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望呀望
周枝回到禮堂的時候,彙報演出差不多結束了,剛才那場鬧劇似乎還沒傳播到這裡,密閉的室內燈光明滅,耳邊是轟鳴的音樂。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在舞台上,她一路輕手輕腳地走回座位。
最後一場是以師生大合唱作為收尾的集體節目,載歌載舞的氣氛烘托出一片青春朝氣,台上一張張稚嫩又充滿希望的面孔,像一朵朵含苞欲放的花,很難不讓人回味起自己的校園時代。
整齊劃一的旋律下,秦征在走廊里說的話又一次縈繞在耳邊,似呢喃的絮語,一遍接一遍。
很難想象,他居然會用那樣卑微的片語來形容自己。
大抵那個時候,她當真是狠狠傷透了他的心,以至於他想用這種慘烈到幾乎自虐的方式剜開傷口,告訴她,他曾捧出一顆真心,卻遭她棄若敝履。
這樣慘痛的教訓和代價,沒有人想經歷第二次。
所以他才會細緻地加上時間,像是要時時刻刻提醒自己這段愚蠢的感情除了一點點磨鈍他的驕傲之外,並沒有帶來任何值得珍惜的回憶。
交響樂的響度越來越嘹亮,糅合了各種不同曲風的樂器,形狀看似相悖,演奏出來的音樂卻打破固有思維形成的差異偏見,每一個跳動的音符都相得益彰。
彙報演出結束,徐承禮一行人被校方邀請一起吃飯,周枝作為秘書隨行。
浩浩蕩蕩的大部隊來到酒店門口,在烏泱泱的人群中,周枝一眼看到了人堆里最吸睛的秦征,他一身筆挺西裝,領結不似剛才鬆鬆垮垮拉開,此刻貼著衣領系地一絲不苟,勾勒出曲線細長又性感的脖頸。
他側對著她站立在遠處,頭微微俯低,嘴角彎起似有若無的弧度,正在和旁邊一個看起來頗具書香氣息的女教授說話。
不知道說到了什麼,女教授臉上原本一直淡淡的微笑瞬間綻開,似彎月般明媚的雙眸和那雙漆黑的眼睛對視著,他眼裡是少見的正經和溫柔。
兩人一黑一白,氣場渾然天成地交集著一股旁人難以插足的氣息,將身旁一眾同行的人融為背景板。
周枝心裡悶悶的,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但卻半點和高興沾不上邊。
接引的服務員招呼他們進去,周枝挪開目光,唇角抿出兩側精細的弧度,恢復了那副泰然處之的模樣,彷彿上一秒的失神和落寞統統是一晃而過的錯覺。
周枝坐在徐承禮旁邊,在酒醒好之前,把包里準備的過敏葯隔著桌布的遮擋遞了過去,徐承禮彷彿預料到她的動作,面不改色地抬手接過,頭都不曾低一下,依舊和旁邊的校領導談笑風生。
兩人自以為沒人發現的小動作分毫不差地落入秦征眼底,他看著周枝倒了一杯水,將杯子無聲無息地推到徐承禮手邊,隨著兩人距離拉近,緊接著肩膀挨在一起。
秦征靜靜看著,眼底眸色如日暮般晦暗。
徐承禮接收到信號,手腕一抬,擦著溫熱杯壁的手指碰到了周枝的手背。
但也僅僅是一瞬,周枝條件反射般彈開。
秦征仰頭喝了一口服務員剛遞上來的酒,目光如炬。
一股憋悶又煩躁的心情壓在心頭。
他不是那種沒有自制力易衝動的魯莽性格,但此時此刻,此情此景,他是真他媽想掀桌子。
周枝並沒有感受到另一邊如火如荼的緊張氣氛,她注意力都在徐承禮身上,盯著他喝酒。
一杯,兩杯。
已經到了過敏反應的極限。
她用手指輕輕磕了下杯壁,這是她和徐承禮定的暗號,但凡她一敲杯子,意味著他不能再喝了。
因為只是定期活絡疲乏人脈關係的飯局,喝酒意思一下代表心意,不需要一杯一杯拼酒量談生意,徐承禮正想隨便編個理由搪塞過去,目光一晃,一道頎長的身影忽然站了起來。
秦征捏著酒杯,隔空朝徐承禮晃了下杯子,語氣懶散,可微眯的雙眸卻帶著一種抵禦意義上的敵意,「久聞徐總大名,不知能否賞臉交個朋友?」
這就很危險了。
徐承禮對外界刺激的感知非常敏銳,秦征這犀利的眼神,可不是簡單想和他敬酒,他這是把他當成情敵想方設法地整。
光這陣仗,分明留了後手,即使他委婉拒絕,這杯酒最後也會落入他手中,不喝不行。
周枝也愣住了,不明白秦征為什麼挑這個時候非得和徐承禮喝酒。
他是醫生,對徐承禮的情況再了解不過,不應該在明知道可能會造成對方生命危險的同時,還火上澆油。
徐承禮用別有深意的眼神看了一眼周枝,在她試圖阻攔之前起身接過秦征遞過來的酒杯,笑吟吟地回望過去,「榮幸之至。」
兩人暗流涌動,令在座所有人一頭霧水,但人家既然沒發話,他們也只能笑著打哈哈。
這款酒度數不低,再一杯下去,徐承禮絕對當場起滿臉紅疹,又要抬到醫院去。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這個洋相輕易出不得。
「徐總。」周枝赫然起身,對上秦征看過來的視線心口縮了一下,她拿起徐承禮手裡的酒,輕柔的面孔難掩一開口時的幹練,格外有說服力,「您早上剛吃過感冒藥,不能過量飲酒。」
說完,不顧徐承禮挑笑看戲的表情,晃眼看向秦征,他目光很沉,透著淡淡嘲意,直勾勾盯著她,彷彿對她冒然的舉動有些不滿。
「秦先生。」她硬著頭皮盡量平靜地收攬他的視線,搬出常用的那套客套的話術,「這杯酒請容我替徐總敬你,為表誠意,我先自罰一杯。」
話音剛落,她仰頭閉目,舉起杯子一口氣喝了下去。
過了一秒,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嘴裡化開。
周枝抿了下濕潤的雙唇,有些難以置信,怎麼換成了葡萄汁?
她的反應在秦征的預料之中,從頭到尾他可沒提過酒字,是他們先入為主給他框上了子虛烏有的目的。
他是看徐承禮不順眼,想讓他離周枝遠點,但也沒惡毒到利用身體弱點傷害他這種地步。
這一點無關於職業操守的約束,他根本不屑做這種下三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