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雲汐月

武周，南海道。

「駕！」

寬敞的驛路上，一輛馬車在此急馳而過，車夫揮灑馬鞭，清脆的破空聲在這一路上絡繹不絕。

車內，一女子依靠在馬車的內壁上，面色慵懶，一手握住出鞘的太刀，另一手拿著一塊絲綢手帕，細細擦拭著漆黑的刀刃。

對於此躺出行，女子顯然心情也是頗為大好，相較於滿是規矩的家族，無拘無束的江湖顯然更符合她的個性。

她姓雲名汐月，乃是江原道雲家的三小姐，雖是女子身份，但她打小卻和那些男人一樣嚮往江湖，而父親對此也沒有像對二姐一般對她處處約束，甚至在私底下還有些支持的意味。

就好比這一趟出行，名義上是替父親聯絡好友，增進來往，實際上卻是讓她行走江湖，增長見聞，不然以她父親那在江原道上數一數二的財力，為何讓她獨自一人走出家門呢？

當然，還有一點就是保護自家門檻，自打她十八歲那天起，那登門求婚的人那是絡繹不絕，剛剛送走一家又來一家，就算是門檻撐住了，他父親怕是也撐不住。

將擦凈的刀刃歸鞘，雲汐月看向窗外的景色愣愣出神，按照先前車夫所說，他們已經進入南海道的疆域，南海道，顧名思義，因其瀕臨南方大海而得名，海岸線悠長，有眾多優良的港口，商業貿易興盛，人口興旺，武周中也有一句天下賦稅，半出南海的佳話。

而她的第一個目的地，則是南海道中的一座獨立城市滄海城，此城位於江原道和南海道的交界處，作為兩道商品貨物的中轉站，滄海城一年所產生的經濟效應，甚至可以和一些郡城相比較。

她這要找的第一個人，就是滄海城王家家主王武昌，王家歷代從事珠寶產業，所積累的財富也是多到令人髮指，十幾年前王武昌還沒有成為王家家主時，就和父親成為了至交好友，甚至一次在幫父親押運貨物時，為保護貨物，和十幾名山匪激斗在一起，險些喪命，事後父親為了報答王武昌，兩人便結拜為兄弟，按照輩分，雲汐月還需要叫王武昌一聲伯父。

「這位叔叔，什麼時候到滄海城啊？」帶上面紗后，雲汐月從車廂中探出頭來問道。

看模樣大概有四十多歲的車夫指著驛路不遠處的幾個黑點道：「三小姐，看到那幾個黑點了嗎？為了方便貿易交往，滄海城是沒有城牆的，為了確定疆域，就在各條驛路上設置了站點，過了這站點，也就算是進入滄海城了。」

「為了方便貿易連城牆都不要了，這怎麼抵禦外敵啊？」雲汐月問道，城市沒有城牆，這在江原道是根本看不到的。

「三小姐，您可別忘了這已經是南海道了，武周將疆域分為九道，以井字劃分，像是北方金人真能打到南海道，那就說明北方六道已經淪陷，連我武周武力最為強大的三大邊道和作為政治中心的江南三道都淪陷敵手，那以經濟發展為主的臨海三道又去拿什麼守呢？」車夫朗聲道，不過從他的神色來看，顯然是不相信會出現這種事情的。

「那西蜀呢？西蜀邊境線可是和南海道接壤的。」

「西蜀自建國以來領土一直是朝著西方和南方擴張的，對中原和江南地區那是一次兵都沒有出過，老實的很啊。」

「原來如此啊。」

在兩人聊天的過程中，馬車也是行至驛路站點，在站點上，一道拒馬樁擋住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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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在路邊的三名甲士也是示意停車。

馬車在路邊停下，雲汐月並沒有下車，以她的身份，這三人可還沒有命令她的權利。

不過車夫倒是很懂規矩，利索的從車上跳下來，從懷中掏出通關文牒遞給那名頭目，而在通關文牒中，夾雜著三張小面額的銀票。

頭目接過通關文牒，看到裡面夾雜的銀票露出會心的笑容，眼前這車夫倒是挺懂規矩。

「知道違禁事例是什麼吧？」頭目看著一直面露微笑的車夫問道。

「知道知道，當車夫十幾年了，這些條例肯定知道。」車夫憨厚的笑道。

見這車夫也是個老實人，還這麼懂規矩，甲士三人也不再阻攔，利落的移開拒馬樁，給馬車放行。

走出站點幾十米后，雲汐月再次從車廂內探出身體，「叔叔，他們一直這樣明目張胆的收過路費嗎？」

車夫點點頭，不過眼神中卻有著一絲疑惑：「這種事情幾十年前就有了，不過這都是一些小事，讓人奇怪的是這站點為何只有三人呢？朝廷可是規定過最低也要有五人的，除非滄海城內出現了什麼大事，不然不會連這驛路站點的兵力都收編回去的，駕車這麼多年，連我也只是聽道上的人說過，自己從來沒有遇見過。」

「但願不會影響我的事情吧。」雲汐月輕聲說道。

……

正如車夫所說的一般，滄海城確實是商貿極其發達，僅是剛剛來到滄海城的城區外，道路兩邊就已全是各樣的地攤，叫賣聲不絕於耳。

在城區邊緣位置，車夫停下了馬車，轉頭看向雲汐月道：「三小姐，家主只讓我行駛到這裡，在滄海城內的所有事情，就由您自己一個人決定了。」

雲汐月點點頭，顯然早就料到父親會這麼吩咐，將之前一直擺放在腿上的太刀掛於腰間，下了馬車。

「小姐保重！」車夫對著雲汐月一抱拳，隨後揚起馬鞭，調轉馬頭原路返回。

待到馬車徹底消失在視野中后，雲汐月才轉身看向這座讓她舟車勞頓一個月的城池。

滄海城，作為武周為數不多的獨立城池，不但佔地廣大，人口數萬，除去尋常治安的編外部隊外，更是有著六百步卒，三百輕騎的正規地方軍，其城主的話語權在一定程度上甚至可以比肩一些郡守。

進入城內后，雲汐月沒有第一時間趕往王家，在家族裡待了十多年，難得周圍沒有人約束自己，不暢玩一番都說不過去。

身為商貿家族的小姐，雲汐月的眼光也是出奇的高，走在大街上，看著道路兩邊店鋪中夥計對自家商品的各種吹噓，無論是山中藥草還是剛剛鍛打出爐的鐵器，在這些人的嘴中也是變成了絕世草藥與前朝高人遺物，只可惜任他們吹得天花繚繞，都難入她的法眼。

一路上走來，說也奇怪，按照父親給她的敘述中，王家身為在滄海城中一家獨大的家族，能與之抗衡的也只有城主府，而作為滄海城中最大的珠寶商，這一路上所遇見的所有珠寶首飾商鋪，不是其它名不見轉的勢力的就是城主府的，其中經過的商鋪中，城主府更是佔據大半，只可惜銷量慘淡，幾乎無人光顧。

「怎麼一圈下來，感覺王家在這滄海城裡沒什麼存在感呢？」不信邪的雲汐月又逛完一條街后最終得出了這麼一條結論。

隨便在一家臨街的小吃攤外坐下，看著人來人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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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群，如果不是這裡別樣的繁華，加之對那個車夫的信任，她恐怕都快要認為自己來錯地方了。

見雲汐月一身衣裝價值不菲，又腰挎一柄太刀，識趣的小二很快就來到雲汐月桌前，詢問她想要吃些什麼。

「你家什麼最火就給我來什麼吧，對了，問你個事。」雲汐月看了眼眼前對她低眉哈腰的小二，輕聲說道，同時不動聲色的將一小塊碎銀放進了他的衣兜。

感受到衣兜的重量，小二的臉色頓時變得愈發恭順起來，把頭低到雲汐月身前，「這位女俠，不知想找小的打聽什麼消息？」

「你們滄海城裡的王家是怎麼回事？我聽聞王家歷代經營珠寶產業，怎麼我在城裡逛了半天，也沒見到一個王家的產業呢？」雲汐月神色不解的問道。

只是小二聽到她的問題，臉色頓時一緊，連忙起身看了眼四周，隨後又低下頭在雲汐月耳邊小聲說道：「幸虧這附近沒有城主府的治安隊伍，不然可就出事了，女俠要是還想打聽清楚這件事，就跟我去屋裡。」

見小二這副緊張兮兮的樣子也不像是裝出來的，雖心中疑慮不減反增，但還是起身跟著小二走進了屋內。

在小二的帶領下，兩人來到小吃攤店鋪的二樓，這裡除去幾個正在互相勸酒的漢子，就無旁人了。

在角落裡，小二嘿嘿一笑：「女俠，你想知道的事情小的剛好知道事情的起因經過和結果，不過這些天來城主府嚴厲禁止談論此事，女俠想要知道的話，嘖。」

小二伸出手指，大拇指食指和中指在那裡不停的摩擦。

雲汐月會心一笑，又掏出一塊碎銀，份量比剛才的還要大一些，兩塊碎銀加在一起，估摸也有百文銅錢了。

看雲汐月如此乾淨利索，小二也不再藏著掖著，把跟王家的所有的事情都徐徐道來。

原來早在一個月前，也就是剛好雲汐月出發的那一天，當天夜晚，城主府突然以王家私藏朝廷要犯，心懷謀反之意的理由，調動一百輕騎，三百步卒圍剿王家府邸，但所幸的是王家早就在城主府內安排下了眼線，當城主府部隊趕往王家時，王家人員和絕大多數財產都分批次運出了滄海城，在城外東面二十幾裡外的武陵山山莊中集合，隨後的幾天內王家大撒金銀，迅速招募了三四百的江湖武夫組成部隊，靠著地形優勢撐到了現在，不過城主府也是發現了王家的頑強，這幾天也是不斷的從其它地方收縮兵力，準備圍攻武陵山。

「王家府邸在什麼位置？」

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后，雲汐月又是掏出一張面額五兩的銀票遞給小二。

「就在城東，王家府邸很大，佔地好幾畝呢，女俠你到了城東后，隨隨便便找個人問一下也就知道具體位置了。」

小二壓住內心的狂喜，畢恭畢敬的說道，看他的這副模樣，幾乎就差跪地上給雲汐月磕幾個頭了。

也難怪小二如此激動，整整五兩銀子啊！他每天在這裡累死累活的當個下人，哪怕有「外快」可賺，一年到頭也不過四五兩銀子，眼前女俠看似這隨意的打賞，就是他整整一年的工資，這怎能不讓人興奮？

但云汐月和小二不知道的是，正因為小二那一副死死壓制內心興奮的樣子，吸引了不遠處那幾個喝酒的漢子，幾人相視一笑，看來是遇見一大塊肥肉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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