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精緻名貴的擺件猝然被扔到一邊,骨碌骨碌滾了老遠,最後摔在柔軟的地毯上。
榻上的少年卻彷彿沒看見似的,昳麗的眉目靜如遠山,端的是如畫中仙。
可春喜心中有愧,哪裡還敢欣賞美人,當即就被這樣的馥橙嚇了一跳,忙將丟下地的擺件撿了回來放好。
她小心翼翼地偷覷了下少年的神色,才揪著帕子試探道:
「公子,您是不是還因為那件事……在生太子爺的氣?」
馥橙聞言,喉頭陡然不受控地泛起一陣腥甜,掩著唇又咳嗽了幾下。
他安撫地摸了摸發癢的喉嚨,又往下滑到心口,按住那顆根本不受控制的心臟。
這具身體對太子的恨意過於強烈,只要一聽到和那些抑鬱不平的事有關的話題,就會止不住地抗議,根本不聽他的。
不過,鑒於馥橙時日無多,他更願意相信是自己對身體的掌控力在逐漸下降,不算什麼。
畢竟身體的原主人早就死了。
馥橙想明白這一點,便放心地繼續抱著新的果茶喝起來,一邊緩解那種不適,一邊神態慵懶地道:
「我不生氣。」
只是有機會的話,會幫這具身體的原主人,給pua普信太子幾個大耳刮子罷了。
春喜以為他心裡難過強顏歡笑,一時心酸至極。
內疚一層一層如潮水般漫了上來,幾乎要淹沒她……
她看著少年的臉,有一瞬間幾乎想放棄自己的私慾,不再昧著良心為太子說好話了。
可當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她又止不住地想到了自己初見公子的場景……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說是一眼萬年也不為過。
她這一生為奴為婢,沒過過多少快活日子,好不容易遇見馥橙,有了牽念的人,她不想放棄……
閉了閉眼,春喜按下了那種愧疚。
她回憶了一番太子教過她的話,溫柔地道:
「公子,奴婢知道您心裡委屈,可日子還得過下去不是?
奴婢斗膽說一句,太子爺那……雖然此前說是要送您去俞相府上,有些過了,可如今朝中局勢如此緊張,太子爺亦是如履薄冰,想來是沒辦法了才會出此下策,不過緩兵之計。
怎麼說您和太子爺也是一塊長大的,情分不比尋常,哪裡就那麼容易散了。
只要太子心中有您,往後的日子怎麼都不會差。公子只管放寬心,別跟自己身子過不去。」
這一番話也算是「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了,全程沒有一句停頓,想來事先準備了很久。
馥橙懶洋洋地聽完,停下了喝茶的動作,撩起眼皮看向春喜。
他神色很是平靜,甚至非常孩子氣地歪了下頭,慢吞吞地問:
「你的意思是,太子是逼不得已,才想把我送給俞寒洲,暖.床的?」
春喜十指顫顫,垂頭不語。
「等他除掉俞寒洲,心中還有我,就會心無芥蒂地接我回來?哪怕我可能被俞寒洲睡了?」
軟綿綿又沙啞的話很輕,聽不出一絲一毫的負面情緒,卻讓春喜一瞬間就紅了眼
眶,僵著脖子一動不動。
她只覺得心口像是被人錘了一拳似的,疼得慌,好一會兒才笑道:
「公子,只是送去俞相府上住著罷了,俞相一向不沾情愛,如何會那般待您?」
馥橙不吭聲。
他不喜歡跟睜眼說瞎話的人聊天。
春喜只好轉移話題道:「您瞧這畫舫布置,處處用心,光說這黃花梨木榻,就最是養人,太子爺如此惦記著您,怎會讓您受苦?」
不讓受苦,卻要把病重的青梅竹馬送給死對頭玩弄以騙取情報?
一國太子淪落到用這種下作手段?
馥橙無聲地搖了下頭,安靜地想了想,才仰頭靠在枕上,側頭去打量春喜。
這是他第一次這麼認真地看自己的丫鬟,也是第一次嘗試對著身邊的人使用占心術。
原本春喜給他下毒,馥橙想著自己反正病入膏肓不久於世,如何都治不好了,多吃點毒或者少吃點都沒有區別,也不想為難春喜。
畢竟春喜作為一個丫鬟被派來對付他,身家性命定然也被捏在幕後之人的手裡。
馥橙願意順水推舟配合她,就當還她這陣子的照扶之情。
可事情好像沒那麼簡單……因為春喜居然開始為太子說好話洗白太子了……
這是馥橙,也是這具身體的原主絕對不能接受的。
好一會兒,馥橙才收回目光,不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