大事?劍靈大賽可是馬上就要開始了啊——」
「唉,掌門一定是時運不濟,都耗費了那麼多精力了,居然就鍛出了這麼個廢物來,心裡肯定也不好受吧。」
忽然,大家都開始同情起清玄的遭遇來。
而靜慈似乎早有預料,他馬上乘勝追擊地補充道:「大家都知道這七日成靈已是定局,可掌門即將參加劍靈大賽,這小小劍靈恐怕難當重任。」
「是啊是啊,那該如何是好啊?」台下有些人已經著急地叫喊了起來。
靜慈神秘地笑了笑,「我確實還有法子可以扭轉乾坤。」
此話一出,站在一側的清玄都緊張了幾分,他壓根不知道靜慈究竟背地裡謀劃了些什麼……
下意識地,他將懷裡的孟泓毅抱得更緊了些。
「靜慈長老,您就別賣關子了,快說吧!」
「是啊是啊——只要能夠解決問題,我們付出些代價也沒事兒的!」
此刻,靜慈臉上的表情就彷彿是在說「就等你們這句話了」。
「這劍靈重鑄雖然沒可能了,但只要重新鍛劍塑靈,一切都還來得及!」靜慈頓了頓,又看了眼清玄,「這關鍵就在於靈劍的重新認主,只要……」
「不可!」
還未等靜慈把話說完,清玄就惡狠狠地否決了,「清源乃師父親手所造,為了鑄成它,師父整整耗費了五百年功力,甚至還付出了一滴寶貴的精血!這是師父留給我唯一的東西,誰都不能動!」
靜慈並未被清玄此刻的態度震懾住,「師弟,你如果你不捨棄清源劍去重塑劍靈,怎麼能夠完成師父交代的事情呢?這兩件事情孰輕孰重,你應該明白的。」
「師父交代的事情我會完成,我從未覺得它不行。」清玄揉了揉懷裡崽子的腦袋,「我會閉關一段時間,直到劍靈大賽開始前夕。」
說罷,清玄閃身離開了乾坤台,回到了清玄殿。
這一路上,孟泓毅都在自我懷疑。
直到他再次被清玄安置到柔軟的床榻上,終於還是問出了心裡的困惑,「我真的可以做到嗎?」
清玄輕輕皺眉看著孟泓毅,「什麼?」
「劍靈大賽,以我現在的軀殼,根本誰都打不過吧——」孟泓毅有些自責。
這幾天清玄遭受到的所有非議全都源自於他的誕生,可清玄一直護著他,沒有讓他受到一星半點的傷害。
他覺得……自己應該是個突如其來還難以掌控的累贅吧。
「你是我的劍靈,自然會戰無不勝。」從未有過懷疑的清玄此刻的眼神愈發堅定。
孟泓毅本也說不上有什麼信心,可就是聽了這麼一句話,他頓時就感覺自己心裡又燃起了一團火來。
爺會努力的!
「早些休息吧,其他事情明日再說。」
與孟泓毅獨處時,清玄冷冷的眸光溫柔了很多,連帶著說話都是輕輕的,讓人覺得很安心。
只是——孟泓毅睡不著。
分明已至戌時,清玄殿外卻仍是晴空萬里。
孟泓毅不解地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清玄很快就領會到了他心中的想法。
大手一揮,風雲變幻。
清玄殿外瞬間被黑暗籠罩,再不見一點光亮,連帶著殿內都漆黑一片,這已然不是日落時該有的景象了,更似吞日之象。
「睡吧。」清玄起身準備離開,漆黑中他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一雙小手輕輕扯住,心裡驀然咯噔一下。
孟泓毅自小怕黑,之前睡覺都要點夜燈才能心安,眼下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氛圍讓他心慌得不知所措,憑著感覺就抓住了要走的清玄。
有人在身邊,到底還是會輕鬆些。
「怎麼?」清玄許是有些緊張慌亂,收斂起了點點柔情,語氣又變回了冷冰冰的狀態。
孟泓毅甚至覺得這語氣有些不耐煩。
這下,心裡的恐懼他也不敢說出口了,不僅是怕丟了臉面,更怕……清玄會覺得他真是大家口中的廢物。
剛在心裡建設起的信心在悄然瓦解,他緊張地乾咳兩聲,淚水都要不爭氣地從眼角滑出了。
呆站著的清玄也是腦袋短路了,半天不吱聲,似乎還未意識到問題的關鍵所在,更沒有察覺到嚴重性。
躺在床榻上的孟泓毅一咬牙,放開了手。
他覺著自己應當爭氣一回,這樣至少不會被清玄瞧不起。畢竟……他是唯一一個一直維護自己,相信自己的人。
這手一鬆開,兩人的心都好像突然缺少了一塊兒什麼東西似的。
很難受的感覺——
好在只是黑夜,沒有妖風狂亂作響,沒有暴怒的閃電霹靂驚雷,除了寂靜的黑,沒什麼其他可恐懼害怕的。
孟泓毅蜷縮著身子,就那麼給自己做著心理建設。
這期間,孟泓毅一直沒有聽到其他任何動靜,他不知道清玄是否早已經離開,反正——他現在只聽得到自己起伏的呼吸聲。
其實清玄一直沒有離開,他距離床榻不過三尺遠,只是一直驚異於心中滋生出的更為複雜奇怪的情感。
一種從未萌生過的情感體驗……
就好像深埋在土裡的一顆種子奮力發芽,將壓在頭頂的石頭一點點頂開,努力鑽出土壤想要汲取更多養分去成長。
隨之蹦發的渴望極其強烈。
「還好嗎?」清玄說話的聲音又軟了下來。
「我很好……」孟泓毅抱著自己的一對胖腳丫瑟瑟發抖,說話的語氣極力遮掩,努力表現出平靜來。
忽然,孟泓毅感受到自己被摟入了一個熟悉的溫暖懷抱中。
很顯然,是清玄主動靠了上來。
其實——
清玄主動抱住孟泓毅的姿勢是會讓他非常舒服的,墊在孟泓毅脖頸下的手臂正正好充當一個高度合適的枕頭。
再加之身體的溫熱,給足了安全感。
說到底,孟泓毅現在也只是個孩子而已。
安全感是剛需。
不過,這次安睡的姿勢與前七天大有不同。
他們之前大都是同向而抱,可這次,漆黑中他們是相視而擁的,雖然漆黑中孟泓毅什麼都看不見,但功力渾厚的清玄看得真切。
他似乎也慢慢適應了懷抱著孟泓毅。
驀然間,清玄竟覺得孟泓毅就像是一劑獨一無二、藥效極強的安魂香,只要是環繞在自己身邊就會莫名心安,入睡也快了些。
孟泓毅更適應這種狀態,被熟悉的溫暖感包圍的他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同向而睡時,清玄是不太能感受到孟泓毅淺淺鼻息的,可相視而睡時,那聲響就尤為清晰了。
輕輕的,似微風從心尖上拂過。
清玄心裡痒痒的,又有些好奇,不自覺地湊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