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謎語」醫生

汽車停在水銀街42號門口，這是一棟傳統的貝倫特式建築，分為兩層，復古風格的木門旁掛著豎直的招牌：

水銀街偵探事務所。

伊蘭諾對著招牌愣了片刻，「這就是你們的協議總部？」

「不像嗎？」歐蒂爾關上車門，「是不是應該圍滿鐵絲網，再往二樓架幾挺機槍？」

不愧是他，已經完全從剛剛哀傷的狀態里走出來了。

「但也不該……這麼隨意吧？」

伊蘭諾有些難以相信，一個由教會與聯合議會共同支持的龐大組織，竟然以一家事務所充當總部。

「嗯，由於工作的保密性，我們的總部不能太過顯眼，況且這還只是港口區的總部，協議的總部在貝倫特可不止一個。」

歐蒂爾解釋道。

只是港口區的總部？

好吧，伊蘭諾暫時接受了這個說法，跟著歐蒂爾登上樓梯，進入建築內。

隨著房門逐漸被推開，伊蘭諾見到了協議總部的真容：

放置整齊的古典沙發、靠椅和辦公桌，種類堪稱繁多的精密儀器，但在這些儀器中，伊蘭諾能認出來的只有差分計算機和齒輪檔案器。

事務所的牆上還掛著機械與科技之神的神徽。

果然，支持「收容協議」的，是最為神秘的「上帝教會」。

「上帝教會」也稱「機械與科技之神」教會，相比於灰塔的其他兩個正統教會，「上帝教會」幾乎不修建教堂，而是將大部分資金用於建設工廠、技術研發與高等教育，也只有「上帝教會」，才有能力為協議提供如此繁多的精密儀器。

他們的教義是：「齒輪構造一切，科學即是神跡。」

伊蘭諾的視線從神徽上移開，發現這裡極為冷清，事務所只有一位文職人員在差分計算機前辦公。

差分機產生的白噪音並不刺耳，大量的齒輪機構和諧運轉，印刷機不斷吐出文件，再由文職人員將它們錄入齒輪檔案，整個過程高效而有序，令人沉浸於機械的魅力。

當然，這種魅力只有旁觀者才能感受得到，那位文職小姐已經快把手指敲斷了。

顯然，她現在很忙，完全沒空理睬他們，歐蒂爾拍拍伊蘭諾的肩膀，領著他走向裡間。

通過隔斷，繞過拐角，一部升降梯出現在伊蘭諾面前。

他有些恍然地看著升降梯，不禁感嘆：不愧是上帝教會的手筆。

這樣一來，總部內的實際空間就會比外面看上去大很多，伊蘭諾原本的疑惑也隨之釋然。

兩扇金屬門向左右移開，歐蒂爾走進升降梯內，頗為得意地說：

「昨晚我就是把你扔在這個升降梯里，然後一路拖回審訊室的……」

「……」

伊蘭諾心中暗暗發誓，以後絕不會與這傢伙再同乘一部升降梯，否則以他的性格，大概每次都會提到這段黑歷史。

見伊蘭諾只回了他一個白眼，歐蒂爾無趣地聳聳肩，按下負三層的按鈕。

「今天是周末，醫師們大部分在輪休，只有一位值班醫生，所以治療要輪流來，一會兒你先到心理諮詢室做個檢測，艾緹莎醫生應該在那兒。」

「心理檢測？」

「別盲目信任藥片，很多僱員就是這麼殉職的。」歐蒂爾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它只能對抗精神污染，無法徹底杜絕。」

「尤其是療養院里的那種怪物，直視過它們以後，如果不及時地進行心理治療，

說不定哪天就會死在夢裡，渾身長滿觸手……」

在港口區傳統的民間怪談里，但凡是邪神，就必然長有觸手，這源於古老年代時期，港口區漁民對於海怪的強烈恐懼。

「停，我知道了。」伊蘭諾打斷了歐蒂爾，「心理諮詢室在哪？」

「順著這條走廊往前直走，門口有牌子。」歐蒂爾朝升降梯外指了個方向，獨自拐進另一條走廊。

眼前是一條復古風格的走廊，左右牆上各掛著幾盞典雅的煤油燈。

伊蘭諾穿越過道，停在一扇門前，門旁掛著」心理諮詢室」的牌子。

他抬手輕敲房門，那頭傳來一道略顯疲倦的聲音。

「進來。」

伊蘭諾擰動黃銅把手，推開諮詢室的門，眼前的場景差點讓他以為自己走錯了房間。

一位有著罕見銀髮的年輕女士坐在辦公桌旁，戴著一副銀絲眼鏡，與她精緻的五官頗為搭配。

在她面前，擺放著各種玻璃瓶罐，裡面盛放著各色液體，不僅如此，辦公桌上還放著蠟燭、天文儀、星盤、寶石……

總之，沒有任何與心理諮詢有關的東西。

「我沒有見過你，新僱員？」

「是。」伊蘭諾有些懷疑地問道，「請問，這裡是心理諮詢室嗎？」

「覺得不像，對嗎？」艾緹莎露出若有若無的微笑，「這不是你的問題，大部分人初次到這裡時，都在這麼想。」

「不過放心，在貝倫特，不會有比這兒更好的心理諮詢室了，聊一聊你剛才執行的任務吧，這對接下來的治療有幫助。」

這場景好像有點熟悉……但伊蘭諾沒有太過在意，將任務的過程複述了一遍。

「你在血蝕花的紅霧裡保持了自我意識？」艾緹莎似乎提起了一些興趣，「理智穩固，不易產生幻覺，看來詹森獲得了不錯的下屬。」

「不易產生幻覺？」伊蘭諾感到有些詫異，「但我在第一次服用理智藥片時，就產生了幻覺，很嚴重的幻覺。」

「你掙脫了血蝕花的幻覺，這是不爭的事實。」艾緹莎將身體倚到軟靠背上，「比起事實，你更願意相信所謂的『幻覺』嗎，伊蘭諾？」

「你的意思是……」

伊蘭諾琢磨著艾緹莎的話，隱隱察覺到了什麼，但艾緹莎謎語般的表達方式令他有些苦惱。

「我不能得說太多，這樣會降低『故事』的趣味性……」艾緹莎頗具神棍氣質地說道，「我只能說，你目前的情況不容樂觀，當然，不是因為精神污染，真正的『問題』還留在你的家裡……不要試圖請求他人的幫助，那樣只會讓事情更糟。

「衝突將在今晚爆發，雖然你逃不掉，但這未必是壞事，只要做出正確的選擇，今後你的安全將多一份保障，但要是你做出錯誤的選擇……相信我，死亡未必是最壞的結局，明白嗎？」

我不明白，伊蘭諾在心中無聲地說道。

但收穫還是有的，至少，伊蘭諾明白了為什麼人們會討厭神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