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偽長生訣

六天後。

楚青和另外兩個男人回到了寶芝林。

一人虎背熊腰，寬大衣袍也掩蓋不住強悍的氣息，他肌膚閃爍著非人的光澤，長長虯髯極為醒目。

此人一看就是外家功夫練到了極為高深的境界，一身鋼筋鐵骨刀劍難傷，也是差一步就能進入江湖一流的大高手。

他叫鐵傳甲，外號鐵甲金剛，名號在江湖上也非常響亮。

但對比另一人，他的存在感立刻微不足道起來。

李尋歡一身簡簡單單的白衣，明明雙鬢已經斑白，魚尾紋皺紋掩蓋不住，滄桑之感撲面而來，但依然讓人覺得眼前之人風華絕代，難以直視。

真正的絕代大宗師，江湖超一流高手的巔峰。

小李飛刀例無虛發，這不僅僅是一句口號，更是一個事實，從出道以來，大小三百餘戰他從未失手，很多人認為即使天下三絕也躲不開他的一刀。

錢恆也是其中一員，而且是其中最篤定的那一個。

當李尋歡有著必須戰勝的對手時，在這個世界，他的刀就是一切的終結。

與上次相見，李尋歡雖然依然瘦削，卻沒有給人弱不禁風的感覺，顯然肺癆被治癒后，他的身體慢慢恢復了健康。

「別來無恙乎，李探花？」

錢恆笑著打趣，語氣戲謔，就如同和老朋友說話一樣。

他們也確實是好朋友，李尋歡這樣的朋友是個人都想要，絕對義氣永不背叛。

「錢大夫的研究看起來又有精進，今天這麼開心呢！」

李尋歡的聲音中氣十足，但錢恆依然聽得出他內心深蘊的痛苦。

「走，我準備了好酒好菜！」

三人一場酒喝到深夜，足足消耗了十幾壇陳釀竹葉青，但三人無一不是內功深厚的高手，這點酒還醉不倒人。

幾人推杯換盞，桌面一片狼藉，放肆縱論江湖朝廷好不快意，不過大部分時候都是錢恆說兩人聽。

這會話題轉到了習武的原因，錢恆侃侃而談道：「你們說這江湖好漢們為什麼習武？」

鐵傳甲脫口而出：「行俠仗義！」

錢恆認同道：「這算一個理由，不過恐怕這樣做的人還真沒有幾個。」

李尋歡道：「有不少人只是因為家學淵源吧，我就是從小被父親教導武功的。」

錢恆點頭道：「這是一個重要的來源，不過真正的理由必須能夠說明自己，不然恐怕在武學的道路上走不遠。」

李尋歡皺起眉頭：「如果只是說我的話，和傳甲的理由一樣，自從年少那次看見有惡人行兇無力阻止，我就堅定了習武之心。」

鐵傳甲哼了一聲：「我仔細想了想，世上八成練武者的理由恐怕都是為了榮華利祿金錢權勢美色名聲。」

「答對了！」錢恆拍的桌子啪啪作響，「你看江湖上這些人，你殺我我殺你，多半都是為了財色權名，能夠跳出這個圈子真是少之又少。」

李尋歡苦笑起來，「這種事情實在是再正常不過，就算是神仙也改變不了。」

錢恆眼中厲芒一閃，「如果我說，我準備改變這種天經地義的事情呢？」

李尋歡仔細看了看錢恆，發現他似乎是認真的，不由感到荒謬，他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他使勁拍打自己的大腿，笑的聲音的變了：「武功哪裡有美人和享受舒服，大多數人練武功根子就是為了權勢和金錢，你憑什麼想要改變這一切？」

錢恆嘴角翹起，一點也不感覺難堪，緩緩道：「世界上有九成武者沉迷於武功帶來的東西，那麼另外的一成的動力是什麼呢？」

李尋歡收斂笑意，他仔細思考：「有不少沉迷於武學本身的，但這種人實在太少了，畢竟練武實在是個苦差事，能夠沉迷其中的多少有些毛病，江湖這種人恐怕連半成都沒有。」

「也有不少人沉迷於殺戮，這些人已經算入了魔道，早晚死於非命。」

「還有不少奇奇怪怪的人，我聽說有人喜歡被打，練武就是為了讓自己變得更抗打，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李尋歡突然一頓，「說了這麼多，你還沒說你想要改變成什麼樣子呢。」

錢恆呵呵一笑，沒有回答對方，而是繼續剛才的話題，「你有一個忘了說，這也是武學最讓人著迷的一個功能。」

鐵傳甲和李尋歡面露疑惑，想不通有什麼沒有說，眼巴巴看著錢恆。

「長生！」

錢恆站了起來，走到不遠處的書桌上，拿出了兩本書，分別遞給了兩人。

這書的封面上赫然寫著三個字——

《長生訣》

……

李尋歡回過神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正午，他居然就這麼坐著看了一夜又一天的書，要知道自從考上探花后他再也沒有這麼通宵達旦的讀書。

他的心中升起了驚濤駭浪，感覺手中的書有千鈞之重。

「感覺怎麼樣？」

錢恆的語氣非常平淡，就彷彿是在討論中午吃什麼。

「這本書……」李尋歡頓住了，「你準備怎麼做？」

「我已經收購了一家書坊，正在日夜不停的印刷，最多三個月後，整個中原只要花費二兩銀子就能買到它。」

李尋歡深吸一口氣，「看來你真的能夠改變這個江湖。」

草草吃了午飯，李尋歡按捺不住激動，回到給他安排的房間中，他已經迫不及待的嘗試這本長生訣裡面書寫的內容。

此世界的武道實力並沒有太過明顯的劃分，大約分為五檔，如果一個武者把一門功法練到了登堂入室的境界，就可以被稱為高手，能夠去江湖上闖蕩，運氣好就能揚名立萬創出名號，名門正派經常私下蔑稱這種高手是三流高手。

第二檔至少需要把一門上乘武學修鍊到大成境界，這也是大派中長老的普遍水準，能夠叫得出名號的幫派高層，武林中的名宿也多在這個級別，等閑數十好手難以近身，其中頂尖更是能夠以一敵百，被尊稱為一方宗匠。

第三檔就是一流高手，又被尊稱為宗師，最低把一種絕學功法練到了大成，在內功或者招式上達到了圓滿，實力比宗匠高手高出一大截。

第四檔超一流高手通常被稱為大宗師，但並非大宗師才是超一流高手，大宗師的定義是內功招式心境全部圓滿沒有短板和缺陷。

但還有另一種非主流大宗師，這種存在某一方面已經達到了半神的要求，但其他方面卻不夠圓滿偏科嚴重，只是這種武者實力一般還要壓正常大宗師一頭，不少人稱這種存在為準神。

至於天下三絕這種半人半神的存在，已經超越了普通武者的想象，不僅心神內功招式沒有短板，且在某一方面已經超脫了人的限制，可以被稱為超凡。

李尋歡就是非主流大宗師，他的內功和招式都沒有到達圓滿，但只要飛刀在手，他敢於面對任何人。

在錢恆看來，李尋歡就是心神修為已經超凡的高手，只要補足短板他立刻就能晉陞半神。

古龍世界的武學論身體系和能量系，比金系也強不到哪裡去，唯一比金系強的部分，就在於心神方面，但對比黃系武學，卻完全不成系統，依賴於天才們的自我領悟。

一旦有所領悟，立刻就可以從二流高手躍升到超一流，但如果心境不穩，就如有了牽挂的西門吹雪，實力就立馬暴跌。

在這一方面，倒是和不少風雲武學如出一轍，這也是心神系武學的通病了，只要不能保持心境，戰力忽高忽低完全不可控。

錢恆根據這種古龍世界特有的情況，把自己領悟的不死印法精要分解拆分，和這個世界的普遍流產的內功法門結合起來，創造出了能夠有不死印法三成效果的長生訣。

所謂的三成，主要偏向於延長壽命養生美顏，祛毒療傷的效果被剔除，但即使這樣也是一套驚世駭俗的絕世功法。

最重要的是，這套功法其實是一套輔修法門，資質再愚鈍者也能夠在一兩個月內掌握。

它本身無法進階，只能憑藉武者本身的武功的進步。

長生訣一共六層，第一層需要修鍊者有二十年功力，練成后能夠讓容顏不老；第二層就需要修鍊者有一甲子功力，不僅可以返老還童還可以增加十年壽命。

第三層就需要內功修為登峰造極，功力直達百年才可修鍊，練成之後可以再延壽三十年；第四層需要逆反先天後練出先天真氣才行，練成之後再延壽三十年。

第五層和第六次有些特殊，並不和前四層一體，完全可以獨立修鍊，第五層需要的修鍊者招式變化直入本能，到達發在意先的境地，練成之後可以延壽二十年；第六層則是要心神修為達到一定境界，錢恆把這個境界稱為凝神，練成之後可以直接增壽一甲子。

六層累計下來，一共可以增加一百五十年的壽命，並且讓武者永遠保持在最年輕的狀態，原本壽命就很長的人，說不定活的比一個王朝都長。

這樣的法門，怎麼能夠不讓武者們瘋狂？

可以肯定的是，練武的人生會暴增，痴迷武道的人比例也會大增，練武就是長生，誰又能不喜歡長生呢？

至少李尋歡不能。

他本身就是天縱奇才，只是一個下午就練成了第一二和六層，整個人都恢復了青春，回到了十八歲的年紀，渾身都充滿活力。

鐵傳甲直到第二天才練成了第二層，只是一臉虯髯阻隔，看不出他年輕了多少。

三人再次聚在一起喝酒，李尋歡感覺味蕾都變得更加敏銳，原本早已習慣的味道變得更加迷人，他不由感嘆道：「你這功法真是酒鬼老餮們的福音，恐怕以後江湖要多出不少美食家。」

錢恆放下酒杯，「我準備繼續優化長生訣，但是需要更多的功法和人才，過來幫我怎麼樣？」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李尋歡早就猜到錢恆另有所求，「長生訣本身已經盡善盡美，似乎沒有什麼修改的必要了吧？」

錢恆眼睛眯起，道：「你真的這麼覺得嗎？」

李尋歡沉默，他之前就隱隱覺得有些不妥，但一直沒有發現有什麼問題，「以我的武學修養，並不能發現有任何問題。」

錢恆的笑容詭秘，「人之命有其極限，若無通天之能難以更改，我也沒有這樣的能力，那伱說多出來的生命力是我從哪裡來的呢？」

李尋歡駭然色變。