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趁著天還沒黑透，我去後山摘了點果子。

我遞給他一個紅色的果子，上面還有些水漬，剛剛在小溪邊清洗過的。

他接過果子，咬了一口。

你平時都吃這個么？

我搖頭。

我會下山的。只是近來不曾下山，這裡沒什麼屯糧，只能讓你將就一下。

他低頭笑出了聲。

像泉水叮咚穿過山林的聲音。

我問他笑什麼。

他說，頭一次聽說山靈也要吃飯。

我抬眼看他，眼中的疑惑一閃而過。

他把我當成這山中幻化成人的山靈？

旋即暗暗慶幸，挺了挺胸脯，揚起小臉。

山……山靈就不能吃飯了嘛！

他沒再說什麼，低頭咬著果子，只是眼尾上揚，藏都藏不住。

我轉念一想，這倒也提醒了我。

父君在我下凡時，曾再三告誡我不可讓世人知曉我的身份。

雲溪山本就是座冷清寂靜的山，平日沒有人來，山上又只有些山靈，我難免就疏忽了這一點。

山靈……這個身份也不錯。

為了讓他恢復的更快，我帶他去了靈池。

這靈池是我無意間發現的。

後來問小山靈，它們說這池水靈氣匯聚，有聚靈的功效。

等到了泉邊，我指著池水，讓他脫了衣服。

他衣衫解了一半，手忽然停下，抬頭不解的看著我。

我將視線從他手上移開，沖他眨了眨眼睛。

他似笑非笑的也眨了眨眼睛。

你走不走？

我開始還不明所以，眼睛往下瞟了眼他半露的胸膛，結實緊緻。

我突然明白了。

男女授受不親。

那些凡人都愛說這個。

他是男子，他現在要脫衣服。

我是女子，我得迴避。

我「哦」了一下，轉身走了。

我去了山頂，站在那棵老樹下，望著星河浩瀚，璀璨奪目。

夜裡的風溫柔的吹起我的髮絲。

今晚的星星真多。

又有靈魂被丟進銀川河呢。

我抬起手數了數。

一、二、三……二十三、二十四……四十八、四十九、五十………

一片枯黃的葉片從我面前落下。

我低頭看著落在地上的枯葉，沒有再繼續數下去。

它應該快熬不住了吧。

你瞧，它的葉子都快要掉光了。

從我來時，我就感受到它的靈力在慢慢消耗。

它最終也會被送往銀川河。

成為一顆星星。

父君說，世間萬物皆有輪迴。

神是如此，萬物也是如此，不過是時間長短罷了。

我輕輕閉上眼，手撫上粗糙的樹皮。

淡藍色的靈力在掌間流轉。

它陪了我三百年，我想讓它活的久一點。

原本枯黃的葉子變成盎然的綠色，一簇簇綠芽從光禿的枝丫間冒出，長成一片片的綠葉。

稀疏的枝頭漸漸變得繁茂。

睜開眼，我看著它一點一點變化。

嘴角弧度漸漸上揚。

又漸漸放平。

綠葉掉了，掉進泥土裡消散了。

它又變回原來的樣子。

我微怔，看著自己的手。

你在給它渡靈？

一道清澈的聲音響起。

我抬眼望去。

他正往這邊走來，發尾還是濕的，衣襟濕了一片。

他走到我身旁，望著我方才望過的星河。

他說，沒用的，你改變不了。

我想了想，卻問他叫什麼名字。

他看了我一眼，不明所以。

我說，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

我叫阿九，就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的九。

他有些想笑。

他說，你這名字真是有些許隨意。

的確隨意，但是上到父君下到小仙都這麼叫我。

我是有仙牌的。

名號玉清，算是個上仙。

但……我還是個沒有度過劫的上仙，理應沒有封號。可我又是天宮帝君的第九子，按照天宮例條，可賜仙牌封號。

就像凡間人君的孩子們一樣。

起初仙家們還會叫我上仙，後來都混熟了，瞧見父君喚我阿九，大家也都這麼喚我。

反正上仙喊著也怪彆扭的，不如阿九喊的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