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俞寒洲命人去收拾東廂房,馥橙便以為是在這艘游輪上的某個卧房,也未曾太在意。
他穿過來之後便一直住在畫舫里,畫舫停在衡江上,偶爾天氣不好的時候,水面波濤洶湧,夜裡被驚醒是常有的事。
不過,許是因為那畫舫是俞寒洲設計建造的,技術先進,內里陳設又奢靡華貴,樣樣俱全,馥橙住著倒不覺得有什麼不適,也未曾想過回到陸地上去。
這會兒,馥橙窩在軟綿綿的輪椅中,披風早已脫了,身上只蓋著薄被。
屋內並未看到燒炭的盆子,可四周偏偏溫暖如春,有源源不斷的熱意從地上蒸騰而起,像是在底下燒了炕似的。
馥橙見俞寒洲忙著吩咐暗衛,便轉頭打量四周。
這間房陳設大氣典雅,是很典型的北地風格,牆面上掛著的皆是極為名貴的字畫,不遠處就是書案,鋪著一塊掐絲琺琅麒麟鎮紙。
那麒麟一眼看過去栩栩如生,工藝極好,顏色又是漂亮的亮藍色,惹得馥橙多瞧了一會兒,好不容易才忍住了過去看個仔細的念頭。
原先進來的時候沒注意,此刻細細看了才發覺,這屋子很像書房之類的地方。
馥橙收回視線,手上捏著俞寒洲那柄黑金烏木摺扇,翻來覆去看了一會兒,又試著將扇子掰開。
只是無論他怎麼使勁,那摺扇都紋絲不動,除了長得像一把合起來的扇子,它真就跟塊烏木一樣。
馥橙忽然覺得,或許這摺扇根本就沒有什麼秘密,只是一塊珍貴的木頭,要不然俞寒洲怎麼不急著拿回去?還隨手給他玩了。
正想著,俞寒洲便交代完事宜走了回來,回身坐著陪馥橙說話。
男人問的都是一些日常起居飲食習慣之類的問題,比如……
「泡芙愛吃什麼口味?」
「亥時不睡在偷偷玩什麼?」
連馥橙夜裡少覺,偶爾做完夢會坐起來,問春喜「爸爸什麼時候來接我」這樣的問題,俞寒洲都問了個遍。
馥橙安靜地聽著,卻懶得事無巨細地說明白,只挑著簡單的回答。
俞寒洲問他「愛喝什麼湯」和「上回怎麼跟春喜編排的本相」,馥橙便只回答第一個,第二個略過不計。
「喝酸菜魚湯。」
「嗯?然後呢?」俞寒洲發現了,危險地眯起眼。
馥橙將微涼的手指貼到暖爐上捂著,偏過頭裝作沒聽見。
俞寒洲給他氣笑了,哼笑一聲,微揚著眉過來捉他的手。
馥橙忙往後藏,卻還是被一把抓住,拖了過去。
骨節分明的大手裹住了馥橙的指尖,團了團就輕而易舉地把少年整隻手全部揉到掌心裡握著,捂得滾燙滾燙的。
這舉止多少有些曖昧,男人卻如願以償般微微勾了唇,淡色眸子盯著馥橙的臉,鄭重評價道:「很軟和,像水。」
「呃……」馥橙像是沒想到俞寒洲會說這種話,一時雙眸微微睜圓了,又反應過來著急地想把手抽回來。
這話太不對勁了。
可俞寒洲握得很緊,也沒捏疼他,就是讓他動不了,還蔫壞地換了姿勢,用帶著繭子的指腹揉他手心,癢得馥橙手指止不住地蜷縮,捏成了拳頭,又正好把俞寒洲的手指裹進去。
他禁不住氣息有些急促,面上也微微泛起了粉,顯然受不住這種癢。
俞寒洲卻氣定神閑地盯著少年,甚至朝他笑了笑:「不是手冷么,本相幫你捂熱了就是。」
「你……」馥橙覺得這人好不要臉,被揉得不自在,轉了轉手腕也沒轉動,不由抿了抿唇,服軟道:「我不冷了。」
「不冷了?」俞寒洲順著他的話問,指腹貼著他的手心,意有所指,「那是不是有精力同我說話?」
馥橙忍不住瞪了男人一眼,說:「你無理取鬧,你問的那些……你都讓侍衛一直跟著我,自己都知道,還要問我一遍。」
俞寒洲頓時朗聲笑起來,笑完了又收了玩世不恭的模樣,眸色極為認真地對他道:
「可本相從旁人的彙報里知曉你的一切,總沒有親耳聽你告訴我,看你如此乖巧地說話,來得親近。你說是也不是?」
「你……」馥橙被這調情的話問得啞口無言,好半晌才慢吞吞道,「你好怪。」
俞寒洲便笑了,終於鬆開手不再欺負他,還幫馥橙蓋好了薄被,道:「本相還以為,你會直接罵我是登徒子、流氓,壞蛋。」
「是有點壞。」馥橙點了下頭,只覺得剛剛被揉過的手燙得很,不得不用另一隻手捂住降溫。
他蓋著被子,俞寒洲也看不見他的小動作,很快便將少年的輪椅拖到身前,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地盤問。
「上回捏著血玉做夢醒了,你喚我什麼?」
馥橙不想應,又怕他做比剛剛更過分的事,只好懶懶地交代:「菩薩。」
「說實話。」俞寒洲看著他。
馥橙不情不願地承認:「救命恩人。」
「嗯,你答應了跟著本相,可知曉後頭會發生什麼?」俞寒洲放輕了聲音。
馥橙疑惑地瞅他,心想難不成也有人刺殺俞寒洲?
「你是說,跟著你也可能有危險?」
「呃……」俞寒洲愣了一下,笑道,「不是。跟著本相很安全。」
「那什麼意思?」馥橙沒懂。
俞寒洲盯著他看,起身湊近了,似乎要伸手碰他,身後卻突然傳來一陣輕輕的敲門聲。
「大人,陛下宣您去內閣。」
俞寒洲伸出去的手一頓,又放了下去,直起身問:「讓你們準備的東西呢?」
「都做好了,大人可要宣?」
「送進來。」
一眾侍女魚貫而入。
俞寒洲用筷子夾了兩個泡芙到碟子里,轉頭便遞給了馥橙,哄他道:
「不同口味,都嘗嘗,只不許吃太多撐壞了胃,吃完了便跟著侍女回去歇息。本相要進宮,晚些再來看你。」
「嗯。」馥橙知道俞寒洲是大忙人,也不問,乖乖接了。
只他接了,俞寒洲還是沒有走,坐在一邊看著馥橙慢吞吞地挖著甜香的奶油喂進口中,細細咽了,方給他倒了杯新的熱茶,抬腳走了。
……
這廂一出了門,候著的侍女小廝便跪了一地。
俞寒洲也不多話,只眸色淡淡地吩咐了一句:「仔細伺候著,有什麼事即刻來報,別自作主張。」
眾人皆恭敬應諾。
待男人帶著靖安衛轉乘另一艘船,高值方行了禮,道:
「今日趕著大人下朝之際,那位便等在玄武門,只大人臨時得了信要去接小世子,改道了,才沒遇上。」
「還追去哪了?」俞寒洲不以為意。
「去了相府,沒進去。等了半個時辰,聽聞宮內皇后出了事,便趕回去了。」高值道,「興許,晚些時候還要去。國舅爺也未曾阻止。」
「知道了。」俞寒洲漠然道。
高值便躬身應了是,等著身前頎長挺拔的身影隨意坐回了椅子里,拎著奏摺細看,方稍稍抬起頭,偷瞄了一眼。
卻只見適才還對著馥橙談笑風生的男人,此刻眸色淡得彷彿某種極為兇悍的猛獸,面色亦未曾有任何波動起伏,儼然對適才聽見的事很是不放在心上。
高值忙低下頭,心下又警醒了幾分。
看來這馥小世子同大人的事,還是要好好保密了,免得有不長眼的找了來。
正想著,身前又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
「今夜不回相府,派人準備。」
高值一驚,忙告罪:「大人,除了世子住的東廂房,西廂房那邊,您前日才說要改,這會兒尚未竣工,旁的屋子,到底陳設不同。」
「原來住哪便往哪兒去,要我教你?」俞寒洲眸色冷然。
「屬下不敢,這就去辦。」高值識趣地閉嘴,退了出去,心裡卻止不住地哀嚎。
這馥小世子看著懵懵懂懂,連被調戲了還不太理解呢,這就同住一間,怕是到時候要吃苦頭。
作者有話說:
高值:誰吃苦,我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