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望呀望
一群人連拖帶拽地回到酒店,周枝洗完澡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兩點,和她同一房間的學姐因為喝太多早早地就睡了。
怕影響到她休息,周枝沒用吹風機吹頭髮,而是抽了條幹毛巾把滴水的頭髮擦了兩下,勉強保持在不滴水的半濕狀態。
她在陽台的躺椅上坐了一會,黑沉沉的海面並不平靜,掀起一陣陣浪潮,在靜謐的深夜發出斷斷續續的撲涌聲,讓人不自覺在這種舒緩的節奏中放鬆下來。
不知道為什麼,她腦海里忽地閃現出在電梯分開時秦征投來的眼神,潑墨色的狹長眼眸,看她時和平常沒什麼區別,但又有那麼一點解釋不清的異樣,像是藏著東西。
一想到他喝了那麼多酒,也不知道晚上睡不睡得著,分開前他的狀態似乎不太好,周枝有點不放心。
掃了一眼床上正在熟睡的人,周枝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到樓下買了兩瓶醒酒茶和薄荷糖。
等待付款的時候,她漫無目的地低頭掃了眼玻璃櫃,包裝五花八門的煙盒整整齊齊陳列其中,其中就有幾盒藍白色的萬寶路。
她高三有段時間壓力太大,曾經偷偷買過幾次紓解壓力,因為顧及身體原因,並沒有上癮,只是偶爾會躲在學校無人問津的小道里,邊咳地流淚邊抽上一根。
然而秦征在她面前抽煙的次數不多,但上次她的的確確看到他買了一包萬寶路。
到秦征房間門口的時候,周枝猶豫著該不該敲門,她先前給他發微信還沒得到回復,要是他已經睡了,倒顯得她有點多此一舉。
做了五分鐘的思想鬥爭,周枝最終還是抬起手輕輕敲了下門,她沒敢按門鈴,要是真睡了半夜聽到門鈴聲也該嚇醒。
等了約莫半分鐘,見遲遲沒有開門的跡象,應該已經休息了,她剛側過身準備離開,冷不丁聽見門把轉動的聲音響起。
面前的門從里打開,秦征袒露著上半身,套了一件黑色長褲,腰腹處顯眼的肌肉線條跟畫上去的一樣,腹肌形狀對稱分明,流暢勾眼,給人一種強烈的視覺衝擊。
周枝盯著看了一秒,立刻挪開視線,一股淡淡的沐浴露香味在空氣中瀰漫,他的頭髮濕噠噠地往下滴水,半遮雙眼,虛化了一身鋒利冷然的氣質,看上去又乖又奶。
看到她的時候,秦征明顯愣了一下,旋即輕挑薄唇,「半夜三更敲男生房門,膽子挺大。」
「我給你送這個。」周枝把手裡的袋子遞給他,一雙眼不知道往哪裡看,直接看他又不太好,只能壓著眼皮直直看著地面。
手上重量一輕,周枝立刻抬腿就想走,匆匆撂下一句:「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剛邁出一步,手被一股腕力拉住往回扯,身後是他沙沙帶笑的聲音,「剛來就想走?」
想到這人還沒穿衣服,周枝不敢回頭,背對他站著,細聲提醒:「你先把衣服穿上,外面有監控拍到不好。」
「那你別跑。」秦徵用手指勾了下她的小指,明明是在跟她商量,可距離卻越靠越近,帶著一身冷冽的溫度,溫熱的鼻息灑在她耳後,過電一般酥麻。
她抖著聲線嗯了一聲,差點站不住腳。
感受到桎梏在手腕的力道一松,貼在背後侵略性十足的氣息隨著距離的拉開后緩緩消失,聽到背後逐漸消弱的腳步聲,周枝這才鬆了一口氣。
她還是不太習慣這麼親密的肢體接觸,每次秦征稍一靠近,她總會下意識地在心跳收緊中變得緊張和不知所措,僵硬地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明明兩人從認識到現在已經快一年了,關係在日漸相處中變得緊密,但她還是不適應小情侶之間那點調情或逗弄的方式,每每因此臉紅心跳,搞得氣氛似乎有點焦灼又尷尬。
譬如此刻,她連看都不敢回頭看他,反而像個鴕鳥似的一個勁地躲,實在是又慫又怯。
雖然秦征什麼都沒說,但她能感受到自己偶爾的拒絕正在一點點向他釋放抵觸的信號,談戀愛到現在已經五個月,兩人做過最出格的事情也只是接吻。
周枝知道自己的性格比較溫吞遲鈍,唯一精通的事情就是學習,對人情世故這些彎彎繞繞的複雜處理方式可以說是一竅不通。
和秦征不一樣,他不僅在專業上有所造就,本身性格又開朗隨和,不像她容易扭捏不自然,他身邊從來不乏各個圈子的朋友,無論在什麼場合,他和所有人都能相處地很好。
對她也很好,每次她一點微末克制的情緒轉變,都能被他敏銳地察覺,然後不露聲色地引導她從死胡同里走出來。
和他相比,周枝越來越覺得自己幼稚地像個小孩,不夠成熟。
他就像夏日一縷耀眼熾烈的陽光,蓬勃熱烈地似朝霞夕陽,充滿少年人的意氣風發,卻不會高高在上地難以接近,反而如同潤物細無聲的春雨,悄悄在她心底紮根。
秦征穿好衣服,拿著一個吹風機走出來,見周枝看著他發愣,下巴一點,「過來。」
周枝直勾勾盯著他,聞言乖乖走過去。
每一層的電梯口都有一片寬敞的休息區域,秦征將吹風機插好電,另一手貼在周枝肩上示意她坐下,然後打開吹風機試了下溫度,才慢條斯理地幫她吹起了頭髮。
「燙不燙?」一邊吹一邊問她。
他的手指裹狹著熱風時不時擦過脖頸,撩起一陣癢意,周枝微微搖頭,「不燙。」
他動作細膩又充滿耐心,替周枝把頭髮一縷縷吹乾后,不知道從哪兒變出一把梳子就要給她梳頭。
「我自己來吧。」周枝不好意思連這也讓他做,感覺她好像是個不能自理的病人,於是撐著沙發靠轉過身要去拿他手裡的梳子。
秦征手臂一抬讓她撲了個空,垂眼看著周枝,徑直繞過沙發在她身邊坐下,梳子也沒給她,撂下一句:「該你了。」
「──?」
「你男朋友頭髮還濕著呢,你就沒什麼表示?」秦征笑。
周枝哦了一聲,立刻反應過來站起身,剛拿著吹風機往沙發背後走,手腕當即被他扯住。
「就站這。」秦征抬起手臂擋住測向,另一隻手仍扣著她的手腕。
定了一秒,將人拉到自己面前,薄眼皮抬起,漆黑的眸子映著那張清凌凌的臉,如同清澈的鏡面。
周枝無法,面對著秦征站直,認真給他吹頭髮。
秦征老實坐著任她把弄,微垂眼帘,視線晃過眼前白色外衣下若隱若現的纖細肌膚,她無意識的動作,時不時撩起一點衣擺。
他盯著看了一會,眸色一點點加重。
考慮到她容易害羞,再加上這是公共場所影響不好,秦征本來沒打算幹什麼,緩一會就過去了,偏偏這時她的手臂有意無意擦過他的耳際,淡淡的馨香拂在鼻尖,羽毛般輕盈著掃擦而過。
周枝完全不知道秦征的想法,她正發愁怎麼吹後面的頭髮,低頭撞上他翻湧著情緒的目光,怔了一秒,以為是溫度太高燙到他了,趕緊關掉吹風機,低頭看向他的眼睛,「燙到了?」
話音剛落,秦征連一秒反應的時間都不給她,握住她的手腕往懷裡一扯,周枝整個人猝不及防跌坐在沙發上,張口正要說話,凜冽的氣息撲面而來,直直往她唇上貼,堵住了還未來得及發出的聲音。
他拽人的力道有些沉,幾乎是重重磕了一下,不再是淺嘗輒止就能滿足,齒關被撬開,舌尖靈巧地滑過唇縫,侵蝕著每一寸稀薄的氧氣。
明明理智在燒熔邊緣,他卻還能適時調整她的呼吸。
頭頂光線鮮亮刺眼,帶動整個寂靜的長廊在一片悄然中搖擺不定,偶爾響起沙沙的腳步聲,像是有人走過,驚地周枝一個激靈,生怕被人看見。
但也只是匆匆劃過耳膜,又消逝無聞。
秦征托著她的後腦朝自己的方向抵近。
在一片昏昧的呼吸中,融入周遭無孔不入的燈影之中。
唇影一觸即離,如同窗檯花盆中兩瓣依託的花骨朵,發出細微的、低淡聲響。
周枝嘶了一口冷氣。
與其說是吻,倒不如用咬更貼切。
她腦子暈暈乎乎的,彷彿一個悶在罩子里消融的冰糖,神智迷濛卻努力保持清醒。
頭頂燈明如晝,深邃的長廊安靜地悄然無聲,只有被獵獵風聲打地七零八落的窗帘,時而捲起時而墜下。
夜幕的星光閃現,清晰地照映出格子窗前的影子。
下一秒,又被垂落的窗帘悉數掩藏,留下一個模糊而昏昧的輪廓,引人遐想。
耳邊是起起伏伏的漲潮聲,涌過暗礁,捲起細沙,最後又退入深邃海面。
短暫的平靜持續了一瞬,像一切沒有發生過。
她的腦袋靠在他肩頭,呼吸亂地厲害。
不知道過了多久,又彷彿一個世紀那麼長。
她緩緩平復呼吸,透過他的肩膀,看向外面烏泱泱的夜空下波瀾起伏的大海,鼻尖一點深紅,繚繞著淡淡的惺忪氣。
「……秦征。」周枝聽到自己聲音啞地厲害。
「寶貝。」秦征後撤些距離,勉強鬆開她,眼底映著走廊上方的水晶吊燈。
靜了約莫一個呼吸的間隔。
他低頭親了她一下,同樣沙啞的聲線,「這個時候叫我名字,只會讓人更想欺負你。」
有冷風沿著窗口吹進來,映出這座城市最寧靜瑰麗的五彩燈影,這一刻不見浮躁的喧鬧,靜地只能聽見彼此的心跳。
時間在這一刻拉地很長,窗帘被風撩起一角,露出半隱在漆黑雲層中的月亮,彎彎一角,旁邊綴著幾顆璀璨的星星,兩處交相輝映,艷艷動人。
他貼在她耳邊哈了口氣,誘哄般地說:「乖。」
「就親一下。」
明明只是簡單接吻,卻莫名被他弄地格外欲氣,彷彿自帶一層隱晦的溫度。
(關燈,真的只是親了一下。)
幾分鐘以後,周枝被他虛抱在懷裡,她臉上著了火不敢看他,只能把臉藏進他的衣服里,一路被抱著往前走。
走到電梯口,秦征頓下腳步,低頭看了眼縮在自己胸前跟鵪鶉似的小姑娘,提肩晃了下,一臉閑散笑意。
「坐電梯還是走樓梯?」
周枝聲音奶凶奶凶的,卻沒什麼威懾力,她哪敢被人看到這一幕,氣鼓鼓地露出眼睛瞪他,沒好氣地道,「樓梯!」
到了房間門口,周枝掙扎著要從他懷裡下來,這一層零散住了不少實驗室的人,要是被他們看見深更半夜這幅場面,明天周枝就沒臉見人了。
知道這次把人欺負狠了,秦征由著她耍小性子,彎腰將人穩穩放在地上,雙手虛扶著她的手臂,確定她站穩腳跟了才收回手。
周枝晃了一下,剛邁出一步差點跌坐在地上,秦征適時攙著她,壞笑道:「我還什麼都沒做,光接了下吻你就站不穩了?」
想起剛才的事,周枝小臉漲地通紅,她從秦征手中抽回胳膊不讓他扶,撐著牆一步步往前走。
回到房間,周枝接了一捧水洗了把臉,驅散了點臉上的熱意,抬頭盯著鏡子里那個唇色瀲灧的自己,視線緩緩下移,落在鎖骨處那個淺色的吻痕上。
次日,周枝睡了個懶覺,早上九點被嗡嗡震動的手機吵醒,她眯著眼睛接通電話,睏倦的聲音軟地像一團棉花,「喂。」
「起來吃早飯了,小懶包。」秦征精神抖擻,把剛泡好的黃豆倒進豆漿機,換了個手拿手機,啟動機器。
周枝困地打哈欠,臉縮進被子里,不願意睜眼,「我再睡一會,不吃早飯了。」
「二十分鐘,收拾好下來吃早飯,不然我上去找你。」秦征掐住她的軟肋。
一聽他要上來,周枝的困意立刻消散了一半,要知道房間是不她一個人在住,旁邊還有同住的學姐,她騰一下坐起來,「不行。」
「19分56秒。」
周枝一把掀開被子,急匆匆穿好鞋走進洗手間,壓低聲音回道:「我馬上下來。」
怕他真上來,周枝快速收拾好,坐電梯下到一樓的自助食堂,隔著自動玻璃門,她看到正在擺弄碗碟的秦征。
他對面是留給她的位置,面前擺滿了各色各樣的早點和牛奶,全是她平常喜歡吃的那幾樣,騰騰冒著熱氣,一看就是剛拿出來沒多久。
周枝抿了抿唇,有些說不出話來,緩了下情緒才走到他身前坐下。
幾個小時前發生的事仍歷歷在目,她有些不好意思直視他的眼睛,捧著豆漿抿了一口,再抬頭時,唇沿沾上一圈白色的奶漬,看上去就跟剛喝完奶的熱水一樣。
秦征抽了張濕紙,撐著桌沿站起身,彎腰給她擦乾淨嘴,溫熱的指腹隔著一層薄紙貼在她唇上,又麻又癢。
「喝東西都能弄到嘴上,怎麼跟小貓一樣?」
周枝輕笑了笑,夾了一個韭菜盒子作勢遞到他唇邊,「我下次注意,你也吃一點。」
秦征掃了眼唇邊炸地焦黃的韭菜盒子,驚訝於周枝反常的舉動,旋即也笑了起來,就著她的手咬了一口,開玩笑的語氣,「怎麼突然開竅了?」
「名師出高徒,跟您老人家學的。」見面前的人又開始不正經,周枝難得壯起膽子反駁他。
秦征低笑一聲,眉梢壓著愉悅笑意,抬眼看著她,「看來是我沒教好,吻技這麼差。」
周枝動作一頓,臉上瞬間化開兩抹紅暈,羞惱地看著他。
他笑得一臉弔兒郎當,「今晚抽空再好好教教你。」
作者有話說:
真的什麼也沒有,請審核大大高抬貴手,放我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