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遊盪的孤魂

岳潛被丟到人民醫院門口的時候，太陽已經快落山了。

醫院保安第一眼看到岳潛時，還以為是有人惡作劇丟了一袋垃圾在醫院門口。

當急診室大夫接診到岳潛時，岳潛整個人已經癱軟的麵糰一樣了。

一頓緊鑼密鼓的張羅下，躺在急救室病床上，戴著呼吸機的岳潛，心率跟血壓趨近穩定。

主治醫生林芝抹一把額頭的汗珠，重重的鬆口氣，對旁邊的醫護人員交代道：「病人脾臟破裂，內出血嚴重，術后瘀血基本清理乾淨，你們好生觀察，有狀況第一時間通知我。」

旁邊的醫護人員聽到林芝這樣說，也都放下心來，整個身體都放鬆許多。因為整個醫院，林芝醫生的醫術要是敢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

「林醫生，病人好像醒了。」一旁的小護士，突然很是欣喜的拉著林芝衣袖說到。

聽到小護士的話語，林芝心裡的第一念頭是：開什麼玩笑，剛剛手術結束就醒了，麻藥勁兒都還沒過吧。

可還是忍不住扭頭往病床上望去，咦，真的要醒了，眼皮在動！

林芝趕緊走到床頭，把頭湊近岳潛頭頂，準備更仔細觀察病人的狀況。

湊巧病人此時也睜開雙眼，頓時跟林芝的眼睛來了個四目對視。林芝一下子被驚的退了兩步。

岳潛睜開眼的第一時間，看到一身白大褂的林芝，微微一笑：「你是天使嗎？」

聽著那嘶啞的聲音，林芝緩過神來，抬手摸了一下鼻子掩飾自己被嚇到的尷尬：「是的，我是你的手術醫生。」

岳潛艱難的轉動眼球，環視一周，都是清一色的白大褂。

眼球轉回到林芝這邊，滿懷歉意望著林芝說道：「給你們添麻煩了！」

從來沒有病人會對林芝說這樣的話，林芝怎麼也想不到有病人會說出「添麻煩」'這樣的話來：「千萬別這麼說，我是天使嘛，應該做的。你快別說話，好好休息！」

「不！」聲音虛弱而鑒定，斷斷續續道：「別…忙…了！麻煩！」

林芝趕緊幫忙輕撫岳潛的胸膛，幫著順氣：「別說話，你需要休息。」

岳潛艱難的擠出笑臉：「謝謝你！我…累！

請…幫我…轉告…我爹，我…不孝！不能……」

「不能養老？」林芝明白岳潛的意思，補上話頭。

岳潛欣慰的點了下頭：「謝謝！」又艱難的看著窗外：「太…陽…真美…啊！」

「啊」字話音剛落，叮聲響起，一直持續的聲音預示著一條生命的離去。屋裡的醫護人員陸陸續續的也都離開了。

林芝嘆著氣，有些傷感的看著窗外的夕陽，喃喃自語道：「他本可以活下來的，可以活下來的！可以的！」

「林醫生？」是發現岳潛醒來的那個小護士，「您沒事吧？」

林芝抬起頭，看著那張青春靚麗，又寫好奇而又擔憂的臉龐，擠出一個笑臉：「謝謝你，我沒事。你還沒走？我休息下就走。」

小護士噢了一聲，遲疑著走出病房，並隨手拉上房門。

突然，一個小腦袋又從房門冒出來：「林醫生，您真的沒事嗎？」

林芝被小護士鬼鬼祟祟的樣子逗笑了：「放心吧，我這麼大個人，說沒事就沒事。謝謝你哦。」

聽林芝這樣說，小護士才放心的再次關上門，連帶著關門聲都帶著輕快！

林芝站在窗前，窗外烏雲蔽日，花草樹木東倒西歪，

無助左右前後搖擺，彷彿下一刻就要被風攔腰摧折。

將窗子玻璃撥開一個縫隙，頓時一個股勁風襲來，吹得林芝眼睛都睜不開。

林芝趕緊將窗戶關嚴實，耳邊還環繞著那狂風的'陣陣嘶吼。「什麼鬼天氣，上午都是大太陽，天氣預報也沒說變天的嘛。」林芝心底一陣嘀咕。

轉頭又看了看躺在病床上剛死去的病患，又忍不住感嘆：脾臟破裂、內腑大出血，這是被人打的。誰那麼狠心，下那麼重的手，這還是個孩子呀！可憐青春韶華時，可恨呀！可惜了！

如果林芝開了天眼的話，他就會發現躺在病床上的那個年輕人，此時正倚靠在床邊看著自己。

岳潛確實死了，死亡的一瞬間，他彷彿掉進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淵裡，四周寂靜，只有自己身體在不停的往下墜落。

也不知道墜落了多久，一直墜落的岳潛都習慣了這種自由落體運動。

突然，一陣窒息感襲來，就像是一個人失足掉進河裡一樣，岳潛是不會游泳的，求生意志使得他奮力掙扎，好不容易掙扎著好像雙腳踩到實地，艱難的爬上岸邊，定眼一看，居然又回到自己死去的那間病房，跟自己說話的那個醫生竟然還留在病房裡。

岳潛看得出這個醫生是個好人，伸出手去想去打個招呼，道個謝，感謝人家那麼辛苦的救治自己。

可任憑自己怎麼招呼，那個醫生好像看不見自己一樣，沒有絲毫回應。

岳潛不信自己的眼睛，又伸手去拉對方的肩膀，只見自己的手好像透明的一樣，直接穿過對方的身體。可若將手臂拿出來，手臂又恢復成完整的樣子。

略微思考一下，岳潛就明白了：自己已經死了，如果世間有鬼的話，那自己就是一隻鬼了。

活人是看不到鬼的。

對了，怎麼做鬼啊？接下來怎麼辦啊？不是說有勾魂使者嗎，人呢？

岳潛環顧四周，除了那個活人醫生，就剩下自己。其他連個鬼影都沒看到。

對了，去陰曹地府，可是怎麼去啊，不知道路啊！

卧槽，不會成孤魂野鬼吧？要不要那麼慘！此時的岳潛思緒萬千，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任憑自己怎麼大喊大叫，那個活人醫生也聽不到看不見自己，也沒有其他的同類來給自己解答滿肚子的疑問。

鬧夠了，感覺到累了，岳潛變得安靜起來。對了，鬼是不會累了，是感覺到很無聊。一直都是一個鬼在哪兒鬧騰，再大的動靜，時間久了，只剩下無趣了。

岳潛在醫院裡四處飄蕩，從一條走廊到另一條走廊，從一間病房到另一間病房。沒有一個人看得到自己。

反倒是自己，在這裡看盡人一輩子的生老病死苦，還有一些人性的善惡也在這裡展現的淋漓盡致！

記憶猶新的是，一個可愛的小護士，偷偷的對著那個活人醫生犯花痴。

引得岳潛忍不住感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更是忍不住罵男醫生，妾有情，郎眼瞎！

夜色漸濃，華燈初上。岳潛從醫院飄出大街上，一縱身幾十米。一陣夜風襲來，引得岳潛忍不住吟道：「扶搖而上九萬里，夫列子御風而行，泠然善也！」《逍遙遊，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