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吃眼前虧
第三章
「閉嘴。」不等龍中堂把話說完,此人把眼一瞪,喝住龍中堂,卻又看向柳含煙,冷冷道:「姑娘,在下南宮俊,風雲會大信堂堂主,敢問姑娘尊姓芳名,府上哪裡?」
「我?」柳含煙格格一笑,朗聲道:「本姑娘不是什麼千金小姐,可也不能隨便把名字告訴外人,至於家住哪裡——你管得著嗎?」
龍中堂一聽柳含煙這般言語,不由愕注目,而柳含煙正巧也看來,四目相對,柳含煙調皮笑道:「公子,您說是不是?」
「呃,這個。」
龍中堂被問得張口結舌,心想你說得當然不對,好漢還不吃眼前虧呢,你這不是故意挑釁人家嗎?可不管怎麼說,柳含煙畢竟是他救命恩人,再說了,就算不是他的救命恩人,畢竟也是同路人,無論如何,也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去向著別人吧?
可是,柳含煙此話又確實讓人家下不來台,所以,龍中堂不敢火上澆油,微微一怔,急忙湊到南宮俊面前,滿臉賠笑,躬身施禮道:「我朋友年少氣盛,說話不知深淺,有失禮之處,還請南宮堂主……」
「去你的吧,上!」
南宮俊自從擔任風雲會大信堂堂主以來,帶領一眾手下,在京城為非作歹,不止一日,何曾受過奚落嘲罵?
他聞聽柳含煙的嘲罵,早已怒不可遏,又覺柳含煙和龍中堂操著一口濃重的京外口音,十有八九不是豪門貴胄,也就再無顧慮。
眼看龍中堂湊上前來,唧唧歪歪,賠禮道歉,哪還聽得進去?一邊招呼手下動手,他自己也順勢抬腿,狠狠一腳,結結實實地踹在龍中堂胸口。
龍中堂躲閃不及,慘叫一聲,倒退幾步,踉踉蹌蹌,眼看就要仰面朝天,摔倒在地。
柳含煙一個箭步,躍到龍中堂身邊,伸手抓住龍中堂肩膀,輕輕一拎,龍中堂便穩穩站在地上,右手捂在心口,齜牙咧嘴,卻再也說不出話來。
「怎麼樣?沒事吧?」柳含煙關切問道。
龍中堂強忍心口疼痛,艱難搖頭,示意沒事,卻突然看到,風雲會眾人趁著柳含煙說話的功夫,揮舞兵刃,嗷嗷亂叫,紛紛圍攻上來。急忙拚命吐出口氣,艱難吐出兩個字:「小……心。」
柳含煙聞聽此聲,知道龍中堂並無大礙,心中稍安,抬腿把兩個率先攻到身邊的打手踢了出去,順勢站定身形,死死盯著南宮俊,狠狠罵道:「你死定了。」
南宮俊哈哈大笑,摺扇使勁一揮,大聲呵斥道:「都楞著幹什麼?給我上,誰先得手,賞睡三天,再賣到杏花樓。」
可他話音未落,卻見十幾個手下,慘叫連連,倒在地上,而他卻連柳含煙用得什麼兵刃、使得什麼招數都沒看見,不由大吃一驚,正自驚疑,柳含煙已經欺身撲到面前。
他心中驚懼,不敢硬碰,急忙揮動摺扇,虛晃一招,正欲錯步躲避,眼前已經閃現一片星星點點的寒光。
他登時驚悟,暗叫不好——難怪兄弟們紛紛倒地,原來中了臭丫頭的蚊須針!
惶恐之中,他急忙「嗤啦」一聲,打開摺扇,遮擋暗器,卻為時已晚——雖然摺扇遮擋住前胸,可小腹和四肢處,卻像被數只蚊子一起叮咬似的,幾乎同時感到一陣刺痛——足有五六個部位,已經被蚊須針刺中。
顧名思義,蚊須針,是一種像蚊子觸角似的纖細暗器,發射之人若沒有深厚功力,別說遠距離發射,即便面對面擲來,也不一定刺穿衣裳。
可柳含煙方才制服那些幫眾之時,不僅和那些歹徒距離有遠有近,而且幾乎同時射傷眾人,不僅這份功力讓南宮俊等人震驚,這種天女散花般的暗器手法,更讓他們聞所未聞,心驚膽戰。
而且,南宮駿中針后,僅僅疼痛瞬間,便覺中針處由疼轉麻,轉而又開始發癢,不由更加驚駭——針上有毒!
情急之下,他一邊暗罵柳含煙面若桃腮,心若蛇蠍,一邊卻心急火燎,想著儘快拔出暗器,運功逼毒,把毒血逼出體內——倘若不能及時逼毒,甚至在繼續打鬥,不僅毒氣擴散更快,造成嚴重傷害,說不定會有性命之憂。
他正自驚慌失措,卻見柳含煙一擊得手,並未乘勝追擊,不由暗呼僥倖,強忍傷痛,踉踉蹌蹌後退十幾步,順勢從懷中取出一支響箭,倉皇拉開引線,把手一舉,一支響箭,發出一聲尖銳的哨聲,拖著長長的尾巴,轉眼直躥半空。
「找幫手?」柳含煙早已發現南宮俊的小動作,卻不加阻止,眼睜睜看著響箭飛上高空,才不屑看向南宮俊,不屑笑道:「有多少你這樣的廢物,儘管來吧。」
龍中堂不由滿面錯愕,心想惡虎架不住群狼,你雖然武功高強,勝過眼前眾人,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萬一人家援兵里另有武功高強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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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不糟糕?
想到這裡,他不敢怠慢,急忙跑到柳含煙面前,急切勸道:「快走快走。」
「才不呢。」柳含煙看也不看龍中堂,狠狠瞪著遠處的南宮俊,高聲喝道:「本要取你狗命,既然你約了幫手,留你瞪大狗眼,看本姑娘怎麼收拾你那些狐朋狗友。」
龍中堂更加哭笑不得,心想她是藝高人膽大?還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可不管什麼原因,龍中堂既不想在這裡冒險,更不想丟下柳含煙一人在此。於是急中生智,顧不得男女有別,一把抓住柳含煙的小手,不容分說,拉起便跑。
兩人一路飛奔,很快跑過兩個路口,龍中堂累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倉皇回顧,卻見身後並無追兵,不由稍稍鬆了口氣,緩緩放慢腳步,又見前面閃現一個巷口,他靈機一動,拉著柳含煙穿過巷子,來到另一條大街上,再也堅持不住,一屁股癱坐在地上。
柳含煙雖然也累得汗流浹背,氣喘吁吁,可她畢竟是習武之人,內力深厚,遠不像龍中堂這般精疲力盡。
她眼見龍中堂實在難以堅持,也倏然止步,四下環顧,只見大街上人來人往,一如往常,並無異狀,不由放下心來,低頭看看龍中堂,正欲表示關懷,卻見龍中堂抬手指向前方,好奇問道:「那是什麼地方?門樓如此氣派。」
柳含煙急忙順勢望去,只見右前方不遠處,一片低矮的商鋪和民房之中,赫然聳立著一座斗拱飛檐的高大門樓,猶如鶴立雞群似的,非常顯眼。
她大感好奇,一把拽起龍中堂,緊走幾步,很快來到門樓下,抬頭一看,只見門檻上高懸一塊大紅匾額,匾額上燙著三個金光大字——媧皇宮。
「呀,真好。」
柳含煙驚喜交加,輕呼一聲,拉著龍中堂飛快跑進大門,徑直穿過院子,跑進大殿。
可是,他們剛剛走進大殿,柳含煙忽覺有些異常,不由喃喃自語似的脫口驚道:「奇怪,從進門到現在,一個人也沒見到。」
「可不是么?」龍中堂還沒完全緩過勁來,有氣無力地依靠在門框上,隨聲附和道:「沒人上香,尚可諒解,居然連個看守都沒有,有點說不過去。」
「以後再說這些吧。」柳含煙徑直走向大殿正中的神像,不無擔心道:「此處不宜久待,拜祭娘娘后,咱們還是趕緊離開得好。」
「不用擔心,他們追不到這裡來。」龍中堂漸漸緩過勁來,寬慰一聲,四下打量著殿中神像,不無詫異道:「奇怪,女媧不是蛇身人面嗎?為何把她塑成個大美女?」
柳含煙剛剛走到女媧神像前,聞聽此言,不由自主地看了神像一眼,轉而又瞪了龍中堂一眼,不滿道:「沒有媧皇娘娘,就沒有這個世界,更沒有你我之輩,你怎能毫不恭敬,指指點點?」
龍中堂自幼習文,對碑帖、壁畫和雕像等書畫藝術相關之物,常有涉獵,卻因他生活在窮山僻壤,很少有機會親臨現場,心中常以為憾。
如今,他眼見大殿神像及四周牆壁上的壁畫非常精彩,而且在尋常寺廟祠堂中,也很少見到這些塑像和壁畫,不由滿心歡喜,緩緩踱步,順著四周牆壁緩緩欣賞前行。
興緻勃勃中,他不僅把國子監報到之事忘得一乾二淨,也沒發覺他的隨口之言,惹得柳含煙大為不滿,更沒聽出柳含煙話中的責備之音,甚至看也沒看柳含煙一眼,便微笑反駁道:「若說女媧補天和摶泥造人的傳說,在下倒也略知一二,若說沒有女媧,便沒有這個世界,實在不敢苟同……」
「你閉嘴!」柳含煙再也按捺不住,厲聲喝道:「竟敢對媧皇娘娘說三道四,你不怕娘娘降罪么?」
一聲驚喝,把龍中堂嚇了一跳,急忙看向柳含煙,卻見柳含煙好像看到仇人似的,柳眉倒豎,杏眼圓睜,不由一陣懵懂,大感驚訝,連聲問道:「怎麼了?我說錯什麼了嗎?您為何生氣?」
「你說怎麼了?」柳含煙厲聲喝道:「不準胡說八道,褻瀆神仙。」
龍中堂更加驚愕,正向問個清楚明白,可又見柳含煙滿面怒容,好像一言不合便會拳打腳踢,不由心中一寒,心想這丫頭有些古怪,萬一二話不說,打我一頓,我可沒地方訴苦。
一念至此,他急忙賠上笑臉,唯唯諾諾,息事寧人:「是是是,我閉嘴,我閉嘴。」
眼見龍中堂低頭認錯,柳含煙輕哼一聲,轉身回頭,繼續審視神像,而龍中堂生怕無意中再得罪柳含煙,也不敢再多言語,好像參觀旅遊似的,細細觀摩整座大殿。
只見這大殿,寬約一丈六七,長約兩丈三四,高約一丈有餘,還不算中間的斗拱起脊,橫樑斜撐。
可惜的是,整座大殿被煙熏火燎的烏七八黑,不僅訴說著香火清淡、無人整修的尷尬和無奈,也顯示出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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廟的滄桑歲月和深遠年代。
大殿正中,供奉著正襟危坐的女媧神像。儘管神像上塵土厚重,髒亂不堪,可依然能看出神像當初的風采。
媧皇神像容貌端莊秀麗,左手抱一嬰兒,右手執一拂塵,目光深邃,望著大殿門外,似乎在遙望什麼,又像在傾聽什麼,亦或是在思索什麼。
神像兩邊,侍立著兩位清純俊秀的窈窕淑女——左邊侍女一襲白衫,手執長戈,兩眼同樣出神地望向大殿門外。
右邊侍女卻一身黑裝,雙手捧著一本賬簿似的竹簡,微微躬身,面向媧皇,好像在訴說著什麼。
媧皇和兩位侍女之間,相隔三尺有餘,而從他們中間的縫隙里,正好清晰看到,她們身後牆壁上,畫著兩隻展翅翱翔的巨大神鳥。
神鳥側身向外,相向而望,長長的嘴巴里,噴出兩團雲朵狀的巨大火焰,一左一右,托起一幅金邊紅底的巨大匾額,上書「萬世母儀」四個燙金大字。
龍中堂博覽群書,一見這幾尊神像,馬上想起書上記載的相關人物和事件,不由暗暗思忖:大殿正神既是女媧,這兩位侍女應該是九天玄女和九幽素女。
據說,九天玄女掌管天下兵戈戰亂,決定交戰雙方勝負存亡,所以這手執長戈的白衫女子,應該是九天玄女。
而黑衣侍女手中所捧,更不是什麼賬簿,而是掌握人間萬物生死輪迴的生死簿。所以,她應該是傳說中的九幽素女。
從九天玄女和九幽素女依次下排,左右兩邊,還各有一名手捧書牘的文吏。
其中一人,手握一支毛筆,身體微躬,目視媧皇娘娘,似乎在等待媧皇娘娘傳喻聖命,又像在聆聽媧皇娘娘講訴鍊石補天的傳說。
至於四周牆上的壁畫,所含內容,更加豐富多彩:左右兩邊,不僅分別畫有許多頭戴各式烏紗帽的大小官吏,還有幾位頭戴冕旒,身穿帝裝、手捧玉圭的帝王,甚至其中還有幾尊道家始祖,三清四帝模樣的神像……
龍中堂看得更加驚訝,瞬間忘記柳含煙剛才的呵斥,優哉游哉地踱到媧皇神像前,卻見柳含煙不知從哪裡找來一塊抹布,正在神龕上擦拭著媧皇神像上的厚厚灰塵,不由砸吧著嘴巴,驚訝出聲:「嘖嘖嘖,真是奇怪!」
柳含煙倏然停止,轉身回頭,不滿地瞄了龍中堂一眼,淡淡道:「禮敬神仙,何足為奇?」
「這麼臟,又沒水,虧你下得去手。」龍中堂微微皺眉,不無嫌棄地牢騷一聲,卻又迅速轉了話題:「我說得不是這事兒。」
「哼!」
柳含煙不滿地輕哼一聲,好像不願搭理龍中堂似的,一聲不吭,依舊繼續幹活,卻聽龍中堂輕聲念叨道:「三清四帝,乃道家祖師,連孔聖人,也曾跟著老子求學,居然在這裡被當做女媧——娘娘的侍從,真是奇怪。」
「哼!有什麼好奇怪的?」
「不奇怪嗎?」龍中堂自顧自地審視著那些畫像,並未察覺到柳含煙又拉下臉來,隨口感慨道:「唉呀!無知者無畏呀。」
「哼!」柳含煙剛好把媧皇像擦拭乾凈,把手中泥炭似的抹布,重重摔在龍中堂腳下,呵斥道:「你才無知無畏。」
「咦?怎麼了?」龍中堂霍然一愣,急忙辯解:「您誤會了,我沒說你,我說那些畫畫之人。」
「我就是說你。」柳含煙絲毫不留情面,冷冷道:「看你一副文人自居的樣子,應該熟讀四書五經,諸子百家吧?」
「不敢,略知一二。」
「老子傳說起於何時?」
「這個——據史書記載,應該是春秋時期。」
「春秋早呢?還是三皇五帝早?」
「自然是三皇五帝在前。」
「沒有媧皇娘娘鍊石補天,何來三皇五帝?沒有媧皇娘娘摶泥造人,何來芸芸眾生?」
「女媧造人?鍊石補天?」龍中堂「噗嗤」一笑,哂然笑道:「不過神話傳說而已,豈能當真?」
「神話傳說?還而已?」柳含煙怒從心生,不由瞪大雙眼,氣憤詰問道:「那,老子騎牛升天,是神話傳說嗎?」
「這個……應該……也是傳說吧?」龍中堂微微一怔,思思量量道:「或者……至少被後人誇張神話了。」
「既然都是神話傳說,為啥媧皇娘娘不能高於三清四帝?」
「呃,這個——那個——」
龍中堂一時語塞,這個那個的,吭哧半天,一時間,卻想不到反駁的證據,忽然覺得柳含煙此話,似乎也有幾分道理,旋即嬉皮笑臉道:「所以啊,在下是無神論者,誰都不信,誰都不拜。」
「哼!」
柳含煙更加不滿,似乎懶得再與龍中堂說話,縱身從神龕跳到龍中堂面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