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大祭司 勞倫特

大金字塔內部最深處的黑暗中，大祭司勞倫特正面無表情地走下似乎永無止境的石階梯上。

這是通往底層地牢的密道，只有極少數的祭司才知曉這些道路。黑暗中沒有一絲光亮，密道狹窄僅容一人通行，勞倫特用手摩挲著兩側粗糙的石牆，下意識的用指甲劃出細微而刺耳的聲響。也許這一絲絲的聲響能撫慰他的恐懼。

他的神，全能不朽的光之王大人，正在塔底的密室中等待著他。

轉過一個又一個彎，密道愈加深入，周圍的空氣變得潮濕起來，兩側的石壁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苔蘚，刺鼻的腐爛氣味一陣又一陣的湧進鼻中。除此之外，還有撲面而來的令人作嘔的血腥氣。隨著腳下傳來黏膩的觸感，他知道，就快要到了。

他的思緒回到了遇見尼婭的那一天。

那時候，他還是個剛剛皈依光之王沒幾年的年輕信徒。或者說，是光之王在世間唯一的代言人。

偉大的光之王大人醫好了他的絕症，祛除了曾壓迫他大腦中的腫瘤，驅散了那些虛偽的知識，低語著把不朽的言語深深雕刻在他的腦溝之中。他成為了世間第一個掌握了鮮血魔法的人。

「到林中去。到林中去。你的宿命在那裡等你。世界的終結在那裡等你。」

那一天，光之王大人的指示很明確。當勞倫特戰戰兢兢的撥開重重荊棘，走到暗林中，一團小小的螢火正在那裡等著他。

那是一個全身籠罩著淡藍色熒光的女嬰，她被放在用荊棘織成的搖籃中，身下卻厚厚的鋪著華麗柔軟的絲綢。看到勞倫特走近，嬰兒驚恐的大哭起來，胸前的符文閃閃發亮，在空中拼成幾個字母：尼婭。

勞倫特小心翼翼地伸出雙臂把她從那個怪異的搖籃中抱出來，隨著一陣光芒閃耀，搖籃消失了，只剩女嬰在他臂彎中哭鬧不停。

魔法！

勞倫特心頭一陣驚恐，他知道大多數魔法只是幻術，只有極少數優秀的法師才能操縱純粹的精神能量變幻出實物，有強大的法師就在附近！

但神的旨意是無法違逆的。既然是宿命，那就讓它來好了！他緊緊抱著女嬰，緊張的環顧四周，做好了隨時被烈焰衝擊或是奧數能量蒸發的準備……

想到往事，他面無表情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微笑。一陣詭異的格格聲在狹長的通道深處響起，像是巨大的昆蟲在摩挲著自己的腹腔。又是一陣惡臭襲來，混雜著弱不可聞的呻吟聲，看來地牢已經到了。

「救救我……救命……」聽到有人走過，地牢黑暗的角落之中響起微弱的呼救聲。勞倫特厭惡的向那個方向擺了擺手，一道紅光閃過，呻吟聲立刻變成了厲聲的尖叫，然後又變成痛苦的喘息。紅光劃過的瞬間照亮了這個不見天日的牢房，兩側用鐵柵欄隔開的石室里，無數赤身裸體的囚徒絕望的匍匐在地下的血污里，他們身上布滿密密麻麻的傷口，鮮血涓涓的湧出，滲入石板上精心雕刻成符文狀的縫隙里。

祭司們鮮血魔法的秘密就隱藏在這數不盡的牢籠中。即使是魔法也不能從虛空中憑空創造能量，鮮血魔法消耗的正是這些「血奴」的生命。這是祭司們最核心的秘密，金字塔下方聯通著一個無人知曉的地底世界。知悉這個秘密的祭司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在光之王大人的指示下，通過密道前往地底世界，用鮮血魔法俘獲這些可憐的靈魂。

勞倫特走到了一扇古老的巨大石門旁，石門上雕刻著無人知曉的上古符文，

他的神就在裡面。刺耳的格格摩擦聲變得愈加響亮，讓人忍不住想用雙手捂住耳朵奪路而出。他放下兜帽，深深地往下拉，牢牢遮住眼睛。

直視神的人，將喪失雙目。

高達數十米的石門似乎緊緊地封閉著，但右側的門扉下，似乎被人開出了一個僅容一人通行的縫隙。十八年前，年輕的勞倫特正是從這個不知各人開闢的裂縫中鑽入，發現了金字塔最深處的秘密。

十八年前，當他勉強擠過裂縫，發現自己走到了一個大的彷彿無邊無際的空間中，六條閃耀著符文光芒的精鋼鎖鏈牢牢的束縛著……

視力瞬間被奪去，頭痛欲裂，無意義的畫面和感覺衝擊著他的每一絲理智，記憶和感官逐漸模糊，最終只剩下一雙黑暗中發光的眼睛緊盯著他。他以為自己馬上就要死去了，但神赦免了他的罪。根據神的旨意，他復甦了已被遺忘多年的鮮血魔法，打破了地底世界的封印。

勞倫特打斷自己的思緒，五體投地的拜倒在他的神面前。「日子就要到了。」不容置疑的聲音倏然回蕩在他的腦海中。「女孩必須做好準備。」

「可她還沒有絲毫覺醒的跡象……我不能……」

「日子就要到了！日子就要到了！日子就要到了……」

聲音突然增大到了聽覺的極限，勞倫特感覺自己的耳膜似乎撕裂了。他抱著痛苦地匍匐在冰冷的地板上。神沒有再給出任何其他指示，他像一條祈求主人原諒的可憐的狗，一步一步勉強退出了那個房間。

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到自己的卧室的，但是神的話語彷彿用烙鐵深深印在了他的腦中。

日子就要到了，尼婭必須做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