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送棺刺子
第十章:送棺刺子
雷厲與雷敏領兵走遠之後,雷照便帶著雷州文武官員返回雷州城內,鳳啟雖不樂意,但也只得跟著回城。雷照首先帶領眾人來到風雷殿,重新安排了雷州事務分配,而與雷厲之前的安排有所不同的是,給鳳啟的權利大了很多,因為雷照知道,鳳啟的能力的確很出眾,而兄弟之間做事自然也是少了很多顧慮,就這樣等了六日,雷州城第一次收到了雷敏差人送來的戰報,但言語之間並未表現出太多顧慮與不安,反而更多的是在絮叨一些一切安好,讓雷照與鳳啟安心治理雷州的話。但鳳啟那緊皺的眉頭卻並未因這張戰報的到來而有所舒緩,起先鳳啟還打算親自回信,最後也作罷了。
就這樣又過了十日,雷州在雷敏及鳳啟的治理下還算井井有條,並未出過什麼亂子。但鳳啟卻隨著時間一天天的推移變得越發焦灼,本來端莊儒雅的鳳啟性情大變,治下吏從稍有差池就會被鳳啟罵個狗血淋頭,直到雷厲出征后第十六日黃昏,才有一封八百里加急的桓州戰報送到雷州城,而送信之人並不是九朝亡靈的傳令兵,而是桓州信使,信使也並未著甲,而是一身白衣。信使將系著白布的信箋遞到雷照手中時,鳳啟也剛巧聽到消息趕到了風雷殿。雷照不安的打開信箋,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讀罷信中的內容還是愣住了,鳳啟在一旁焦急的問道:
「信上怎麼說?」
雷照木然說道:
「落虎澗失守,九朝亡靈全部陣亡!」
「那父帥與文煥兄長呢?」
鳳啟面色更加焦急的問道,雷照將臉轉向鳳啟並看著鳳啟皺著眉頭回答道:
「雙雙殉節!」
鳳啟一聽此言,頓時一陣眩暈,退了兩步坐回椅子,兩人手足無措的呆坐良久。雷照突然大聲說道:
「不可能!我父帥是尊主封拜的鎮國公,征戰沙場數十年,放眼天下,鮮有敵手。九朝亡靈更精銳中的精銳,區區十天,就兵敗身亡,絕無道理!」
鳳啟深深的嘆了口氣站了起來,朝著桓州信使深深作了一揖,吩咐左右帶去休息,然後對雷照說道:
「兄長,我這十天來一直安排人去桓州打探消息,卻沒有一個人能夠回來,此事還不明顯么!父親與文煥兄長在桓州即便無恙,恐怕一時半會也不會回來了,而今日南宮華派人送來喪報,想必已是遭了毒手,因為活著的雷州城主和雷州世子,更能讓我們投鼠忌器,茲事體大,還望兄長承擔雷州大任,主持大局!」
雷照是雷厲三子中最為剛毅的一個,而此時早已淚流滿面,怒道:
「西辰你這是什麼話!我父帥天下無敵,大哥也是一代翹楚!你怎麼對他們這麼沒信心!他們不會死的!肯定是南宮華騙我!」
鳳啟大聲反駁道:
「你沒聽我的分析么?父帥和文煥兄長已然凶多吉少!南宮華是否欺騙已經不重要了!待靈柩送到自會分曉!此刻悲傷又有何用!只會讓我等變的更蠢,若再失了雷州基業,即便以死謝罪,九泉之下又有何顏面再見父兄?現如今鎮國公嫡子只剩下你雷照一人,你需擔當大任!」
雷照根本聽不進鳳啟的話,拍案道:
「擔當大任!你說的輕巧,我沒有父帥天下無敵的武藝,也沒有大哥的左右逢源,更沒有三弟你的聰慧,你讓我如何擔得起這偌大的雷州,你也看到了南宮華那八百里加急的信使,他一身白衣穿過了大半個雷州,幾日之內,此事必然傳的沸沸揚揚,雷州城不過一萬守軍,我如何鎮得住雷州九城?」
鳳啟此時艱難的忍住即將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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涌而出的淚水,撲通一聲跪在了大殿上,眾臣趕緊也跟著跪了下去,鳳啟低頭說道:
「當年中州起事,才不過君臣二人,而二哥還有父帥餘威,有文武臣屬,有九朝亡靈,有全州百姓,有我鳳啟!鳳啟向來自恃父帥寵愛,從未在大殿上下過跪,今日我鳳啟懇求兄長擔當大任,以穩定局勢,不管將來如何,鳳啟只認你雷凌遠是主,誰反你雷凌遠,我就殺誰!」
這時殿階下的諸臣也一樣跟著鳳啟陸續說道:
「臣願奉二公子為主,敢反者,必殺之!」
雷照向來不關心雷州事務,因為上有雷厲雷敏操持,下有鳳啟籌謀,如今見雷州城上下一心,心中固然寬慰,但悲傷之情更濃,但還是用袖袍擦乾了淚水,思緒良久后啞然說道:
「若如西辰所說,南宮云何圖謀雷州,各位可有何對策?」
這時旁邊的高鴻烈上前說道:
「桓州地處宗域邊境,所以駐兵最多,南宮云何若真有圖謀雷州之心,我等兵力恐怕難以抵擋,要儘快聯絡各城備戰才好!只是如今鎮國公殉節之事已然傳出,各城不見得能夠聽候調遣!」
高鴻烈是雷州總兵,鳳啟對高鴻烈的話極為認可,接著說道:
「依我看來,雷州地廣人稀,且桓州勢大,各城此時已然居心難測,我等不宜冒險從雷州邊境接敵,若是外臣反叛,更難應對。此時應主動昭告雷州各城,知會父帥與文煥兄長殉節之事,讓所有將士,無論官階大小,身份尊卑,皆自願來雷州城弔唁,來者為順,背者為逆,一目了然,其後聚集所有弔唁兵馬,在雷州城以逸待勞,拖長桓州軍的補給線,南宮云何長途奔襲,後方又有滄帝虎視,桓州軍必然無法專至,如此未嘗不可一戰。」
雷照微微頷首表示認可,而承天殿內的諸臣也各抒己見,整整討論了一夜,使得整個應對策略更加完善,次日清晨,便有數十匹戰馬朝雷州各城奔去,所有事務按照計劃一步一步進行了兩天,雷州城便聚集了上千名將領和一萬名九朝亡靈精銳。
而在第二天午時,雷厲與雷敏的靈柩也送到了喚風樓下,此時已是滿城縞素,喚風樓上高高的白幡如同上天垂下的淚水,惋惜著一代名將的隕落。
雷照率領眾臣一身黑甲白袍迎出喚風樓。本來已經做了兩天的心理準備,但見到送棺隊伍時所有人還是禁不住眼淚奪眶而出,如今算下來,林允病逝於雲州,万俟橫天也已突然暴亡,而鎮國公雷厲便是朝氏最後一個舊臣了,如今這最後一根柱石也轟然倒塌,從此再無舊臣,新臣也再無顧忌。而離亂之勢也越發明朗了起來。
雷照安排了送棺之人休息之後,含淚率眾人接過靈柩,從喚風樓抬向風雷殿,每逢轉彎過橋,都會回頭喊靈,雷照洪亮的聲音中帶著悲涼,徹響了大半個雷州城,大風捲起無數紙錢在空中翻飛,使整個雷州城都顯得落寞了很多。
眾人好不容易含淚把靈柩抬到了風雷殿,六七里的腳程從未落棺,若雷厲在天有靈,看到自己的子嗣、臣屬對自己的忠孝,看到雷州百姓家家戶戶皆掛白幡,也會萬分欣慰吧!
待兩副棺材落定,擺上香案火盆,雷照與鳳啟先後上香,下一步便是開棺重新入殮,雷照緩緩走到雷厲的棺前手扶棺蓋,悲愴萬分,剛想發力推開棺蓋卻被鳳啟攔下道:
「二哥,父帥于山中將我拾回,西辰還未報答教養之恩,卻橫生變故,此次當為永訣,還是讓我來盡點微薄孝心吧!」
還沒等雷照回答,鳳啟便徑自擋開雷照,右手背在身後,左手發力推開棺蓋,同時伸頭望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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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內,棺蓋打開的一瞬間鳳啟面色突變,迅速偏開腦袋,一支弩箭擦過鳳啟耳邊深深的扎進了風雷殿大樑上,同時鳳啟將身子一側,一道寒光從棺內擦著鳳啟腰側刺出,鳳啟順勢急退兩步,右手探向腰間,一道寒光閃過,手中赫然多了一把透明的長劍,頓時殺氣四溢。滿殿的大臣見此變故,自是明白有人行刺,快速的圍了上來,並吩咐守衛關上了風雷殿的大門,以防刺客逃逸,而鳳啟執劍立於棺木旁邊,朗聲呵斥道:
「何人如此大膽!這風雷殿的香火閣下受得起嗎?」
這時棺材中突然伸出一隻精瘦的枯手,將推開一半的棺蓋全部推開,一名黑衣刺客攜著雷厲的遺體站了起來,眾人一見雷厲遺體,頓時激動萬分,即便大敵當前也禁不住淚水奪眶而出,雷厲白髮披散,雙目圓睜,一身殘破的盔甲上全是血淋淋的窟窿,桓州根本沒有對雷厲的遺體認真入殮,雷照咬緊牙關怒聲說道:
「南宮華欺我雷州太甚!來日雷照必十倍奉還!」
言畢一拳震碎旁側的香案,隨即惡狠狠的說道:
「拿我父帥遺體要挾我,要是我大哥或許會就範,可惜今天這裡站的是我雷照!所有人拔劍,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我要將此人挫骨揚灰!」
眾人一擁而上,雖然雷州的將領都是高手,也有雷照特令在前,但這些人還是不忍再傷害雷厲遺體,攻了很久都被刺客用雷厲的遺體擋住,甚至還有些將領為此而負傷。雷照看著自己一向尊敬的父親竟被一個小人如此擺布,頓時怒火中燒,大喝一聲沖了上去,卻正中刺客下懷,刺客將短劍反手準備刺向雷照,鳳啟見此,迅速跳上棺材,右手執劍從上方挑向刺客手腕,左手便去搶雷厲的遺體,刺客見承影劍出,自然不敢輕敵,趕緊撤回刺出去的短劍格擋住承影劍,同時左手攜著雷厲的遺體擋住雷照,但他卻低估了雷照的心智,雷照根本沒有打算攻擊刺客,而是直接撞向了棺弦,只聽轟隆一聲,五百斤的棺木竟被雷照生生撞倒,而鳳啟也早有預料的抓住雷厲的遺體凌空躍起,同時承影劍悄無聲息的從雷厲的身後削向刺客的左手,刺客反應極快,趕忙鬆開雷厲的遺體,眼睜睜的看著鳳啟搶走了自己的護身符。刺客跳出棺材急退兩步才穩住身形,而雷照雖赤手空拳,也已然無所顧忌,緊緊的貼了上去,其他武將也圍住了雷敏的棺木,使得刺客再無法造次。刺客此時再無優勢,只得放手一搏,反手執劍刺向雷照左頸,雷照面無懼色,反手抓住刺客右手腕將其擰斷,右手直接掐住刺客脖子將其捏死,隨後扔在了地上憤恨的說道:
「將此人吊在喚風樓外示眾三天,然後挫骨揚灰!」
雷照黯然轉身,一身白衣鳳啟正抱著雷厲的遺體,用自己的袖袍為雷厲擦拭身上的血跡,雪白的長袍已被鮮血染的斑斑駁駁,而眼眶的淚水卻遲遲不願落下。鳳啟雖然感性,卻一直是三兄弟中最為堅韌的一個,即便雷州生變,父兄慘死,這幾日也未見鳳啟掉過一滴眼淚,也因此得以成為鎮國公最喜愛的兒子。雷照擦了擦自己的淚水,撿起被打翻在地上的木梳,走過去一邊為雷厲梳著頭髮,一邊說道:
「西辰,父親與兄長都不在了,雷州有我,來日我必斬南宮華首級,以祭奠父兄之靈!」
鳳啟聽了雷照的話,木然的看向雷照,突然緊緊攥住雷厲的臂甲嚎啕大哭,滿朝為之動容。
第二天,雷照將雷厲和雷敏安葬在雷州城外,全軍卸甲,用盔甲包著黃土堆砌起兩座三丈多高的土丘,土中烏黑髮亮的甲片,映著烈日,也埋葬著一代梟雄,而這座土丘,從此便叫卸甲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