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96章
「住什麼卧房?住柴房!」皇帝冷不丁地道。
「......」
「......」
時月影小聲嘀咕,「陛下怎麼開了這麼久的門,還沒打開?」
「朕的手臂傷著,沒什麼力氣。」元驚醒收斂神色,語氣懶懶散散道,不情不願地轉動鑰匙,推開木門,「這不是開了么?皇后請進吧。」
「......」時月影無言以對,他陰陽怪氣做什麼?明明昨日夜裡他的力氣挺大的。
回家后元景行拆開密報匆匆掃了一眼。皇城之中的形勢確實嚴峻,有不少臣子以為他已經戰死沙場,各股勢力蠢蠢欲動企圖爭奪皇位。
最遲明日就必須動身回皇宮。
「時月影,你真就下定決心不再回皇城了么?」元景行收起密報,神色認真地問時月影。
時月影正打開窗戶點油燈,絲毫沒有猶豫地點頭。
她在江南確實過得比在皇宮之中更歡快,元景行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算了,勉強帶她回皇城,她也不會高興。
「那等回到宮裡,朕命人將廢后的聖旨送來金陵。」元景行也無意挽留。
「好」時月影應聲回道。
她從來不覺得自己能在宮裡一輩子,總有一日元景行會放她離開,如今終於得償所願。
元景行沒料到她會答應得如此輕描淡寫。彷彿早已經盤算好了一切,做好了徹底離開他的準備。
其實一直都是如此。
在宮裡這幾年間,他幾乎日日都會去未央宮,都說禮尚往來,可她從不主動找他。都是他跟在她身後,仰望著追逐著。
「我去整理客房。」時月影一轉身離開了飯廳。
「陛下、」蕭伯霆一邊聽著,一邊飲下了一整碗的冰酪,正色道,「臣覺得廢后不妥。」
元景行正滿腔邪火,眼睛盯著遠去的那一抹身影經過拐角,她當真一點兒不在意皇后之位,更不在意他,甚至因為能擺脫他而心生歡喜。
有那麼點兒絕望地收回視線,看向蕭伯霆,他倒是說了句人話。
「說說看,你為何覺得不妥?」
「藏在暗處想要謀害皇后之人若因為這一紙詔書知道皇后還活著,反而為皇后引來禍端。既然陛下決意與皇后斷了往來。不如、」
元景行重重地換了一口氣,眸光寒如冰窖,等著他繼續往下說,「不如什麼?」
「不如陛下正式昭告天下,皇后已經亡故。如此一來便無後顧之憂。皇后在金陵也過得安心。」
哐當--!
元景行抄起手邊的陶罐,狠狠朝著蕭伯霆砸去,幸而後者身形矯健,一閃躲徒手接住了陶罐。
「你敢咒她死?!!」皇帝勃然大怒。
「......臣不敢」蕭伯霆覺得自己這主意明明很妙啊。
夜裡,元景行回房。
時月影正忙著為他收拾包裹,「陛下,帶五件衣裳不夠不夠?」
元景行坐到木榻上看著,從前在宮裡時她從不關心他的衣食住行,就連他喜愛吃什麼她都不知道,如今他要離開了,她倒是貼心!
「皇后別忙了,你父兄還未回來,朕過幾日再走。」
「父兄來回得一個月,政務要緊,陛下明日就出發吧。」時月影十分貼心地給他帶夠了葯,「記得讓蕭伯霆每日給你換藥。」
上哪兒去找她這麼好的皇后?時月影心想,他從前還整日對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若尹蕊兒登上后位,那尹家人愈加無法無天,到時候他就知道他從前有個多麼好的皇后!!
「朕看你就是急於擺脫朕!」元景行惱火,她一絲一毫的不舍都沒有。就算是條狗,相處了這些年要走了,也得傷心幾分吧?他在她心裡難道連狗都不如?
「......替你收拾包袱還不好?那你自己收拾。」時月影覺得皇帝才是真正沒有良心的那個人。
元景行往後靠到木塌上,撫了撫胸口。
「你怎麼了?」時月影發現異樣。
「傷口忽然不舒服。」元景行連帶著聲音都弱了幾分。
不會是被她氣的吧?時月影霎時自責,可是也沒有說重話啊。又想起之前有次皇帝被她氣吐血了......小皇后蹙眉憂愁。
「臣妾看看,傷口是不是又裂開了?」她走過去爬上木塌,挪開皇帝捂心口的手。
看她為他擔心,元景行虛弱的神色消失殆盡。
「我沒事。」他道,「但是我覺得自己像一隻搖尾乞憐的狗。」
「......?」時月影不明所以。
「每次我裝可憐,皇后才會親近我心疼我給我幾個甜棗吃。」
原來是裝的,時月影微舒了一口氣,「臣妾明明不是這樣的人哪。」
「你就是!你對我一點都不好!!」
他又開始鬧了。
「臣妾也不是每次見陛下可憐,才會關心陛下啊。你上次狩獵,遭遇刺客身受重傷時,臣妾就沒心疼陛下啊,不是拿著遺詔就走了嗎?!」時月影說得不留情面,故意氣他。
「???」
咳--!她還敢主動提起這事來???!!!
元景行捂住胸口,重重地咳嗽了一聲,一雙邪眸要吃人似地瞪著一臉無辜的時月影。
她說的是人話?心口真的疼起來了!!
次日元景行晨起,蕭伯霆已經從外買來早膳,咸豆腐腦兒、酥油餅、肉包子、蟹黃湯包、糯米糖藕......
「皇城局勢實在不好,陛下準備何時動身?」
「等國丈回來吧。」元景行道,仰頭看了看花廳,「這花廳光線不行,到了冬日裡必定會很冷,皇后畏冷,你命皇商從皇城運些獸金炭來給皇后。」
「臣遵旨,運多少?」
「將後院那處臨近廚房的庫房填滿吧。如此一來也夠她過冬的了。」元景行語重心長道。
蕭伯霆看了看外面的日頭,很快就要入伏了,這天熱成什麼樣,皇帝倒替皇后想得久遠。而且庫房他看過,若堆滿獸金炭,那足夠燒三個冬季還有富餘的。
「眼下最要緊的事,去買些冰來消暑,她也畏熱。」元景行道。
「是、」運炭又買冰,這兩件事放在同一日做,倒是稀奇。想起上次他跑了三個鎮去買一碗燕窩粥,有這種先例,今日這要求倒也不是最奇特。
「給皇後置辦一輛馬車,要六駕。方便她出行。」
「是、」
「雇傭好車夫,皇后又不會駕馬車。」
「還有、」
......
辰時末,時月影經過長廊往花廳走,在屋外聞見了蔥油餅的香氣。
「還是將她小廚房裡那一百多個御廚送來金陵,總比從外面再雇廚子好、」
嗯?
時月影心生疑惑駐足在門口,探頭往裡瞧。皇帝與蕭伯霆相對著坐在飯桌兩邊,正商量事情。
蕭伯霆道,「可是,這麼多廚子住在何處?」
元景行若有所思,「那就先調十個過來。還有宮女,調二十個。順路將她那些話本匣子釵環首飾的也捎過來。」
「是,遵命。臣一會兒就寫急報。」
「皇后體弱,命鄒御醫來金陵,往後常駐。」
時月影眨眨眼,他們的話題似乎是她?
「對了,還有衣裳,她穿慣了宮裡繡房做的衣裳。命人將皇后的常服、不,那些都是去年的了。還是將宮裡繡房的宮女調二十個過來,也常駐金陵。」
「是」
「還有,再調上百個暗衛過來。即使她不做皇后了,朕也有責任護她周全。」
「皇上為皇后考慮得周全」蕭伯霆人實在,「這麼數百個人,該怎麼安置管束呢?」
元景行出神思慮了幾息,「不如在金陵建個行宮?」
時月影聽到此處,忍無可忍。二人分隔兩地,或許一開始他還會來金陵,可是天長日久,宮裡永遠不缺貌美的女人,元景行便逐漸乏味了放手。皇帝說的什麼修建行宮簡直荒謬,若叫朝臣們聽了去,又要上摺子罵她是妖后了。
理了理衣裙,面無表情地步入了花廳。
元景行瞧她進來,立即沒了聲音,從蒸籠里拿了個湯包,「湯包不錯。」
時月影攬了攬裙擺坐到皇帝身邊,「等陛下回了皇城,就命人將廢后的詔書送來金陵吧。我等著。」
皇帝霎時側頭,切齒道,「真的要與朕一刀兩斷?」
「皇後有執掌宮務的職責,我往後住在金陵,既然履行不了這份職責,就不敢占著這個尊貴的位置。至於陛下所說的什麼奴僕什麼衣裳釵環,我也沒資格再享有。」
對面,蕭伯霆不錯眼地看著兩人,一邊緩緩地啃了一口包子。
元景行當下惱火。自己方才的那一番深情款款體貼入微,竟然都成了笑話!!!
「下午啟程,回皇城!」他放話。她是真當他不會放手么???
.....
時月影拿過桌上擺放著的糖藕,問蕭伯霆,「這麼多東西,都是你一大早出去買的?」其中還包括了一碗燕窩粥。
蕭伯霆瞧了眼臉色陰沉的皇帝,「是、也不知皇后愛吃什麼,臣索性就、」
「她已經不是皇后了。」元景行惱火打斷道。
蕭伯霆又瞅了一眼皇帝,改口道,「也不知道時姑娘愛吃什麼,臣索性多買了幾樣。」
作者有話說:
元景行:就算成了前妻也要給她將衣食住行安排妥帖。
時月影:新建行宮過於離譜:)你咋不遷都?
元景行:你怎麼知道我沒這樣打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