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是非難料定
剎那間,幾條長棍幾乎同時落下,轉眼間,三師父背上已被他們結結實實地砸了十幾棍。
然而,亂棍之中,三師父卻像渾然不覺似的,既不躲閃,也不反抗,直到黃如玉邁出大門,很快看不見身影,他才緩緩轉身,沖著凶神惡煞般的眾打手冷森森一笑。
眾打手眼見三師父好像一個活靶子似的任憑毆打,卻還毫無損傷,正自驚疑,又見三師父轉身回頭,正欲怒斥驅趕,可他們目光到處,登時嚇得瞠目結舌,驚恐萬分,呆在當地,整座院中,頓時鴉雀無聲,一片死寂。
然而,僅僅沉寂瞬間,突聽一聲怪叫,幾個打手,幾乎同時扔下木棍,連滾帶爬,凄厲嚎叫著四散逃走:「鬼啊——」
鴇母剛走進大廳,忽聽身後傳來打手們的哭嚎聲,以為哪個混賬東西又開玩笑,又好氣又好笑,踅步又到門前,卻赫然看到三師父一臉陰沉,已經來在大廳門前,而那些打手,卻不知去向。
鴇母悚然一驚,不由自主,後退一步,驚問道:「幹什麼?」
喝問聲中,她只覺眼前一花,還沒看清怎麼回事,兩隻手腕驟然鑽心疼痛,便慘叫一聲,昏倒在地上——卻是三師父伸手擼走玉鐲的同時,順便折斷了她兩隻手腕。
三師父手拿玉鐲,余怒未消,盯了人事不知的鴇母一眼,又滿面陰鷙地掃視一眼聞聲趕來的其餘眾人,冷冷一笑,轉身走回院中。
院中諸人眼見鴇母昏倒在地,人人心驚膽戰,既不敢上前查看,更不敢阻攔三師父,眼睜睜地看著三師父匆匆走出大門。
三師父剛剛走出大門,只見黃如玉正沖著幾個攔住去路之人大喊大叫,不由心中暗笑,卻故作驚訝道:「怎麼啦?誰又惹小姐生氣了?」
「三師父——」黃如玉又氣又急,轉身看著三師父,氣急敗壞道:「這幾個奴才,不讓我走,您說氣不氣人?」
「噢——」三師父微微一笑:「是我讓他們在門外等您的,也多虧他們打聽到您的消息,我才及時趕來,要不然……豈不玷污了這對玉鐲?」
黃如玉聞聽此言,當即聽出三師父話外之音——若她在青樓出醜,回家后如何交待?
她理屈詞窮,俏臉緋紅,滿面沮喪,垂下腦袋之際,眼前赫然閃現一對玉鐲,不由訝然看向三師父,展顏笑道:「謝謝三師父。」
「謝啥謝?」三師父笑道:「你家銀子買來的,回家后,看幫主大發雷霆吧。」
黃如玉滿腔歡喜,頓時化為烏有,撒嬌似的拉長聲音,可憐兮兮地懇求道:「三師父——」
「只要你乖乖聽話,別再搗亂……」
「我保證!」不等三師父說完,黃如玉急忙舉手發誓:「咱也不看龍舟了,現在就回家。」
「好吧。」三師父還以為黃如玉僅僅保證聽話,沒想到黃如玉直接回家,稍稍意外,更加高興,卻不無為難地商量道:「只是,怎麼對幫主說呢?」
「嗯——」黃如玉也很為難,心想兩千銀子,可不是小數。我才出來半天時間,怎麼花得完呢?忽然靈機一動,脫口笑道:「就說您輸了。」
「不成不成,我豈能會輸?」三師父連連搖頭:「再說了,眼下正值禁令期間,哪有如此大的賭局?」
「打酒喝了。」
「這麼多酒,能把我淹死。」
「那就說你丟了。」
「我也太無能了吧?」
「三師父——」
「萬一再要我賠呢?」
「我偷偷還您好啦。」
「好吧好吧。哈哈哈……」
三師父故作為難,應允一聲,卻又按捺不住,輕笑出聲,到讓黃如玉大感詫異,不由警覺地看向三師父。
三師父頓時意識到有些失態,笑聲戛然而止,正欲詢問葉翠之事,卻見黃如玉遲疑問道:「三師父,您猜——他,他會去哪裡呢?」
三師父心如明鏡,卻明知故問:「誰呀?」
「就是……」黃如玉俏臉一紅,聲若蚊蠅:「就是葉公子嘛。」
三師父心想我也正想找他呢,於是哈哈一笑,徑直問向幾個手下:「你們幾個,看到那小子去哪裡了嗎?」
「回三護法,順那條巷子向北跑了。」
「儘快找到他,回府稟報。」
「是,屬下告退。」
幾個手下應聲告退,黃如玉尤自不放心,沖他們大聲叮嚀道:「他叫葉翠,樹葉的葉,翡翠的翠……」
「呵呵呵——」
龍中堂聽著王三嘆繪聲繪色地敘說,忍俊不禁,輕笑出聲,卻聽王三嘆又不無懊悔道:「真該隨她一道回家,看看她到底是誰家千金,居然如此重情重義。」
「哼,就算你住在她家,她也不會看你一眼。」葉翠挖苦一聲,卻又嗔怪埋怨龍中堂:「你就知道笑,一點也不替人家難過。」
「什麼?你難過?你有我難過嗎?」王三嘆不滿反駁道:「若不是我及時趕到,你不知有多快活呢。可我呢?師父給的寶貝弄丟了,怎麼再見師父?」
「你還倒打一耙?」葉翠更加氣憤:「若不是你追我,會到這個地步嗎?還有,你居然穿我家公子衣裳?要臉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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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還給我們。」
「好啦好啦,別生氣了,翠兒。」
龍中堂看看氣鼓鼓的葉翠,又看看滿面懊惱的王三嘆,心中暗笑:遇見這個活寶,翠兒也真受委屈了,得幫她說句話。
於是,龍中堂半真半假地笑道:「說實話,王兄,你做得確實有點過分。」
「什麼?」王三嘆一跳老高,兩眼滾圓,好像要把龍中堂吞下去似的,不滿道:「老弟,你明顯偏袒啊。」
「哪裡偏袒?」葉翠一聽龍中堂幫腔,開心笑道:「就算你開始幫我個忙,那也不能搶人家寶劍吧?還搶了包裹。」
「那是搶嗎?不過看看而已。」王三嘆辯解道:「我開始就對你說了,你要順順噹噹給我看了,後面那些事兒,都不會發生。」
「這有些強詞奪理吧?」龍中堂笑道:「人家翠兒的東西,不喜歡給你看,不看就是,何必糾纏不休?」
「你們是一家人,你當然幫他了。」王三嘆更加不滿,沖著龍中堂怒目而視,連聲質問道:「他不給我看,自己逃走就是,何必踩我腳趾頭?你瞧你瞧,現在還腫著呢。」
「這倒也是。」龍中堂側身避開王三嘆高高抬起的腳丫子,笑道:「翠兒,這似乎是你的不對。」
「什麼嘛?」葉翠忽聽龍中堂轉而又幫王三嘆說話,滿臉不高興,卻也有點心虛,兀自強辯道:「人家打不過他,只好先下手為強嘛。」
「先下手為強?你咋不一劍刺死我?」王三嘆對這個解釋很不滿意,不無委屈道:「還有啊,我和那老鬼打架,你卻拐著美妞去妓院,害我差點被老傢伙幹掉。」
「你還說?」聽到「妓院」倆字,葉翠登時惱羞成怒:「我警告你,這事不準再提!」
「好啦好啦,王兄,過去的事兒,都別提了好不好?」
龍中堂心想:出入青樓之事,確實有傷大雅,不宜再提。於是勸住王三嘆,急忙岔開話題,看向葉翠,道:「你和王兄一前一後離開黃姑娘,為何你比王兄晚來許久?噢,我知道了,去找房子了?」
「是啊。」翠兒點頭應道:「為了避開那個三師父,我從城東南,跑到城西北,可又覺得,還是在國子監附近,比較方便。」
「對,你想得很周到。」龍中堂點頭贊同:「於是來到狀元樓?」
「嗯。」葉翠點頭應道:「訂了三間上房。」
「咦?」王三嘆驚訝問道:「不說放假期間,不準營業嗎?」
「是不準強迫店夥計幹活。」龍中堂解釋道:「吃喝拉撒相關,照常營業,不然,那些來京度假的人們,睡大路喝北風嗎?」
「可是,明明看到很多酒肆飯莊沒開門啊。」
「今天賽龍舟呀。」龍中堂笑道:「都去河邊了,誰在家裡干坐?」
「唉,倒霉的一天。」王三嘆不由長吁短嘆:「若不是我沒事找事,也能去看龍舟了,說不定,還能成就幾段美好姻緣。」
聽著王三嘆前半句,龍中堂心想不管怎麼說,王三嘆確實救了葉翠,正欲好言安慰,卻又聽到王三嘆很不著調的後半句,不由淡淡一笑,轉過話題:「姻緣不姻緣暫且不說,王兄,您三番兩次,仗義相助,確實感激不盡。」
「哎哎哎,大家都是兄弟,何必見外?」
龍中堂一本正經的表示感謝,王三嘆反而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於是也岔開話題,看著葉翠笑道:「葉老弟,狀元樓和國子監那麼近,你似乎不該來這麼晚吧?」
「唉。」葉翠輕嘆一聲,微微一頓,緩緩敘道:「我剛在客房坐下,那三師父便追上門來。」
「啊!」
龍中堂不由吃了一驚,雖然他現在正和葉翠在一起,明知葉翠有驚無險,可想到三師父居然把王三嘆打得抱頭鼠竄,而葉翠又沒有王三嘆遁地潛逃的本領,不由依然感到一陣后怕。
好在葉翠也不想過多敘說當時兇險,故作輕鬆道:「我正在擦拭龍劍,那個老——三師父突然把門踹開。」
「嗨,老傢伙就老傢伙唄,還什麼三師父?」儘管葉翠話說一半,急忙改口,可王三嘆和龍中堂依然聽出,葉翠差點把三師父叱為「老傢伙」,於是王三嘆脫口笑道:「對這種人,還講什麼禮貌?」
「都怪你,把人家帶壞了。」
葉翠狠狠瞪了王三嘆一眼。
龍中堂沒理會葉翠和王三嘆的嬉鬧,緊張問道:「後來呢?」
「驚慌之下,我一不小心,讓龍劍把手指劃破一點。」
「啊!」龍中堂大吃一驚,急忙抓過葉翠的手,關切道:「哪兒哪兒,是這隻嗎?」
「早就好啦。」葉翠笑著推開龍中堂的手:「我知道打不過他,抓住劍鞘,掄起龍劍,沖他砍了過去。」
「嘿,還是先下手為強。」王三嘆不無譏笑道:「祖傳絕技。」
葉翠這次卻沒搭理王三嘆,思思量量,非常疑惑道:「我以為他會輕鬆躲開的,沒想到,他好像很害怕似的,猛然向後退出幾步,於是我趁機從後窗逃了出來。」
「後來呢?」
「後來?」葉翠微微一頓:「後來就逃出來了呀。只是,我不敢再回客棧,也沒敢直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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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國子監,就在外面轉轉悠悠,轉著轉著,最後來到國子監後門。」
「哦。」龍中堂鬆了口氣,忽然又問:「門口盤查那麼嚴,你怎麼進來的?」
「我說我來報名的,他們也沒怎麼問。」葉翠微微一笑,道:「可我剛進門,就看到那個壞蛋要殺你。」
「辛苦你了。」龍中堂心疼道:「若非你及時出現……」
「別說那麼多沒用的了。」王三嘆伸著懶腰,打著哈欠道:「還有多遠?」
葉翠應聲道:「就在前面。」
「不對。」龍中堂忽然站住腳步,思忖道:「你們說,那個三師父,會不會殺個回馬槍?」
「不會吧?」王三嘆滿不在乎道:「一把破劍而已,我都沒放在心上。」
「公子說得對。」葉翠不由緊張起來,謹慎道:「還是小心點好。」
「那怎麼行?」王三嘆不滿道:「總不能睡大街吧?早知這樣,不如在姓韓的那裡睡了。」
「還說呢。」葉翠反唇相譏:「若不是你,我和公子,肯定會留在那裡。」
「好了好了,你也少說兩句。」龍中堂急忙勸住葉翠,商量道:「王兄,天也不冷,不如就在街上……」
「不行,錢都花了,不住白不住。」王三嘆執拗道:「這樣吧,咱們走到狀元樓,你們在樓外等著,我偷偷前去探聽,發現不妙,立馬逃走。」
龍中堂略一思忖,覺得這個辦法也不錯,於是又看向葉翠:「你說呢?」
「我聽公子的。」
「那就走唄。」王三嘆急不可耐,加快腳步,率先走出兩步,卻又突然回頭笑道:「我說,如果真遇到那老傢伙,直接對他明說,寶劍送給凌雲志了,豈不一舉兩得?」
「對啊!」葉翠兩眼一亮,不禁笑出聲來:「讓他們狗咬狗……」
說了一半,葉翠忽覺此話不雅,不由戛然而止,吃吃笑著向前跑去。
龍中堂也覺不無道理,附和笑道:「萬一那什麼三師父定要尋找凌雲志,從此以後,凌雲志可就睡不好覺了。」
「別說以後。」王三嘆嘻嘻笑道:「就說現在,這小子平白無故得件寶貝,說不定正高興地睡不著呢。」
王三嘆所料不差,就在他們三人有說有笑匆匆走向狀元樓之際,身在國子監的凌雲志,確實正坐卧不寧,寢食不安。
自從龍劍到手,他再也沒有離身,即便晚飯時,也把龍劍放在餐桌正中,邊吃邊看,想要悟出其中的出奇之處。
可是,直到吃過晚飯,回到客廳,他翻來覆去又把玩半天,到底也沒看出這劍有何奇異之處。
他失望地把龍劍推到一邊,倦乏靠在椅背上,不無懊悔道:「這玩意兒,除了過於沉重,並無出奇之處。」
「幫主說得對。這劍鞘花里胡哨,惹人注目,沒想到卻是繡花枕頭。」南宮俊賠笑道:「不過,和普通寶劍相比,也算的上削鐵如泥。」
「嗨——」凌雲志不屑道:「那算什麼削鐵如泥?粗重的像根鐵棒,就算鐵棒和長劍相碰,長劍也會折斷吧。」
「有道理,很有道理。」南宮俊急忙轉了話風,稍顯懊悔道:「看來,是咱看走眼了,吃點小虧。」
「吃虧?」凌雲志呵呵一笑:「咱們風雲會,是吃虧的主嗎?」
南宮俊聽出凌雲志話中有話,頓時來了興趣,稍稍向前探出半截身子,急切道:「請幫主吩咐。」
「哼!」凌雲志冷哼一聲:「召集兄弟們,清除梨花宮。」
「啟稟幫主,祖師爺到。」
隨著門外一聲稟告,一個身材高瘦的綠衫老者,手執一柄潔白拂塵,緩緩走進屋來。
凌雲志和南宮俊急忙起身相迎,正欲躬身請安,卻聽老者驚呼一聲:「龍劍?」
驚喝聲中,老者毫不掩飾心中驚喜,不等凌雲志回話,一步跨到桌前,伸手抓過龍劍,橫在眼前,細細端詳,依然難以置信,好像自言自語,又像詢問凌雲志似的,喃喃輕語:「是真是假?從何而來?」
凌雲志急忙走到老者身邊,賠笑道:「師父,這是弟子今天偶然得到的。您老喜歡,孝敬您老人家便是。」
「我?」老者搖了搖頭,緩緩把龍劍又放回桌上,微笑道:「難得你一片孝心,為師非常欣慰。不過,縱然它是真龍劍,為師乃方外之人,要之何用?」
「這,」凌雲志微微一怔,非常乖巧地攙著老者坐下,試探道:「師父,您剛才稍顯驚喜,弟子非常奇怪。這劍除了有些沉重,實在沒什麼珍重之處。」
老者呵呵一笑,忽然意味深長道:「雲志啊,不如——把劍呈送於王爺吧?」
「是。」凌雲志躬身應道:「明天一早,弟子送回家中,呈給父王。」
「不,現在就去。」老者站起身來,肅然道:「此劍重現世間,定有奇怪之處,還是請王爺儘快商議對策才好。」
「是,但憑師父做主。」
凌雲志看到老者神色凝重,猜測必有緣故,可老者不說,定有不說得道理,於是也不追問,應聲而起,拎著寶劍,擺手示意南宮俊等人不必跟隨,緊隨老者踏出門外,匆匆走進沉沉夜色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