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73章
花窗外那叫人羞惱的斜陽直直照射著,將遲盈的臉都曬得有幾分通紅。
等蕭寰處理完政事,往後殿去時,見遲盈合眼靠在臨窗榻上。
她面上含著疲憊,睫毛時不時便落去了眼皮上,一會兒又睜開眸子,似乎心裡有事情,總不得安穩。
她等不來天子只能強撐著困意與親近的宮人說話。
聖上登基當日的封后詔書落下,震驚滿朝,其實朝廷中也為皇后前塵舊事爭辯過許久,不過都被聖上輕巧按下。
冊封皇后的聖旨已下,冊封典禮卻因皇後身子不適,一直往後推著,聖上的意思是等皇后誕育下皇子再行冊封。
這般也叫眾人知曉了許多,知曉皇后胎相不穩。如今誰不知皇帝對皇后的用情至深,頭一個皇嗣如今更是就在皇后肚子里,縱然想鬧起也萬萬不敢傷到皇嗣。
是以一場本該引起軒然大波的朝廷如今都平息著,彷彿在等一個突破口,若是皇后誕下皇子,許是這崇善寺失蹤,於寧王緋聞一事便也不了了之。
日後皇后便是太子生母,子以母貴,母以子貴。誰會與未來太子,未來大魏君主的生母過不去?
若是皇后誕下公主則就另論了......
今日這事兒看著湊巧,本已經沒什麼朝臣探討這事兒,為何又有劉衡舊事重提?還偏偏就趕上了皇后往紫宸殿等天子的時候。
在東宮時便在遲盈殿內永寧殿當值的女官秋容如今也做了大長秋,她與遲盈說:「遂安夫人前些日子入了宮,如今也都該稱呼她為保聖夫人了。夫人來拜見過皇后兩次,都恰好趕上皇后不在正殿,奴婢便說叫她改日再來。」
遲盈做了皇后,內外命婦總是時不時便遞牌子入宮,想法子到她跟前來說話,遲盈有孕卻不能勞累。
蕭寰自然是不願叫遲盈勞累了去,這宮裡的事兒,便早早叫了後宮女官擔著,內外命婦也一應以身子不適為由不見。
遲盈聽到遂安夫人,才想起有這麼一號人,說起來她初嫁入東宮時倒是時常見到,后她成日悶悶不樂避殿不出,人員一概不見。
如今想來,倒是許久沒見過這位遂安夫人了。
遲盈聽了倒是有幾分生氣,道:「她好歹也是保聖夫人,要來見我,你們也不該瞞著,總要告訴我一聲的。」
遲盈極少罵人,如今想必是氣急了才會罵人,秋容聽了連連告罪,這才無奈透露給遲盈說:「娘娘不知,那保聖夫人不知從何處聽了說聖人要納后妃的消息,話里話外便是來為她丈夫家族中女郎謀個位份。」
甚至還要皇后替她求情去聖上那處,叫聖上開口,趁著皇後有孕不能服侍,叫她家女郎入宮。
如此,遲盈宮裡的人自然都是厭惡這位保聖夫人的,如今可不就朝著遲盈說起她的壞話來了。
遲盈聽了面容有些沉悶,她正欲說什麼便聽到珠簾聲響,有道熟悉的步履聲朝著她方向匆匆而來。
遲盈未加思索,便下榻去迎天子。
這到是叫蕭寰頗為受寵若驚。
他去牽住她清白的手腕,彷彿她是一個不能動不能跳的玉人。
「你來迎朕做什麼?」他笑說。
遲盈蒙蒙的看了他一眼,她有些面紅,半個時辰前那一通冗長的贊繆她的詞句,遲盈如今想起還是窘迫的緊。
「陛下......」她仰頭輕聲喚他。
夕陽西晒,日頭瞧著大卻也止不住的寒冷,宮人怕皇後身子涼著,往她坐著的石榴纏枝紋貴妃榻四處燒著火盆。
遲盈脫了外裳,只著裡頭胭脂色綃綉海棠春的細絲扣身襖兒,將人身段襯的更加婀娜纖細。
霧眉蟬鬢,一雙杏眼含著水光,唇畔潤澤紅粉,臉頰更是生出了兩團粉雲。
蕭寰手背覆在她手背上,帶著薄繭的指腹輕柔摩挲著,他眉眼輕緩,問她:「方才再與宮人在說什麼?」
他走到她跟前了遲娘子才發現。
遲盈沒有隱瞞,輕聲道:「說起保聖夫人的事。保聖夫人兩次來拜見我卻都不得見......」
遲盈不懂蕭寰對這位保聖夫人的心思。
她知曉她的丈夫年幼喪母,由著乳母養大,恐怕是與這位保聖夫人感情甚好吧。
就如同她對自己的乳娘一般,她有親娘,與乳娘關係都能這般勝似母女,更遑論是他呢。
遲盈未曾有過要與保聖夫人一較長短的心,更沒有要將保聖夫人收的服服帖帖的心。
縱然有時保聖夫人不叫她心中那般歡喜,她也能忍讓一二。
無他,只因他罷了。
蕭寰含笑牽著她往塌邊坐下,揉了揉她的頭髮:「不見便不見,她雖是朕乳母,朕卻有足足二十餘位乳母,她原先是世家出身,朕才出世時便受了聖命入的宮。是以後面受封賞的比同期幾位乳母品級都高罷了。」
遲盈約莫是懷了孩子,她總覺得自己腦子想不得什麼,以往那些心思都變成了淺顯的孩童一般的直言直語。
她眨眨眼睛,纖長濃密的睫毛隨著顫動,如一對蝶兒一般靈動。
她裝作若無其事的給蕭寰遞了被茶水,蕭寰頗有幾分吃驚,接過端著,還未來得及喝便聽遲盈說:「保聖夫人想見臣妾,給她家族中年輕的女郎牽線,叫陛下納入後宮,陛下是什麼意思......」
蕭寰擰起眉頭,凝視著榻上蜷著腿兒的小姑娘,不自覺的提了一下嘴角。
「什麼意思......什麼意思.......」
他淡淡念著。
兩人身高差距大,縱使坐在榻上,蕭寰挺拔清雋的身姿,仍比遲盈高出許多來。
他邊說著邊往遲盈那邊傾去身子。
遲盈被他抵在身側桌案邊,被禁錮在狹小的空間里,連側首花窗的光都被他寬闊的後背遮擋的嚴嚴實實。
他垂眸去看著她的眼,薄唇微抿,有幾分怨懟:「朕是什麼意思,你還不知嗎?」
他溫熱的氣息充斥在她耳畔,貼著她的臉側,那聲音低沉帶著誘人的勾子:「嗯?皇后?遲娘子?」
遲盈聽了忍不住的咬了咬唇,覺得氣息有些微熱。
遲盈知曉自己有孕后,二人便少了這等親密舉措,主要是她害怕。
可人的情感總是不受控制的,他扣住她的腰肢,手掌略有幾分小心翼翼的靠著那處隆起,他繞開了那處,眼中亮晶晶的,去吻她澤潤的唇畔。
「唔,不要......」
她移開身子,將他從身上推開,不滿地蹙眉,她還記著要緊的事。
「陛下,我來尋你是有正事的,你不要總是只想著這些......」
蕭寰往後退了退,懊惱不已,他覺得自己被遲盈給看扁了。
誰說他成日里只想著這些?他明明想的是他的大業,他日後征服的恢宏國土。
這些時日以來,前三月他半點不敢沾染,唯恐傷了她身子,之後的日子她更是一直推拒。
自己都如此順著她,如今卻還是被他責怪。
明明是天子,在她面前卻總成了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傢伙。
蕭寰面容清冷的離開了她,倨傲地沉默不語了。
遲盈才不懂他的面色,也不想去了解,她只道:「宮外傳來的消息,我表姐如今身子不適,我想出宮去看看她。」
蕭寰問她:「什麼時候?」
遲盈有些焦急說:「自然是現在,越快越好。」
蕭寰看了看外邊的天色,天色早晚倒是無所謂,只是如今初冬,縱然日頭明亮,外邊卻陰冷濕滑的厲害。
昨日下的雪被車馬反覆碾壓,如今宮外的地上只怕結著厚厚的霜,如何能行馬?
叫人抬著轎子更是不安全了。
他沒有立即回答她,遲盈便湊過去抱著他的袖子搖了搖,眉眼中皆是哀求,說著說著哭包竟又哭起來:「我只這一個表姐,她待我可好了,如今她還不知是何情景,我如何能安穩?你若是不準,我連飯都吃不下去的......」
蕭寰有些猶豫,怕她不肯吃飯,怕她餓著,叫她別哭。
「你去有何用呢?朕叫太醫院的人過去,有太醫院的人在,你還有何可擔憂的?」
總要交給懂行的人去。
她去了又能做什麼?在一旁哭哭啼啼嗎?
她若是傷了身子,沈府的人能得一個好?
便是她那病了的表姐知曉皇后冒著風雪來看她,豈非更是給她心中焦慮了去?
遲盈卻堅持道:「你不懂,你不懂,你可知我有多著急,生孩子那般大的事,說不準就如何了,你叫我不親眼瞧著,如何能安心......」
她不敢說喪氣的話,可這人都是這般的,總止不住往壞處想。
她並非不懂自己前往給沈府眾人帶來多少壓力,可那又如何了?誰都不是大公無私的,她自幼聽來的女子在生產這道鬼門關上一去不回之人,多了去了,更遑論表姐是雙胎?
且如今還出了這事?
蕭寰無奈,他有些埋怨道:「她生產,你不也懷著身子?你只顧著去看她,也不知曉半分惦記著自己的身子?」
可能是語氣重了,瞧著遲盈在拿著帕子抹眼淚,他緩和了一番語氣道:「你且等著,喚宮人去清理乾淨路面,再快也是明日下午的事,若是不下雪朕便帶著你去。」
遲盈搖頭,有些激意,甚至想越過眾人自己往宮外走。
她越想越怕,喃喃道:「不行,不行......」
皇都本就嚴寒,一旦入了冬,有哪日不下雪的?明日復明日,究竟哪一日她才能出宮去?
等能出宮去時,一切都晚了。
蕭寰見此,他許久沒有朝著她這般冷著眉眼了,頗為無力最終似乎是認輸一般,低聲道:「你可曾有半點在意過朕?你只想著你自己......」
遲盈說不是,她如今沒有心情跟這個人吵架。
她順著說:「我還是在意你的,若不是在意你,我根本就不會問你的意思,我自己就出宮了......」
誰料蕭寰聽了更是生氣難過,他嗓音有些低啞:「你可曾想過,你用絕食威脅,你非要如今出宮,若是有事,你叫朕......你叫朕如何......」
叫他日後如何?她出了事自己可怎麼辦?
她擔憂她表姐,他難道就不擔憂她?
蕭寰說不下去了,他本就不是說這等煽情話語的人,如今說完,他胸口都酸澀起來。
遲盈原先是背朝著他,聽了緩緩停下步子,在原地沉默許久,她才重新走了回去。
與他面對面的站著。
遲盈與坐在榻上的他差不多高,可以平視著他的眉眼,彷彿是第一次注視他的眉眼,那般的清冷又多情。
她被他眉眼裡的情緒充斥著,像是明白了什麼。
他......他是如同自己著急表姐一般著急著她的嗎?
會不會更多呢?
遲盈腦子裡一會兒滿滿的,一會兒空空的,無數情緒交錯,最後她總算聽話了,往他身前又走了幾步,乖乖坐回他的身側。
她垂著眉眼,聞著四周他身上的氣味,良久才懊惱凄涼道:「我不走了,這總行了吧......」
蕭寰聽了唇畔微動,眉眼間的寒意舒緩開來,最終只輕輕嗯了一聲。
他動手摟過遲娘子瘦弱的肩頭,將她抱在自己懷裡,臉貼在自己肩頭。
像是抱著什麼稀釋珍寶一般。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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