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禍亂校軍場
整個校軍場上,再次鴉雀無聲。
龍中堂勃然大怒,正想衝上前去,卻被柳含煙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連聲喝道:「你幹嗎?你打得過他嗎?不想活了?」
「我。」龍中堂愕然怔住,咬牙切齒道:「難道任他胡作非為?」
「等等再說。」柳含煙安慰道:「咱們新來乍到,怎知其中道理?莫說凌雲志是王爺之子,就算他是尋常百姓,風雲會的勢力,你不知道?」
「可是……」龍中堂心有不甘,卻又無可奈何,猶豫片刻,重重一聲長嘆,只好沖著凌雲志怒目而視。
只見點將台上,凌雲志若無其事地踱到點將台邊,看了一眼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張永正,冷冷一笑,拎著木板,重新回到點將台前沿正中。
他伸手攏攏額頭上稍顯散亂的几絲黑髮,又撣撣身上幾乎看不見的灰塵,再看看台下噤若寒蟬的人群,輕咳一聲,朗聲喊道:「諸位,今日凌晨,先帝不幸駕崩……」
「什麼!」
「啊!」
聞聽這個驚天消息,不管台上台下,頓時像熱油鍋里烹進幾滴冷水,滋滋啦啦,炸響開來。
「肅靜!大家肅靜!」
凌雲志似乎有些不耐煩,猛然拎起手中木板,狠狠摔在台板上,頓時又把眾人唬得鴉雀無聲。
凌雲志似乎對這個場面效應非常滿意,長呼口氣,朗聲道:「新皇登基,加封武親王爺為攝政親王,總管朝廷內外事務。為防居心叵測之人趁機做亂,攝政王爺宣布,京城暫時戒嚴,由風雲會接管國子監,確保國子監眾位大臣,及新老監生的安全。」
「你胡說——」
張永正掙扎著站起身來,搖搖晃晃,撲倒台前,一手扶住台邊,一手顫巍巍指著凌雲志,厲聲呵斥道:「皇上昨日還召見於我,你居然污衊皇上駕崩,你,你不怕……」
「赫連將軍!」凌雲志不等張永正說完,沖著台下大聲喊道:「恭請攝政王爺金批令箭。」
「是,卑職遵命。」
赫連將軍應聲跨出人群,右手高舉一枚金燦燦的令箭,大踏步來到點將台前,輕身躍上點將台。
龍中堂和柳含煙等人,不由大吃一驚——原來,這個赫連將軍,不是別人,正是方才在國子監門前,和南宮俊混在一塊的那個中年大漢。
就在龍中堂等人吃驚之際,赫連將軍已經在點將台上緩緩遊走,展示著金批令箭,大聲喊道:「卑職赫連守業,諸位監生可能不認識,可在座諸位學士,應該有人見過卑職。」
其實,當赫連守業手持令箭走出人群之時,張永正等人,已經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赫連守業身為大內侍衛總管兼禁衛軍總教頭,別說在場的張永正和國子監大小官員俱都認識,即便對滿朝文武來說,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如今,既然赫連守業手持攝政王爺的金批令箭親自前來,那麼,皇上十有八九已經龍御歸天。
至於風雲會接管國子監之事,不管是不是皇上旨意,既然有攝政王爺的金批令箭,那也無人膽敢違抗。
只是張永正卻不明白:皇上駕崩,固然是震驚天下的噩耗,可生老病死,人所難免,皇位更迭,也算正常。即便攝政王爺擔心有人趁亂作惡,也不該把堂堂國子監交到污七八糟的風雲會手中吧!
回顧這兩年來,風雲會雖然在國子監內外胡作非為,卻也僅僅限於背地作惡,並未明目張胆,搬上檯面,更不敢正面應對張永正及國子監護衛軍。
張永正看不慣凌雲志的所作所為,又不敢將其繩之以法,稍有機會,便對武親王爺委婉訴說此事,卻總被武親王爺哼哼哈哈,敷衍過去。
那時,張永正以為武親王爺過於溺愛,不舍責罰,儘管不滿,卻也不敢得罪武親王爺,更不敢命令國子監護衛軍打壓風雲會。
可是現在,武親王爺榮升攝政王,居然命令凌雲志接管國子監,到底有何意圖?或是凌雲志趁著朝局混亂,假傳命令?
張永正心潮起伏,左思右想,卻百思不得其解,再看看點將台上的那些學士們,無不戰戰兢兢,不知所措,誰也不敢貿然出聲,更不要說上前甄辯令箭真偽了。
張永正暗嘆一聲,轉身離開點將台,決心前往皇宮,查明真相——即便皇上已經駕崩,也要面見武親王爺凌一統,當面詢問國子監今日之事。
可是,他剛剛前行幾步,卻被幾個風雲會幫眾迎面攔住,大聲喝道:「站住,沒有幫主命令,誰也不準離開。」
「噢——」
張永正愕然一愣,似乎明白許多——凌雲志十有八九假傳命令,否則,既是朝廷旨意,為何軟禁這些無辜學士和所有監生?
他心中狐疑,卻並非莽撞之人,更懂得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的道理,何況遇到的還是悖逆殘暴的凌雲志呢?
於是,他毫不反抗,故作順從,唯唯諾諾,重新退回到點將台下,找個僻靜角落,席地而坐,閉目假寐起來。
點將台上,赫連守業已經把金批令箭展示完畢,恭恭敬敬站在凌雲志側後方,聽著凌雲志訓話:「大家稍安勿躁,更不用擔心荒廢學業。風雲會既然接管國子監,自會幫大家順利完成學業,出將入相,升官發財。」
說完,凌雲志沖著點將台下團團一輯,和赫連守業一塊走下點將台。
他們兩個剛剛走下點將台,南宮俊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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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了上來,沖著台下騷動不安的人群,大聲喊道:「諸位諸位,今日是端陽佳節,後天才正式開學。在此之間,希望眾位踴躍報名,加入我們風雲會。幫主命令,凡加入風雲會的監生,不僅管吃管住,還會讓大家跟著風雲會,共享榮華富貴。」
南宮俊話音剛落,台下人群中便響起一片歡呼,許多監生高舉胳膊連聲響應:「我要加入,我要加入。」
「豈有此理,堂堂國子監,居然成了藏污納垢之所。」龍中堂怒不可遏,沖著台上氣憤喊道:「混賬東西們,我去控告你們。」
柳含煙大吃一驚,一把捂住龍中堂的嘴巴,小聲喝道:「不要命啦,快走。」
龍中堂頓時醒悟,生怕被南宮俊順聲看到,急忙低下頭來,為難道:「我還沒報名登記,怎能走啊?」
「那——先回宿舍。」柳含煙稍一思忖,拉著龍中堂轉身便走,卻被韓鳳嬌伸手攔住:「還是去我那兒吧,瞧他們這陣勢,不知干出啥事兒呢。」
柳含煙心說你們也不見的是什麼好東西,還不是和風雲會一路貨色?這樣不清不混跟你們在一塊,若風雲會找你們的麻煩,我們反而會跟著受牽連,於是婉言謝絕:「不用了,我們自有分寸。」
柳含煙和龍中堂等人本來便站在人群外圍,如今急著離去,倒也省事兒,越過身後的三五個梨花宮女孩子,緊走幾步,便來到人群外面。
可他們兩人離開人群不過幾丈,卻被五六個身著藍衫白雲裝的風雲會眾攔住去路。
他倆不由相視苦笑——校軍場上所有不是風雲會的人,或許全部被風雲會監視住了。
兩人面面相覷片刻,柳含煙急中生智,搶先一步擋在龍中堂面前,沖著幾個幫眾甜甜一笑,撒嬌似的柔聲道:「幾位學哥,小妹是今天剛來的,你們這是?」
幾個幫眾眼見柳含煙笑靨如花,美不勝收,人人心神一盪,好像猜中南宮俊心思似的,相對一笑,一個五短身材之人,緩緩向前邁了一小步,拱手道:「在下風雲會大信堂弟子姚慶安,奉堂主之命,請兩位前往大信堂做客。」
柳含煙心中倏然一沉,頓時醒悟:這些傢伙是南宮俊的手下,難怪攔住我們。看來,國子監不能再待了,還是先下手為強,帶著龍中堂出去再說。
打定主意,柳含煙面上依然甜甜笑著,手中早已暗暗拈出十幾枚蚊須針,正要揚手射出,忽聽身後傳來韓鳳嬌的質問聲:「姚慶安,他們是我朋友,你要幹嗎?」
姚慶安眼看韓鳳嬌快步來到近前,微微一怔,輕笑道:「在下奉命行事,請韓大姐恕罪。」
「不成。」韓鳳嬌斬釘截鐵道:「就算南宮俊在這裡,也不能欺負我朋友。」
「呵呵呵,好大的口氣。」
隨著一聲冷笑輕喝,姚慶安等人急忙畢恭畢敬,一起躬身行禮:「參見幫主。」
「罷了。」
韓鳳嬌等人聞聲看去,只見凌雲志在十來個手下的前呼後擁下,已經來到近前。
凌雲志看了韓鳳嬌一眼,隨即左右打量著龍中堂和柳含煙,冷冷問道:「你們新來乍到,三番兩次挑釁風雲會,受何人指使?」
「此言差矣。」龍中堂一見凌雲志,只覺氣不打一處來,不冷不熱道:「我只是看不慣貴會胡作非為,何來受人指使之說?」
「是么?」凌雲志淡淡一笑,忽然輕嘆一聲,溫言道:「唉!兩位對風雲會了解甚少,有些誤會,在所難免。不過,既然兩位能打敗南宮俊,也算身手了得,若能與風雲會共謀大業,凌某非常歡迎。」
「謝謝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不過,我們是來求學的,不加入任何幫會。」龍中堂眼見凌雲志態度溫和,不像南宮俊似的那麼仗勢欺人,心中一動,不卑不亢道:「不過,在下有幾句心裡話,不知當講否?」
「哦?」凌雲志微微一怔,暗自好笑,盯著龍中堂,忽然來了興趣——這小子不三不四的,能說些什麼呢?於是順口笑道:「洗耳恭聽。」
「國子監乃朝廷培養莘莘學子的神聖之地,歷年以來,不僅培養出許多詩詞歌賦的文化人才,還培養出琴棋書畫等眾多藝術人才,甚至還為工部戶部培養出許多算術人才及能工巧匠……」
「好啦好啦,不要婆婆媽媽兜圈子。」凌雲志眼見龍中堂唧唧歪歪說個沒完,實在按捺不住,不耐煩道:「你明說吧,到底什麼事兒?」
龍中堂微微一頓,點頭應道:「在下覺得,風雲會佔據國子監,大為不妥,請凌幫主三思而行。」
凌雲志哈哈大笑,圍著龍中堂繞了半圈,不無揶揄道:「兄台,方才赫連將軍手捧令箭,你沒看見?這可是攝政王爺的鈞令,凌某豈敢違抗?」
「既如此,算在下沒說。」龍中堂拱手道:「凌幫主,咱們暫且別過,後會有期。」
「慢。」凌雲志冷冷道:「凌某方才所說之事,也請兩位三思?」
「在下已明確告知。」龍中堂傲然道:「在下求學而來,不加入任何幫會。」
「是嗎——」
凌雲志拉長聲音,從袖中抖出一柄摺扇,「嗤」得一下打開,緩緩搖著,看向柳含煙,微笑道:「漂亮的學妹,你呢?」
「我啊?」柳含煙嬌滴滴展顏一笑,含情脈脈,春光無限,柔聲笑道:「我當然是——殺你啦!」
嬌笑聲中,最後三個字突然尖利,銀光閃處,十幾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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蚊須針,已經沖著凌雲志迎面射去。
原來,柳含煙眼見凌雲志攔住去路,知道一場惡戰難以避免,又覺凌雲志身為一幫之主,武功一定非同小可,只好將計就計,故做諂媚,麻痹凌雲志,趁他毫無防備之時,猛然發難。
出手之際,她覺得已經穩操勝券——她與凌雲志近在咫尺,蚊須針極小又快,即便凌雲志身法奇快,躲閃及時,至少也能中個三針五針。
到那時,凌雲志和一眾手下必定手忙腳亂,而她和龍中堂便能趁機逃離國子監。
可她的如意算盤還沒聽到響聲,馬上便意識到算錯了帳——只見凌雲志手中摺扇打開,從上往下,倏然一晃,十幾枚蚊須針,居然無聲無息,全部黏在扇面上——原來,凌雲志的摺扇扇骨,全部由強力磁鐵打造而成。
吃驚之中,柳含煙更不遲疑,一把把龍中堂推出幾步開外,大聲喝道:「快跑。」
催促聲中,柳含煙不等龍中堂反應過來,右手早已抽出僥倖留在手中的那柄峨眉刺,嬌喝一聲,沖著凌雲志分心便刺。
龍中堂被柳含煙差點推倒,踉踉蹌蹌跑出幾步,才勉強站定身形,急轉身時,柳含煙與凌雲志已經大打出手。
他又驚又怒,卻又無可奈何,想上前幫忙,又不會武功,更不想聽從柳含煙的吩咐,獨自逃走。
何況他看到一邊觀戰助威的幾十個風雲會幫眾,覺得想走也走不了,索性回身走來,怒視凌雲志大聲罵道:「凌雲志,你身為皇族貴胄,還是一幫之主,居然欺負一個弱女子,你還要臉嗎?」
凌雲志冷哼一聲,好像沒聽見似的,毫不理會,依舊凝神聚氣,專心迎戰柳含煙,心中卻暗暗驚訝:這丫頭看上去溫柔嬌媚,沒想到卻有這般身手,難怪南宮俊不是她的對手。
柳含煙則更加吃驚:這傢伙不但輕鬆破解蚊須針,武功也不在我之下。如此下去,別說帶著龍中堂逃離國子監,自己要全身而退,也有些為難。
柳含煙和龍中堂各自著急,旁邊觀戰的韓鳳嬌等人也同樣著急。
韓鳳嬌既與柳含煙交過手,也對凌雲志的武功非常了解,知道柳含煙十有八九不是凌雲志的對手,可韓鳳嬌一時間卻不敢出手相助。
風雲會在國子監橫行霸道之初,國子監眾監生朝不保夕,人人自危。無奈之下,有的監生迫於生計,投身於風雲會以求平安,而一些性格要強的監生,則不甘受人欺凌,奮起反擊,組建許多大大小小的幫會。
這些幫會組建之初,僅僅為了對抗風雲會,而且他們以史為鑒,深知唇亡齒寒的道理,每當風雲會挑釁任何一個幫會,其餘幫會便一起聯手,群起攻之,無形之中,便組成一個專門對抗風雲會的幫會聯盟。
因此,風雲會縱然勢力最大,畢竟好虎架不住群狼。歷經數次或明或暗的交鋒,居然每次都難以佔得上風。
眼見憑藉自身勢力難以全部控制國子監,凌雲志只好轉變策略,一邊勒令手下別再惹是生非,一邊對那些與風雲會無重大過節的小幫會主動示好,並暗中挑唆他們與其他幫會之間的關係。
面對風雲會的糖衣炮彈,一些小幫會果然中計,不僅幫會聯盟很快土崩瓦解,許多小幫會之間,也為了各自的利益而互相展開爭鬥。
如此一來,有的小幫會覺得受了欺侮,擔心難以在國子監立足,只好重新展開對策。
他們有的互相合併,以求抱團取火,壯大實力;有的覺得與其與別人合併,還不如與凌雲志合作,便索性歸附於風雲會。
這樣明爭暗鬥了一年多,重新洗牌后的國子監內,除了風雲會之外,僅剩下白虎幫、小刀會、斧頭幫與六合門等四個幫會。
這四個幫會之間,雖然不時也有一些爭鬥,但是對風雲會卻同仇敵愾,一方有難,群起支援,一時之間,風雲會倒也難以奈何他們。
在這五大幫會的碾壓之中,國子監為數不多的女監生們,卻深受其難——不管風雲會還是其餘四家,均不接受女弟子。
一是國子監的女弟子數量不多,全部加一塊,也不過百十來人。二是這些女弟子各個來歷不凡——不是豪門世家的千金閨秀,便
是書香門第的小家碧玉。
若是吟詩作對,女紅刺繡,這些女孩子算得上人中鸞鳳,百里挑一。可若打打殺殺,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子,不僅幫不上用場,反而會成為累贅。
如此一來,國子監的女孩子們,就像沒爹沒娘的孤兒一樣,在幾個幫會傾軋的夾縫中備受欺凌。
就在一些女孩子不堪忍受,甚至準備退學的關鍵時刻,韓鳳嬌成為國子監女學院的一名新生。
韓鳳嬌很快發現女孩們的艱難處境,於是一邊讓幾個比較要好的姐妹跟著自己練習武功,一邊著手組建梨花宮。
梨花宮的出現,讓那些遭受欺凌的女孩子喜出望外,紛紛聞聲而動,加入梨花宮。
風雲會與其他幾個幫會,雖然知道韓鳳嬌組建梨花宮,甚至看到國子監大部分女孩加入梨花宮,卻毫不介意,也不加干涉——女孩子們湊在一塊,幹不了什麼大事,無非不再受別人欺負而已,肯定不會在國子監內惹是生非。
正如他們所料,梨花宮深知勢單力薄,從來不敢主動招惹其餘幫會,即便有時產生一些小摩擦,也是能忍且忍,得過且過,甚至實在逼於無奈,憤而抗爭時,也不過爭些口舌之利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