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有力氣的和有腦子的
余悅臉垮下了。
他是因為叔叔的話,尋門上來的。
但不知道我真的會聽他叔叔的囑託啊!
在他看來,我和余戲文半點關係搭不上,怎麼就會認同他的話了?又怎麼會把自己就這麼送進軍隊了?
「干不幹?」我漫不經心地問。
余悅還想辯駁幾句,可一看到我的表情,突然像醒悟了什麼,打個激靈,道:「干!」
這時候拒絕,還想不想在圈裡幹了!
我滿意地拍拍他的肩,陷入沉思。
拍電影這玩意兒,太難了呀!這種藝術天分,得要從小就學,沒有十年二十年的閱歷,壓根就摸不著門,不是那種閑暇時期摸兩手,去學院里叩個門,就能掌握的。其實,專業學習這行的,每年能落在這一行當的,也不出一半。外行的,更是連門都摸不上。
余悅從小跟著余戲文耳濡目染,少走很多彎路。至少演藝圈有幾個極其重要的標準,對影視拍攝的技巧、知識和文化素養以及龐大的精神力——專註度、觀察力以及對藝術節奏的掌控。
絕大多數影視院校畢業的學生只了解到第一點,還說不上地地道道的全然掌控。
至於后兩者,他們就把它當作開玩笑了。其實影視界頂端的,無論導演還編劇,特別是演員,每天都要花費四到六個小時在觀察他人和社會,再利用一個小時進行復盤。
余悅掌握了這幾點的能力。
但是他體魄不夠,精神力也不充沛,因而作品也就軟弱了。軟弱的體魄和精神,是造就不出來偉大作品的——「余兄弟!」徐英鵬微微一拱手,他也認同餘悅的水平,「我也覺得,你需要在電影中加點陽光之氣!」
余悅:「……」
他有點慌。
其實,演藝界有個怪現象。
愈是底層,愈喜歡瞎出主意,還經常故意出餿主意,好把同行給擠下去;而愈到上層,大伙兒愈是願意互相拉一把。這是這個圈子獨特的風氣。
「好吧。」余悅結結巴巴說。
「我給你叔叔打個電話。」趙一河忽然站起。
「啊?」余悅轉動著腦袋。
「不然你叔叔得恨我!」
趙一河站起身,接著摸手機出帳篷,因為他這通操作,大伙兒聚集的,也就散了。
徐英鵬跑來,自然不是來和我敘舊的,他是聽到風聲,想來確定我究竟是不是在跟范向梅合作。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便一拱手,繼而離開了。
後來我聽說,他打電話給范向梅的公司,好一陣絮叨,提了番建議,大致是說,你們這麼搞,怎麼怎麼不行之類。
接電話的,碰巧是去找他姑姑敘舊的蕭老闆。蕭老闆不動聲色聽完抱怨,掛斷電話,對辦公室通常接來電的秘書溫言道:「你們平時辛苦了!」
這讓秘書們受寵若驚。
老王像說笑話般把這個故事講給我聽,我倒沒怎麼樣,王明后像是岔過氣般,笑得前仰后俯。
言歸正傳,徐英鵬和柳一鳴剛剛告退,薄寶寶就借著尿急遁了。獨留我和余悅大眼瞪小眼,余悅看了我,眼珠子直轉,半天說不出話來。
「對影視劇有什麼看法?」我問。
「沒看法。」余悅說。
「要有看法啊!」我語重心長。
「……」
「對未來拍什麼電影有什麼想法?」我接著問。
余悅這次不敢含糊了。
「比起拍好什麼電影,我更考慮的,是當下!」余悅侃侃而談,「如今的影視界有很多問題,投資商介入,媒體參與,擾亂了原先井然有序的市場,資本肆無忌憚地橫行。但內部行業庫存進一步消化,雖然一些好作品減少了,但原先的優質庫存有可能面向觀眾,未來會逐漸走向精品化和優質化,而短視頻的衝擊,會在十年後逐漸消失,劣幣逐良幣必然不長遠,特別是如今政策下手,產業洗牌……」
「你跑題了。」我說。
「……」
「我對影視界發展沒看法。」
「……」
余悅心裡在罵娘。
忽然間,外頭傳得一聲哭嚎,遠遠聽的,是在西邊傳來的。余悅嚇了一跳,連忙爬起身,耳朵貼著帳篷,聽了一會兒,道:「好像是薄導的。」
我一聽這話,也不由大驚,快步走到帳門前,揭開帘子,向外一看。只見西首林中有幾個人頭再攢動,接著,劇組的其他成員也四下奔跑,紛紛互問:「怎麼了?」
「不知道,是薄導的聲音。」另一人回道。
我聽得這話,連忙招呼余悅出來,問工作人員道:「剛才該不會是薄導的聲音吧?」
「唉,不是他,還能是誰?!」那員工叫道,「也只有他叫嚷的時候,咕呱咕呱的,跟個青蛙似的!」
那人重重嘆口氣,其他員工除攝像師照顧好攝像機,服裝道具另有管理任務,大多數人都過去了。
不過從面上看,都是看熱鬧的,反而負責安保的人員,臉上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趙一河遠遠望著,怔怔發獃。
余悅雖然害怕,被我一拽之下,也只能戰戰兢兢地去了。一到林間,便看到幾個人攙著薄寶寶,薄寶寶還腿軟著,站也站不穩,那些人見大部隊過來,也不願意惹事。為首的大漢更只是笑著道:「沒事,不麻煩各位,只是來交個朋友!」
接著,一偏頭,問薄寶寶道:「是吧?」
薄寶寶很是慌亂,胡亂點著頭。
接著人群中另一個青年男子走上前來,叫道:「都散了!」
他一出聲,別人準備散不散,我不知情。我只知曉,我一眼認出這小子。一驚之下,我高呼出聲,叫他道:「閻葉!」
閻葉也回頭望我,一下子認出人來。
「哦哦,你好你好,好久不見!」閻葉朝我笑道,「包陽陽可好?」
「都好。」我說。
小包同志是位吃苦耐勞的好同志,如今妻兒雙全,家裡也不缺錢。唯一我們看不慣的,就是他老婆太驕縱了。雖然是小學教師,但說起話來,總是一副目中無人的態度。好在小包同志並不常在家,他跟著大部隊,基本上駐紮在劇組,再者說了,他自己也不在意。別人提到他太太,他也只是憨笑。
閻葉是他曾經的同學,聽說如今還有往來,他們過去還有點問題,現在既往不咎了。
那壯漢說:「既然都認識,那就更好說了!別圍這麼多人,都散了,都散了!」
可劇組的人哪裡聽他的指揮?
不一會兒,趙一河從人群中擠了出來。「青蛙,發生什麼事了?!」他訝異地問。
薄寶寶勉強抬頭看他一眼。「我……」他說了這個字,把話又咽下去了。
「尊下是什麼人?」趙一河問那群人道。
「開武館的。」
「哦!」趙一河恍然大悟。
我也明白了。薄寶寶當初跟個女明星起衝突,人家男友找上門,他害怕別人體格健碩,就躲在趙一河的劇組中,這好歹的,對方還是來了。
「看來您也聽說過我們了。」壯漢試探地問。
「啊啊,聽過幾句。」趙一河尷尬道。
「那也對我們的矛盾了如指掌咯?」壯漢又問。
「略知一二。」趙一河含糊道。
薄寶寶聽了,既掙脫不掉武館的人,又對趙一河諱莫如深不滿,張口嚷道:「趙一河,你不是人!」
趙一河:「……」
「沒事,趙導,我們把您當人!」壯漢笑呵呵道。
趙一河一時說不出話來。
壯漢卻好不以為意,笑嘻嘻地直抒己見:「同樣是導演,怎麼差別這麼大呢?」他回過頭問:「是吧?」
他所帶的武館員工,盡數起鬨,幫忙說話,這讓趙一河劇組的員工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捧吧,那叫打自己的臉;不捧吧,那可是自家老闆!
「你們想幹什麼?!」趙一河勉強道。
「也沒什麼。」壯漢說。
「……」
「也就是跟薄導敘敘舊!」壯漢笑嘻嘻地搖了搖薄寶寶,「我們能做什麼?如今是法制社會!對不?我們做壞事,必然有法律懲罰!——我們沒有欺負你,對不對,薄導?跟大傢伙兒說句話!」薄寶寶被搖晃幾下,嚇得說不出話來。
「有話好好說!」趙一河說,「別搖他!」
「好!」壯漢把薄寶寶重重往下一擲。
薄導像是站不穩般,一溜煙滑下,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努力動彈腿部,但試了幾次,也沒站起來,他只能頹然地癱坐在水泥地上,眼神空洞洞地望著樹木。
「我們客客氣氣談話。」壯漢說。
「……」
趙一河有點著急,他給副導打手勢,意思叫他趕緊報警。副導也心領神會,剛準備悄悄溜走,被閻葉眼疾手快地攔住。
「去哪兒?」閻葉問。
「廁廁廁所。」副導有點著急。
「真巧,我跟你一塊去!」閻葉說。
「……」
於是副導演被迫放尿。
等繞了一圈回來后,他驚訝地發覺,薄寶寶他——還沒死!壯漢挺客氣地拍拍他的胸脯,對薄寶寶說:「……就這些,你聽懂了沒?以後對我女友客氣點!」
副導擠了過來,對趙一河擠擠眼睛,說道:「……怎麼?沒打起來?!」他以為他聲音不大,但那壯漢耳朵很靈,一下子就聽明白了。
「你當我是壞蛋?」壯漢笑道。
「……」
「不講理?不說道理?」壯漢又道,「也就你們這些搞文化的,總滿腦子覺得別人不講理!唉,我鍛煉武術,歸我鍛煉武術啊!跟講不講道理,有什麼關係?」
他這句話說完,眾人全都鬆口氣。
我在一旁從頭到尾都聽了,的確也就是勸薄寶寶別斤斤計較,特別是針對一個女人。可饒是如此,薄寶寶還是沒站得起來。
「好啦!我的話說完了!」壯漢招呼眾人,「大家都回了吧!」
這些武館的人,稀稀拉拉往回走。閻葉也準備回去,被我叫住。
我招呼他道:「我們最近有很多活要開工,你有沒有興趣來我們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